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脫口秀的冒犯
我是隨機波動的忠實聽眾,也是一個stand-up comedy的愛好者,看到這期信箱的主題,我作為一個普通的男孩,自然地產生了投稿的念頭,以下是我的自信發言:首先,我想單從喜劇的範疇內談一下楊笠的段子以及喜劇的冒犯性。作為觀眾,我們應該明白,脫口秀演員上臺的初衷是逗觀眾笑,而不是教授知識,所以她講的只是她認為有可能會好笑的話而不是正確的話。她在敘述中所講的觀點都是段子的包裝,是為喜劇效果服務的。這些觀點可能是你認同的,也可能是你不認同的,但都成功地獲取了你的注意力,這就為後面的笑點做好了鋪墊。演員的真實觀點是什麼,在喜劇裡並不重要。反跨年晚會裡的這個段子,楊笠在「討好」男性與「貶損」男性兩種態度之間反覆切換,罵完就道歉,剛討好兩句又突然罵一句更狠的,這種反差就是笑點所在,這與她鬆弛的表演狀態也是很契合的。但無論是哪種態度的觀點,都是經過戲劇化誇張的,如果你沒有覺得好笑,那隻說明這種笑點或者這場表演不是你的菜而已,最不應該做的就是單拎出其中的一句話進行本文分析,還把它當做演員的真實觀點。很多喜劇工作者都有說,脫口秀是冒犯和諷刺的藝術。作為一個偏愛冒犯性段子的人,我也能體會到,喜劇與政治正確之間存在一種張力,無論一個社會把可接受性言論的邊界劃在哪裡,喜劇演員的任務就是要帶著觀眾突破這個邊界同時令他們發笑。如果所有觀眾都沒有任何立場和一些起碼的共識,對任何冒犯都無動於衷,那這些笑點自然也就無法成立了。有些時候,演員甚至會做一些過分的嘗試,這需要非凡的技術和勇氣,同時也需要觀眾有放鬆的心態來配合,越是敏感的話題風險越大,但段子成功以後的效果可能也越強烈。楊笠當然知道並非所有男性都有那些問題,正是因為她知道大家都會覺得「男人還有底線嗎」這句話是稍微有那麼一些過分的,她才會放在段子裡作為笑點。如果要求她加上一個定語「有些男的」,那麼就變成了正確的廢話,講出來不痛不癢,脫口秀的觀眾當然不是去聽這個的。反過來講,無論一個演員多麼謹小慎微,選取的話題多麼人畜無害,哪怕只是在自黑,也總有可能會令一些人感到冒犯。作為觀眾,應該逐漸接受冒犯作為脫口秀表演中的常態。如果你所在的群體成為一個段子的諷刺對象,最好的應對方式是笑對嘲諷,懂得欣賞段子的精妙;如果沒有辦法覺得好笑,也沒關係,至少做到don’t take it personal;如果確實覺得被冒犯了(雖然真的不是在針對你個人),那就忍一忍唄,當你發笑的時候其實也肯定有別人在被冒犯,現在笑點轉到你頭上了,你也得受著,這就是遊戲的一部分。如果還是不能接受,那也沒關係,可以不看脫口秀,去找別的讓自己開心的事就好了。喜劇的冒犯性也使它某種程度上成為社會共識的「探測器」。有人說喜劇的冒犯是對強勢群體的冒犯,因為弱勢群體本就沒有什麼話語權,又何來冒犯(一些黑暗風格的演員會嘲笑弱勢群體,其實是在冒犯大眾最起碼的同情心而不是冒犯弱勢群體本身)。而隨著平權運動的發展,各種弱勢群體都發展出了一些追求平等的規範,隨之也就看到有國外的脫口秀演員會針對這種新的政治正確進行挑戰和創作。雖然有人不喜歡這種段子,但從好的角度看,就是說明這種新的政治正確已經取得了一定的共識。楊笠的段子說男性普通又自信,可能是意指男性在男權社會能夠獲得更多的寬容和發展機會,這針對的也是不平等的文化制度而決不是針對男性個體。很多人被冒犯說明對這種不平等的體認還沒有在男性中形成足夠廣的共識。而另一邊,脫口秀裡面對女性的調侃還大多停留在非常陳舊的刻板印象上,也許這樣更容易被大多數觀眾所理解吧。我們也不必苛責脫口秀演員,他們的觀察和諷刺只是對社會現實的反映,社會的進步更多要靠場下的觀眾們共同努力。如果有一天,男脫口秀演員可以不費什麼口舌來鋪墊解釋,一上臺就誇張地調侃女性主義的各種訴求,而且觀眾一秒就懂,那麼他即使罵得比楊笠狠十倍,也一定是一件令女性主義者開心的事,因為那說明女性主義觀念已經深入人心,甚至到了可能需要「向後矯正」的地步了。同樣,輿論場所產生的熱烈討論和對立謾罵,也完全超出了一個喜劇演員的責任範圍。我們也看到一些男性大V自己跳出來接子彈的表演,對他們的討論有很多,我就不多說了。但同時,我也想謹慎地提醒大家(不成熟的想法):珍惜楊笠的段子所開啟的討論,她的金句原本只是段子,我們應該提供更豐富的分析和說理,去推進這場討論,而不是把那些話反覆述說變成一個玩梗活動。那樣既無助於說服本來可以說服的人群,也會令楊笠面臨的敵意更加濃厚。我感覺男性身份對於理解性別議題確實有一定障礙,但不是根本性的,只要願意聆聽女性的聲音就可以逐漸降低這個障礙。就像我聽了相聲很多年,從來沒有留意到《託妻獻子》當中非常落後的性別意識,是聽了隨機波動在一期節目中對於它的討論後,才開始有意識地把它們聯繫起來,才開始可以想像女觀眾聽傳統相聲的感受,這件事對我來說是蠻震驚的。不過在了解到性別議題之後,從對平等的認同走到對女性主義的認同於我來說是不難的。我覺得關鍵的一點是不要把男性身份看得太重要,全世界大概有一半的男性和一半的女性,所以性別幾乎是我們最模糊最不重要的一個身份了。我們要做的只是作為一個人去尊重另一個人,而不是作為男人去尊重女人。中國男性為什麼要支持女權主義
建國,適野,之琪(拼音順序),
你們好。我是兩周前參加北京線下論壇時那位討要籤名的男粉。在短暫的見面時,我提到我是一個女權主義者,但當時時間有限,我無法展開討論。這兩天,適逢楊笠被舉報事件、廣州學院女生被潑硫酸事件,加上看到你們最新微博下另一名男性聽眾的投稿,我的情緒很激動,於是寫了一些感想分享給你們。
寫完這篇文章後,我發在了朋友圈並明確表態:我是一名女權主義者。今年收聽你們的節目所得的收穫,不止是知識性的,更是反思播客這種媒介本身,即話語權的重要性。我接下來的努力目標,也是獲得一定的、更多的話語權,希望能以男性身份在公共社交媒體中表態。我期望自身能成為以你們為榜樣的形象,來告訴更多人,也有男性在認真關注女性權益。
提前祝新年快樂,也祝隨機波動在新的一年收穫更多聽眾。
男人為什麼需要支持女權主義?很簡單,在一個不把人當人的人面前,女性只是受害者的一種隨機身份,她還可以是男童、打工人、殘疾人、農民、武漢人。你永遠不敢保證下一刀會不會、在什麼時候落在自己頭上,除非你做到,成為那個拿刀的人,但這改變不了任何問題。
性別平等被包括在社會平等議題下,性別衝突也是最直觀可見的矛盾。我同意「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當一個性別在一個環境內享有可被證實的絕對優勢(出生、就業、人身安全),保障另一個(或多個)性別的合法權益是必須要做的,因為社會性別結構平衡的重要性無須贅述。在這一周裡,一條清晰可見而可怕的時間線,「西安女子街頭被潑墨——微博評論警告下次不只是潑墨——楊笠吐槽男人沒有底線——楊笠被舉報——廣州石化學院女子被潑硫酸」,能預測出性別暴力事件不會隨著2021新年的到來而改善,只會愈演愈烈。已故記者羅伯特·菲斯克在紀錄片《這不是一部電影》裡說過,「當溝通被斬斷,剩下的只有恐怖主義。」很可惜,按照當下的輿論環境,平和溝通、理性交流已經是一種奢望。靠網際網路發聲會越來越無力,但是如果不發聲,那連失望的機會都沒有。
我不是一個愛在朋友圈這種私人社交空間裡表達價值觀的人,但如果連向關係較親近的人訴說都做不到,那麼怎麼能相信自己的聲音能在公開社交網絡裡起一丁點作用?
對於男性朋友,雖然一般很少和男性朋友聊女權話題,因為「勸人大度,天打雷劈」,我尊重每個人都有不被自己不喜歡的觀點打擾的自由。但我認為,有些話總得有人說:即便是最保守、最物化女人的男人,都應該支持女權主義,因為你視之為所有物的「老婆」和「女兒」,始終有在你庇護不到的時候被陌生的惡意傷害的可能性。在日常生活中和網際網路上,支持女性權益並制止、聲討性別犯罪,是一個終究會和每一個男性關聯的行為。沒錯,連沉默都會是一種錯誤,是一種對肆無忌憚的縱容,男性不在一個針對女性的歧視和暴力事件中表態,那麼就是對施害者的共情。我同意要給男性罪犯一個自白的機會(這麼說是因為男性和犯罪率的關聯有數據支持),以避免潛在的誣陷,但在情感上,我支持任何情況下的女性維權。還是借用《這不是一部電影》裡的觀點,「你不會在採訪完猶太人後再去聽納粹的辯解,你不會在採訪完奴隸後再去聽奴隸主的辯解,你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站在哪一邊。」我知道我恰好天生因為多了一個器官而享有社會性的優勢,那麼利用這個特權去為另一個沒有優勢的性別提供幫助,才是性別福利的正確用法。
同時,對於女性朋友,我不同意兩種觀點,即「男人因為生理限制永遠無法真正理解女人」和「宣揚女權主義的男性都是居心叵測、作秀、在吃『只需要裝裝樣子就可以被表揚』的性別福利」。我經常會用一個玩笑回應,在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如果你不相信男人理解、尊重女人的可能性,那麼你也別相信馬克思和恩格斯能理解、尊重無產階級。在男人和女人的衝突中,性別本不應該成為劃分陣營的依據,因為愚昧的信徒本不分男女。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從九月以來,下水道碎屍、鮑毓明逃過牢獄之災、拉姆之死、清華女學生被網暴、成都確診女生因私生活被汙名化、廣州石化學院兩女生被潑硫酸,我們不知道下一個受害者是誰,更不知道潛在的報復社會的人是誰。這是「針對女性的犯罪事件在增多」的社會問題,還是「一直有只不過媒體報導的越來越多」的媒體問題,已經如同雞生蛋蛋生雞,分不清了。但媒體的態度和傾向性,毫無疑問在每一個人的心中都種下了一顆種子。可以預見的是,如果繼續壓制女性話語權、阻礙有效溝通,以後性別暴力事件只會更多,不被正視的恐怖主義只會愈演愈烈,直到與我們每個人相關。
Men of quality do not fear equality,我是一名男性,我支持女權主義。
當許多女性已經醒來
之琪,適野,建國,你們好!
我是一枚隨機波動的忠實聽眾,從剩餘價值時期就開始關注你們,你們的聲音陪我度過了許多在異國他鄉孤獨的清晨和夜晚。我是一名本科生,在你們的討論中我逐漸觸及了許多以前不曾了解的議題和領域,學習到了很多。在性別議題方面,如果說我以前只是一個普通的認為男女平等是天下共識的女孩子,那在你們的很多次討論和整個社會對女性議題更高的討論度下,我可以說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發現了太多在我生命這20多年中或隱性或明晃晃的不平等,它隱藏在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即使我現在還沒有走入職場,沒有結婚生育,那些女性真正更大的困境和陰霾還沒有籠罩到我的頭頂,我還是覺得自己已經受到了太多不公平的對待。
我很認同你們講的,男性只要還處於權力結構的中心,只要還掌握著大部分的話語權,他們就永遠無法設身處地體會到女性在社會中所經歷的一切。我認為男女不平等在我的成長經歷中不是實際的某個行為,而更多地是一種潛移默化的灌輸,是所有人都默認贊同的觀念,不論男女。我生活在一個小小的二線省會城市,我的家庭其實已經算開明自由,奶奶姥姥家同輩的孩子都是女孩,所以從小並沒有經歷什麼很明顯的性別歧視,相反,我得到了更多的資源、鼓勵和期望,我的家庭條件不差,這也為我提供了更廣闊的視野和學習的機會,僅這一點,可能已經是很幸運的事情。
但我的爸爸是個有些「爹味」的人,他說話做事大多從男性視角出發,從小到大我聽了他太多所謂的「真相」,比如:「一個女人這輩子最重要的事就是嫁個好老公,這真的能影響你的一生」,「女人在一些地方的確是不如男人,你看看女司機開車,磨磨唧唧的」,「女人的生命只有前二十多年最有價值,你得珍惜,結婚生小孩以後就沒什麼意思了」……除了這些,他也會習慣性地否定我,幾乎不給我什麼表揚或鼓勵,造成了我性格上很多的問題。但我心裡很清楚,爸爸很愛我,我小時候上英語補習班,他會因為去聽了一節課以後覺得教學方式太落後而給我退掉,轉去上很貴的外教課,在成長的過程中也是什麼都給我最好的,送我出國留學,支持我全世界亂跑,鼓勵我去大城市發展,做更優秀上進的人。這些很矛盾的做法都出現在了他一個人身上,開放又閉塞,民主卻獨裁。
但事實上,我遇到的許多男性都是這樣的,甚至有更多的人還不如爸爸,會有一些遠方的親戚朋友或是叔叔伯伯們帶著幾絲幸災樂禍問我:「你這學校回不去了吧?今年就在國內吧,你看看,女孩子家家的還出國去上學,花那麼多錢」;姥爺也曾經說「你這個女孩子,比男孩花的錢還要多」;家裡的姐姐十分優秀,在北京發展的很好,但30歲遲遲不結婚,會被別人說「這是什么女孩子啊,學習好有什麼用,還不是嫁不出去」……而每當我聽到這樣的話,甚至都不能展露出我很生氣的情緒,多數情況下都要笑著打哈哈過去,因為那樣他們會說你這個孩子太不懂事了,把大家弄得這麼尷尬。特別是在我們這樣的小城市,熟人交際圈下,每一個女孩子長大後的故事仿佛都會傳到每一個認識或不認識的人耳朵裡,被無數不相關的人評判,而故事本身也會越傳越離譜。在這樣的環境下,女性真的很難作為一個基本的人活著。
他們習慣性用簡單的金錢、教育、發展來定義所謂的「性別平等」,認為女性有了更多的機會和出路就已經是極大的進步了,但女性本身首先作為一個人的基本尊重和訴求甚至都沒有得到滿足。女性在人生不同階段都遭受著所有人的審視和規訓——20歲的我要聽他們說女孩子以後要嫁個好老公,有錢的最好,能省下許多奮鬥的時間和辛苦,然後回到父母身邊照顧他們;30歲的姐姐要被他們議論年紀這麼大,不回家也不結婚實在是不負責任,而她在大城市打拼奮鬥取得的成就和付出的辛苦完全被忽視;40歲的媽媽年輕時為我犧牲了許多在工作上發展的機會,現在要承擔家裡幾乎全部的家務,扛起照顧老人的重任,同時還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幾乎全年24/7地旋轉;80歲的奶奶要照顧爺爺,打理家裡的一切,也會被人嫌棄說話太嘮叨麻煩。
這就是我所見到女性的現狀,各個年齡段,成年以後我們幾乎一直在面對這些非議,而這些僅僅只是淺顯而表面的一些不公,我們還面臨著太多其他的問題。在與他人相處時,我如果太溫柔會沒有話語權,別人並不在乎我所說的話;如果太強勢或是想法意見太多,就會被人評價霸道或難以交流;走在街上被其他男性打量、觀察或凝視時,我會感受到巨大的不適、緊張與慌亂;家裡吃完飯後自動是女性收拾打掃,不論年紀,所有男性都會自發自覺地立刻悠哉地離開桌子——我記得建國在一期節目裡說過「一代又一代的女性進入廚房」,我對此深有同感。
所以當楊笠說出那些段子的時候,我下意識地以為這會引發大家的許多共鳴,會讓很多男性覺醒「啊原來我們的確是這樣的」,但結果恰恰相反。我在驚訝過後更多地意識到,性別議題究竟還有多長的路要走,僅僅幾個段子就已經讓他們群情激昂,像極了被踩到尾巴的貓。
這樣的無法共情,我覺得的確是緣於他們從出生起就與我們站在不同權力架構位置上,他們從小接受著不同的思想,背負不同的責任,規劃不同的人生,站在世界中心的人當然無法切身實際地感受到世界邊緣的人們每天都是怎樣掙扎才能在世界中擁有一席之地。他們不會被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地審視,所以他們不知道被審視者在經歷怎樣的煎熬和折磨。而對於更廣大的普通男性來說,他們只是單純地覺得問題並沒有那麼嚴重,女性不是過得很好嗎?世界不還是很好地在運行嗎?為什麼要這麼群情激昂地批判我們呢?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從未體會過,因為一切都發生地那麼自然而順理成章,甚至已經成為了習慣性的下意識動作,他們的觀念會不由自主地被一些聲音所掌控,所以當許多女性已經醒來,當那把受眾足夠廣的錘子砸下來時,他們只覺得無辜、莫名其妙和憤怒。
我的學術素養沒有你們那麼高,所以我只能說說我在生活中切實看到聽到體會到的,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女權主義者,最多也只能算是女性意識有所覺醒,而這一切我想並不是那些男性說的什麼「挑起性別對立」造成的,而是我聽到別人說的話以後,發現和我的生活一樣。這是我覺醒的過程——發現生活中那些自然而然的規則。所以我從不覺得楊笠做錯了什麼,首先,這只是脫口秀,在女性被抹黑的那麼多年中都沒有人說些什麼,現在僅僅幾句話就值得大家翻來覆去地鞭打,實在是很無趣的一件事;其次,就像楊笠自己說的:「她只能反映觀眾的想法,大家笑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有共鳴。」
抱歉我說了這麼多,只是有很多話想說,平時身邊卻沒有這樣的人能交流,所以一不小心寫多了。關於女性話題我其實有很多想說的話,你們每次談到這些我都覺得自己或是我見過的身邊人有太多類似的真實經歷,也算是我對節目的一點小小反饋吧,希望能給你們信心,為你們加油。這是我關注你們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和你們互動,希望你們能看到,是對我很大的鼓勵。
希望隨機波動越來越好,也希望你們三位健康平安,一切順利。我會一直關注你們的。
一位讀者的深夜頭腦風暴
2020.12.30凌晨
共情讓我建立了與人類的聯繫
三位主播,你們好。
作為一個小鎮的高中生,女權似乎從來不是我生活中的會被提到的議題,我每天的生活似乎只有學習和同學們的打鬧,以及在無窮無盡的學習中消耗著自己的精力。但我是特別關注社會議題的一個人:從今年的black lives matter到拉姆,到弦子的開庭,以及最近的楊笠等等,我都有在一直關注。
我記得我最先關注女性議題是在初中的時候,當時我覺得這個議題真的離我的現實生活好遙遠,但是今年初我的學校也發生了Metoo事件,這一刻我才意識到女性議題離我是多麼近。
作為一個同性戀男性,我似乎能更好地和這個男權社會下的弱勢群體產生共情。我認為實現性別平等是現代社會必須完成的巨大難題,但是觀察我周圍的同學,他們幾乎完全沒有這樣的意識。我記憶尤深的是,我和班上的同學提到女權時,他表現出了不理解,他說(I quote)「我覺得女性的地位已經很高了」,當時我十分震驚,也思考了是不是我學校中女性教職工的地位給他帶來了這種感覺,但悲傷的是:我們學校的領導幾乎是沒有女性的。而且,我班上的一個被老師稱為「才子」的同學,在提到女權時也是戲謔的態度,再結合我在微博上看到的眾多異性戀男性對女權的態度,讓我感到了深深的絕望。
我在看楊笠的脫口秀的時候,完全不會感受到像網上那些男士說的「感到被冒犯」「挑起性別對立」。相反,我覺得這種單口喜劇在簡體中文的語境下是非常有必要存在的。在如此強力的審查制度下,撬動男權社會的一塊磚都是難於登天的,至今,在小宇宙上搜索女權、女權主義都是一片空白,但是楊笠的單口能引起如此大的討論在一定程度上已經幫助了性別平權在中國邁出一步。
2020年有太多針對女性的暴力事件了。但是,那些男性似乎永遠不會覺得這是社會對女性系統性的壓迫、剝削並為此做出反思,相反,他們總會為男性開脫,並竭盡全力去尋找女性的錯誤,以至不惜做出一些讓你意想不到的事情。這時候,他們不再是一個個獨立的個體,而已經成為一個男性共同體,在發生類似事件的時候,能自動地為自己從未見過的男人開脫。我覺得這是非常奇怪的現象,對於我來說,我會自動地帶入受害者的角度並與之產生共情,如果讓我為那些男人開脫無異於湮沒我的靈魂。
在社會中,男女二字似乎被賦予了太多的含義,這本來用來形容生理上的差異的兩字包括了太多的標籤,在小時候,我就被灌輸粉色是女孩子的顏色,藍色是男孩子的顏色,我不知道這種觀念從何而來,人們是怎麼把顏色這種與性別毫無關聯的東西掛上鉤的。但是我會感到很幸運,能和那些男性不一樣,可以用更包容的眼光去看待社會,會在每次讀到不公平之事的時候與大家產生共情,會在網絡上(也十分想在現實中)和大家一起扶持前行,在大家收穫喜悅的時候能夠為大家由衷感到高興。我覺得正是這種東西讓我建立了與人類的聯繫,讓我能在諾大的宇宙中和一群人緊密聯繫在一起,一起哭,一起笑。讓我在每當感到孤獨的時候又不會孤獨。
2021年已經到來,希望能繼續的和隨機波動在一起,繼續同行,能在如今糟糕的世界中棲息在隨機波動的小島上得以片刻的喘息時間,再繼續與大家戰鬥。
PS.第一次寫這種東西,寫得真的不好,請見諒~感謝閱讀!祝你們新年快樂。希望2021不要再糟了。
我們可以開拓想像的事還有很多
你們好啊!
我是一位物理博士候選人,身在美國。這已經是一個人隔離在家工作的第9個月了,隨機波動和剩餘價值見證了我廚藝的一步步質變。因為楊笠事件,我在朋友圈發布了一條短文,收到很多點讚,其中有不少男性,還有不少在票圈消失多年的同學特來手動問候。受到鼓舞后,頭一次有衝動投稿,分享故事,點亮更多人。哪怕只能分享給你們仨,能讓你們感到 「哇,過去一年沒有白白說話呀」, 也就非常開心了~
原文粘貼如下:
今年物理學諾獎得主之一Andrea Ghez,是個內省的思考者。在給芝大(University of Chicago)的講座後,被問及「女性科學家的優勢」,她的回答也不落窠臼。大概說:
1. 女性從小習慣了被毫無理由地拒絕否定。所以,當別人說她的實驗方案不可行時,她並不當真,繼續堅持;
2. 科研永遠讓人不舒服,因為沒有既成的道路;而女生從小學會了與不舒服相處,因為面對的可能性總是全新的;
3. 女性一直在邊緣,不屬於group核心,所以當你提出一個挑戰時,承受的社交代價(social cost)會更小。
那場講座,我印象最深的,竟是當天的氣氛。因為,滿屏女性(見圖),可謂學界罕見,Zoom界也罕見。我不得不說,我強烈感到了賞心悅目、舒適安全、靈氣閃動,彷佛我家的空氣,也一下子變清新了。身為女性,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在男性主導的會場裡呆了這麼多年,原來我是侷促和警惕的。
由此想到,在過去一年的Zoom教學會議中,只要討論小組中出現一位女生,我就立刻放鬆,聲音都雀躍起來。而這種互動是雙向的。女性學生見到女性助教,也會輕鬆,她們發言活躍,常常比男生更愛與我互動、也表達出更真誠的感恩。課程結束時,一個超可愛的姑娘說,如果不是疫情,一定會給你烤cookie(心都化了);另一個兩臂紋身的短髮酷女孩,主動約了我兩次personal meeting,一點不怯。結果,她倆寫出了遠超標準要求的全場最驚豔實驗報告!
這個時候說這些,也是因著楊笠的脫口秀被舉報「製造性別對立」的契機。不理解,氣不過,實在想溝通下。我們可以開拓想像的事,還有很多很多啊。
比如上述場景性別調換,如果一個會議是9位女性1位男性,請問那唯一的男性是會覺得,A. 天吶我好侷促好不安,她們會不會打斷我說話;還是 B. 天吶我是這裡的王,我是天選之子,她們全都要從我這兒學點什麼!
楊笠說,在男醫生的手術臺上,醫生不把她當女人而只當作人,她感到了自由(完全同感)。這場景,調換性別,女醫護不把病人當男人而只當作人,他會感到自由呢,還是被觸及底線呢?(問問女護士就知道了)
金斯伯格大法官被記者問及,「10位大法官中要有幾位女性,您才滿意呢?」她說,「9位」,對方愕然。這樣高級的喜劇技巧,你get到了嗎?(從沒人對9男1女的大法官格局表示愕然呢)
影視界創作出《神奇女俠》《冰雪奇緣》《后翼棄兵》,不是或遠遠不只是為了討好女性觀眾而恰飯啊。把傳統男性角色安在女性身上重寫故事,也不是就為了讓女觀眾們爽一下,「老娘終於站起來了」啊。一方面,女性,尤其小女孩們,急需藉由生動的創作,對自己身份的可能性產生新的想像;另一方面,簡單的性別倒置不是簡單重複啊,這其中可激發出的新議題、新角度、新元素,俯拾即是,本身就是對文學和圖像極大地豐富啊。
有天早晨和朋友冥想聽音樂,突然想到,如果歷史上有大量女性作曲家,她們會留下怎樣的音符呢?多麼多麼可惜啊, 我們永遠聽不到女性的巴洛克音樂會怎樣,女性的浪漫主義作品又是怎樣,直到上世紀後葉,搖滾圈的厭女症還讓女性音樂人難得發出聲響。這不僅是女性的遺憾,更是音樂的遺憾啊。難道你們,說著「製造性別對立」的那群人,不會扼腕嘆息嗎?
2021年,多給彼此一條生路吧。這不是一場零和博弈。
謝謝閱讀!再次感謝你們的聲音。
新年快樂,
Phantom於芝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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