寫一封信,給親愛的自己

2020年，你過得好嗎？

自己給自己寫信？只是想想，都足夠矯情，我卻還是動筆了。

這幾年，因為「共讀計劃」，我寫了超過50封信，寄往陌生的遠方；因為發起「一架書」的定製服務，每每隨書附信，算來也已近百封；女兒出生後，每年六一節，寫一封信給她，以此作為成長紀念，即將迎來第七次……我喜歡寫信，喜歡筆尖落於紙面的傾訴，喜歡期待某個人因由文字感受到的情誼，喜歡以這樣的方式，被了解。但是，羊毛，我真的了解你嗎？

給你寫信的想法，與我的兩個閨蜜有關。

一位是我的中學同學，差不多大學畢業就結婚了，兩人認識超過20年。在結婚15年紀念日前，她收到先生的情書，綿長的回憶，樸素的告白，令我這樣的圍觀者感動又羨慕。我們好像不習慣給身邊的人寫信。即使特別的日子會送禮物，偶爾約會看個電影，平淡生活中時不時有點小驚喜，但還是覺得彼此那麼熟悉，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呢？可是轉念一想，親密關係裡，當面說不出口的話，太多了，以至於漸漸就習慣了沉默，習慣了以為「我不說，你也懂。」你，真的懂嗎？

另一位閨蜜，先生是法國人，他們有一雙漂亮可愛的混血兒女。聖誕節是這個家庭一年中最隆重的節日，今天也不例外。作為女主人，她從一個月前就開始籌備大大小小的聖誕驚喜，花各種心思揣摩家人的願望，再將一大堆禮物包成好看的樣子，等待另外三個人早上醒來大呼小叫的幸福……然後我問她：聖誕老人給你準備禮物了嗎？她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

你看，這就是被我們以「矯情」為藉口而忽略的事——我與你，明明勝過伴侶或者任何親密關係，但卻問不出一句：「你好嗎？」卻在重要的日子忘記給你準備禮物，連寫一封信都要鋪陳這麼多的理由。換句話說——捫心自問，我們與自己相處得好嗎？

/ 「2021共讀計劃」《小時光》筆記本插圖 /

親愛的羊毛，你喜歡經營書店嗎？我知道，你喜歡書店，但不喜歡經營，甚至是害怕。害怕承擔壓力，害怕瑣碎繁雜，害怕看見每個月的帳目，害怕人們的失望和期望，為此，去店裡的路上，你有時會把車開得很慢，或者乾脆躲起來不出現。你自卑又自責：「如果不是身邊人幫襯，書店或許早就關了」，你又暗自慶幸：「幸虧開了慢書房，不然我會變成廢人吧。」我當然知道，別人眼中溫暖又上進的你，骨子裡多喪，但還是想告訴你，這世上原本就是有人會追逐太陽，有人卻留戀星光，並無好壞對錯。這個特殊的年份裡，你沒有停下腳步，已經很了不起了。未必要奔跑，慢慢走的人生，也值得讚賞。

/ 「2021共讀計劃」《小時光》筆記本插圖 /

親愛的羊毛，你喜歡小孩嗎？我知道，你最愛的是孩子和童書，但卻不間斷地對於「母親」角色產生焦慮。你明明在給孩子們上閱讀課時充滿幸福感，卻會害怕和家長談教育，因為你也會在陪寫作業時發脾氣，你還會在「羊毛」和「許未來媽媽」之間找不到平衡，你害怕變成自己最受不了的那種母親。我想告訴你：媽媽和孩子就是一起在成長，各自有各自的叛逆期，並在這個過程中漸漸找到自我。你是個叛逆中的媽媽，這一點上，許未來給了你許多包容，她默許你慢一點成熟。如此看來，你們倆多像啊，脾氣壞，不順從，但毫不吝惜對彼此的愛。所以，你們的標準從來不是好母親和乖女兒，你們相愛相殺，不離不棄，這多珍貴啊。

/ 「2021共讀計劃」《小時光》筆記本插圖 /

親愛的羊毛，你覺得孤獨嗎？你擁有抓得住的幸福，你有親密的和陌生的朋友，你可以在周末回爸媽家吃飯，你擅長與人交談，所以你不該有孤獨感嗎？那天，我一個人去電影院看萬瑪才旦的《氣球》，散場後走出來，突然生出一個感悟：人，都是孤獨的。電影裡夫妻、父子、姐妹、朋友——各種角色關係之間，充滿真實的情誼，但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立場，誰也無法完全地理解並認同他人，所以，幹嘛苛求一定要從通訊錄裡找出一個可以撥通的電話呢？米切爾·恩德的代表作《毛毛》裡，那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唯一的超能力是「懂得傾聽」，可見，這有多難。所以，與其等待被他人傾聽和理解，不如先好好與自己對話，就像此刻我對你說的一樣。

親愛的羊毛，還有6天，這一年就結束了，你不想總結，也沒有憧憬，而是希望這一頁快快翻篇，連同那些懸而未決的工作一同翻篇。你從來都對12月充滿恐懼——「共讀計劃」第十三個月的配書，還沒有寫好導讀，錄好音頻；2021年的招募還沒有結束，還要爭取讓更多人聽見這家小書店對書和對人的誠意；第一個月的籤名書，還在與出版社溝通商定中，筆記本、兜書袋、書立，都在工廠裡等待最後的人數確定……你看，不就是和小時候期末考試前一樣，媽媽總是說：「再堅持一下，考得好不好沒關係，盡力了就行。」現在，同樣的話送給你，因為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

/ 「共讀計劃」書友來信 /

親愛的羊毛，2020年，你過得好嗎？這個問題，「共讀計劃」的那位書友已在12月寄給你的信中回答了，她寫著：「想對這一年裡給予了不止12次溫暖的人感謝，我不止一次在看完你的信後，淚流滿面，那是終於有人能懂我，世界上還是有知音的喜悅。」那天讀著，你不也哭了嗎？你害怕寒冷的冬天，但眼淚是熱的呀。你能說這樣的2020年，不夠好嗎？

親愛的羊毛，窗外的天已經蒙蒙亮了，這場自言自語的對話即將結束，聖誕老人已經把禮物送到許未來的床頭，而我，想要最後給你一個擁抱：讀書，從別人的故事裡看見自己，寫信，用自己的故事溫暖別人。慢慢走，這樣就好，不必改變。如此，我和你，便不會在現實中迷失走散。

聖誕快樂！這封信就是禮物。

羊毛

2020年12月25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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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羊毛

照片丨慢師傅

編輯排版丨慢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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