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樸珺並不避諱談論「紅燒肉」。
8月11日,她召開發布會推廣自己的新書《習慣就好》,別出心裁地,把發布會辦成了一場長達24分鐘的獨自演講。
她踩著紅色高跟鞋踱步舞臺,聲情並茂地講述了自己如何愛上寫作、如何被中戲「勸退」走上「八流演員」生涯、如何從零開始進入地產行業並依靠自己迅速成功,轉而又去紐約追夢的人生軌跡。在眼泛淚光、數度哽咽之後,第14分鐘時,她破涕為笑,主動把話題引向了「王老師」與「紅燒肉」。
那是她聞名全國的起點。
王的女人,或田的男人
她回溯的是2012年的往事。
那年10月底,有人在微博貼出田樸珺與萬科董事會主席王石同乘飛機的照片,隨後好事者找到她的私人微博「哈瓦娜吶」,從中翻出一張發布於2012年1月29日的紅燒肉照片,在一鍋幾乎燉成泥狀的紅燒肉上方,微博主人開心地寫道:「終於吃到笨笨的紅燒肉了。」
「笨笨紅燒肉」迅速發酵為一個網絡事件,人們揣測地產大亨與女演員的戀情,田樸珺也一時成了全中國最著名的「女朋友」,並被稱作「王的女人」。
回溯那鍋紅燒肉出爐的情景時,舞臺上、聚光燈下的田樸珺一臉甜蜜,眉目含情。她細緻地描述著理科男王石如何在紐約對照iPad按部就班地學習燉肉,為了一解她遠在異鄉的思肉之情。但是很快,她的語氣變得激烈:「我不習慣有人來評價我的生活,我不喜歡別人議論我,我不喜歡有人朝我潑水,不管是髒水口水還是肥皂泡。你又不了解我,你憑什麼評價我!」「別在意別人對你的眼光,別在意別人對你下的定義,That’sbullshit(胡說,廢話)!」
急緩相間的節奏,豐富多變的情緒把控,讓這場TED式的個人演講像一場獨角?戲,體現了田樸珺演員的基本功。
但是,田小姐卻不願意被定義為「女演員」。當第二天中午我們再次見到她,與她面對面採訪時,她首先糾正了記者對她「一個書寫得很有內容的女演員」的定位。她說:「我是一個創業者。」
「王的女人」是另一個讓她不以為然的說法。她有一句話:把「王」變成「田的男人」。
「獨立女性」什麼樣
在長江文藝出版社北京中心略顯陳舊的會議室裡,一身玫紅套裝的田小姐格外明豔,長發在腦後綰成隨意的形態,腳蹬白色復古平底鞋,聊著聊著就把腿盤到了座椅上。午飯時,出版社的金麗紅、黎波兩位老總特意為她點了紅燒肉,並且說:「她吃得很多。」
吃貨、大大咧咧、男孩子氣的直爽性格,是她很容易留給外界的印象。她也不介意說自己「摳門」。那天上午採訪的記者記錄了一個細節:遲到片刻的田樸珺說起停車費時嘆了口氣,「哎,其實,我就是挺介意交停車費的」,「平時在公司,但凡旁邊有可以免交的地方,我肯定停過去,哪怕要繞遠走回來」。
自從與王石的戀情曝光,「節儉」變成了一種對她的讚揚。她在書裡寫了王石的一句揶揄:「咱倆是摳門摳到一起了。」
在創業者與商業精英的語境裡,摳門代表著精打細算,不揮霍,務實,與人們對暴發戶、依附者的想像相區別。田小姐的書寫是「明貶暗褒」。
「獨立」是她最願意強調的詞語。在書的腰封上,她將這個詞語寫在第一行,而書中她的每一段經歷,都是一個有關獨立的故事:
「本來有機會考上海戲劇學院」,但卻決意來到北京讀中戲,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獨立更自由」;在中戲因缺課十天被學校勸退,是「為了經濟獨立,要拍廣告賺錢」;去紐約學表演,為何能很容易地進入曼哈頓上流社會,成為許多Mr.Big的座上賓,並有5A級外交官做地陪,則是因為她從不仰視他們,「只是堅持自己的原則,不刻意抬高或低估自己的性別和身份,用心交了一群善良的朋友」。她對我們說:「我相信很多『bigname』都是通過做人和做事來判斷自己,判斷別人的吧。」
她說王石會看她的文章,也會給一些價值觀上的建議,「他會鼓勵我說,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對這本書裡寫到王石的內容,「他不評價,不推薦」。
一切的敘述都是完整的。只有一個問題:大部分敘述都來自田小姐自己。
當我們嘗試著聯絡田小姐雜誌專欄的編輯,以及田小姐在「男閨蜜」專欄中寫到的親密朋友,希望做些補充採訪時,接到了田小姐助理的電話——在她看來,記者在未徵得她同意的情況下進行外圍採訪是不禮貌的。
咬住一根骨頭,就不鬆口了
的確,不談她是誰的女朋友,田樸珺也有許多生意與身份。現在她是九天雲影視文化工作室的老闆,正與樂視合作紀錄片,要挑選幾個女孩和她一起重走她的紐約求學路;她是電影製片人、投資人;而她的第一桶金,她說來自房地產。
翹腳坐在椅子上,手臂纏繞佛珠的田小姐講起了她23歲時,由演員轉入地產行業的故事。
那時她對演藝事業感到迷茫,並且,「我沒有那麼強的名利心」,「從來沒有下定決心要把演戲當做一輩子的職業」,想趁著年輕學習一技之長。於是她來到一個香港房地產公司在北京成立的新公司幫忙。
公司除了前臺,只有老闆和她兩個人,而她的職位是「顧問」。因為不能接受坐班,她選擇不要固定工資、只拿提成。運作的是收購爛尾樓的項目,不過,她從端茶、遞水、學做合同、送快遞幹起。
「我會自己開車或打車,送快遞到順義去。因為快遞員送順義很慢。」她提到有一次她嫌打車太貴,坐了一個多小時公交車從順義晃回東直門,「朋友給我打電話說『你在幹嗎』,我說我在公共汽車上,人家還不相信。」坐一趟長途公交車,對於普通的北漂白領來說,不算什麼。但田小姐印象深刻。「我發現凡是我親自去送快遞的,對方的處理速度就會快很多。」
很快她淘到了第一桶金,也經手過十幾億的項目。她把自己在這家香港公司立足的原因歸結為勤奮、責任心、學習能力,更重要的是對香港、內地文化差異、辦事風格的理解與黏合。「八年前,基本上香港人還不大願意說普通話,或多或少還對內地人有些看法。談項目,他們跟內地人的思想還有很大差別。我有兩地生活的經歷,在文化這塊兒給他們做了特別好的黏合劑。」比如親自送快遞,她說是基於對內地機構辦事拖沓的了解;而在處理事情時,她說自己總會給老闆準備應對變化的B方案。
她不願意透露這家香港地產公司的名字,因為「老闆是低調的人」,她不希望對公司有影響。「我問過我們老闆:我什麼都不懂,你為什麼找我?之前我連一個一百萬的項目都沒做過。老闆說:因為我覺得你做事有責任心。他用了一句比喻:交給我一個任務就像給了狗一塊骨頭,我咬住就不鬆口了。這句話特別像罵人的,但是我很喜歡。我是這麼一個性格。」
你究竟有幾個男閨蜜
田樸珺說,香港是一個她離開後毫不想念的城市。對於從中戲退學後被王晶發掘,改名「焯勻」赴香港拍戲的兩年,她談得不多。
那時她的銀幕形象大多很性感,尤以陳可辛監製的《餃子》中,她與梁家輝的一場床戲最為勁爆。
後來轉行做地產,田樸珺說,有朋友在電視裡看到「焯勻」演的片子,覺得像她,「我說那不是我,他們就不再問了」。至於為什麼不承認,她說:「畢竟演員對大多數人來說還是個特殊的身份,我不想讓別人對我有額外的關照。」
發布會演講時她自嘲是「八流演員」。可當我們問她,是否覺得相比於演戲,她更擅長做生意,她又斬釘截鐵:「我覺得我是一個很好的演員,這個自信從來沒有丟過。」
「張愛玲有句話,成名要趁早,我非常不喜歡,非常不推薦給年輕人。」她很慶幸自己沒有在初入演藝圈時就成功、成名。「假如成名太早,你會習慣別人對你額外的關照,但是可能會失去向上努力的動力。一旦失去這個,你又必須別人對你關照的時候,就會很不快樂。」
在與王石的戀情披露,「被動成名」之後,田樸珺的每一步動作總是少不了爭議,同時,她的名氣也越來越與自己的主動選擇相關——寫專欄、出書都是她的自我表達。
2013年9月,她在《GQ》雜誌開設專欄,第一篇就是《我的男閨蜜——你所不知道的陳可辛》,大曝陳可辛生活的細節以及兩人的親密交往。「我可以二十四小時隨時打電話給他」,「近兩年我跟他絕交了三次」,「基本上,每次斷交後,他都會有一個小小的示好」。
文章一出立刻引發軒然大波。吳君如在微博上放話:「不用理會什麼閨蜜或龜蜜,反正我知道他的心和財產都歸me。」陳可辛也表示自己的閨蜜「只有君如一個」,這不啻打了田樸珺一巴掌。
如果觀察兩人的微博會發現,現在陳可辛已沒有關注田樸珺,田樸珺依然關注他。
今年6月,新的風波又起。田樸珺在專欄裡寫到自己與「友人」拜訪褚時健的經歷,還配了一張她趴在褚時健肩頭的照片。但是沒多久,褚時健就在接受《成都商報》採訪時透露,田樸珺是與王石一同前往,而他之所以與田小姐合影,只是給王石面子,自己並不情願。他還指出,田樸珺的文章裡有些錯誤,「她把事情想簡單了」。
她的社交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創業家》雜誌總編輯牛文文告訴記者,拍《中國合伙人》時,有一場政商雲集的戲,劇組想請一些圈內大牌商人客串,田樸珺就刷人情卡把馮侖找來了。馮侖特別幫忙,據當時媒體報導,那天他應該是從新加坡出發,中途在北京轉機,到北京已經清晨6點,之後中午12點飛機要繼續飛。「馮侖連夜過來,一下飛機就到片場,只有兩個小時拍攝時間,拍完就趕往機場,是特別繞道過來撐她。」牛文文說,他自己也是被她感染,動用了所有的資源來為影片做宣傳。「她不像其他明星,一點都不嬌氣,執行力特別強。」
她的書裡也常見類似這樣的語句:「對很多人來說,跟老歐見上一面都是值得吹噓的事。我待他如哥們兒。」「很多人都覺得奇怪,為什麼我們倆會成為好朋友。在老歐那兒,答案很簡單:『她那麼努力,又那麼能幹,誰都願意幫她啊!』」
在那場新書「宣講會」上,她很感慨:「當女性得到幫助的時候,為什麼這個社會總是用有色眼鏡來揣測。我們為什麼不能相信一個女人憑藉自己的精力智力和能力像男人一樣用時間和生命來打拼呢?甚至有時候我們可能付出了更多。」
這段演說很有感染力。
略為尷尬的是,第二天當我們問及長江文藝出版社副社長金麗紅為何出版、看好田樸珺的書時,她回答:「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她是王石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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