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唐可,是我小時候的閨蜜。
後來我跟隨爸媽去了外地,就來往得少了。但平時還是會微信電話聯繫。她結婚時,我還趕回來參加了婚禮。
唐可是獨女,品學兼優。她老公叫沈東勝,家庭條件差一點,但看得出來,對唐可很好。婚禮上處處護著她。
再見到唐可,是去年10月,我回煙臺辦事。
5年沒見,她已經是倆孩子的媽。
唐可喊我去家裡吃飯,但那天我一直沒見到她大兒子,就隨口問了問。
一旁的沈東勝搶著說,哦,我媽帶老大回老家了。
說這句話時,唐可瞥了他一眼。就是那一眼,讓我心頭一凜。我也說不上來是哪不對。
唐可從小性格溫柔,但那個眼神卻充滿了怨忿與仇恨。
從唐可家出來,我心裡一直不安。
沈東勝不對勁,唐可似乎也不太正常。開始我以為是多年不見,生疏客氣了。但仔細回想,她更像是因為害怕而畏手畏腳。
我越想越蹊蹺,決定去唐可父母家看看。
我的出現,唐可父母挺意外。我和他們寒暄了幾句,問起了唐可。
唐媽媽猶豫了一下,和我講了她知道的事。
唐可碩士畢業後進了本地一家大企業,在那遇見沈東勝。
沈東勝是農村出來的,大專學歷,在車間做技術員。唐可當時負責行政和員工管理。正好就是他那個車間。
一次,兩個員工因為一點小事動了手,唐可勸架不小心捱了一拳,摔倒在地。沈東勝連忙護住她,幫她拉開了同事。
英雄救美的情節有點老套,但很管用。唐可對他有了好感。
不久後的一個雨天。唐可下班往宿舍趕時,看見一個騎三輪車的老人,卡在水坑裡。這時沈東勝出現了,跑過去幫忙,身上全淋溼了。
於是他在唐可這,又加了分。慢慢地,唐可和沈東勝越走越近。
那時,唐可為了上班方便,也住在公司宿舍。一次她病了,沈東勝過來幫她打飯,送水送藥,殷勤又溫柔。
病好之後,他們去看了電影。
很普通的愛情片,坐在昏暗電影院裡的沈東勝,看著看著,就哭了。
唐可不想承認,那一幕,讓她內心有了小小的波瀾。她覺得沈東勝外在是直男,但內在有顆柔軟的心。
於是愛情就在那一晚明朗起來。
但唐可父母,堅決反對他們在一起。
唐可爸爸是教務主任,媽媽是高級教師,工資和社會地位都好。
而沈東勝只讀了大專,出生在農村。
倒不是歧視和偏見,而是希望唐可找一個學歷和成長環境相當的男人,這樣相處更融洽。
但沉浸在愛情裡的唐可,完全聽不進去,覺得父母萬分世俗。唐可父母沒有辦法,只能由他們先談著。
那段日子,沈東勝時常來唐可家。
有一次,唐爸爸出門摔了腰。去醫院看病,都是沈東勝背上背下。唐可奶奶眼睛失明了,平時哪也去不了。沈東勝每次來,都會耐心地陪她聊天。奶奶特別喜歡他。
他的行動,感動了唐可的家人。後來唐爸爸鬆了口,但提了一個條件,必須要有一套房子,哪怕貸款。
沈東勝回了老家,把家裡和他的全部積蓄都拿了出來,一共20萬。唐可心疼他,把自己存的5萬塊取出來,給了他。
沈東勝拿到錢的那天,眼淚「譁」的掉下來。他泣不成聲地說,可可,我發誓我這輩子會一直對你好。
25萬隻能買個小房,唐可父母捨不得唐可吃苦,又給了15萬,最終買了兩室一廳。
而唐可就這麼東拼西湊地把自己嫁了。
我問唐可的父母,唐可婚後的日子到底好不好。
唐媽媽的眼圈一下紅了。她說,可可應該是被打了。
我急了,問,那不是家暴嘛,怎麼回事啊?我就覺得她不太對勁。
唐爸爸說,他們把大兒子綁架走了,唐可沒辦法,也不讓我們管!怕出事。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開了,走出一個小姑娘。她說,姐姐怎麼了?
見我一臉疑惑,唐媽媽尷尬地說,這是我另一個女兒。
然後我知道了唐可家的一個秘密。
原來十幾年前,唐媽媽意外懷孕,等發現時已經三個多月。唐媽媽不忍心打掉。礙於二胎政策,只好把她送給遠房親戚撫養。
這事,父母一直瞞著唐可。後來這個遠房親戚在工地幹活傷了腳,生活很艱難。唐可父母商量了一下,又把孩子接了回來。
唐媽媽嘆了口氣,說,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妹妹,唐可和東勝也不會鬧到這一步。
我聽完整個過程,唏噓不已,但當務之急是先把唐可救出來!
當天晚上,我就聯繫了律師朋友,和他說了情況。第二天,趁沈東勝上班,我們去了唐可家。
唐可給我們開門時愣住了。
我說,可可,你和我實話,到底怎麼了?我律師都帶來了。我們一起想辦法!
唐可看了看我,哇的一聲哭出來。
其實唐可結婚之前就受過家暴。
那時唐可和沈東勝正在籌辦婚禮。
唐可的前男友聽說她要結婚了,特意從合肥趕過來,非要見她一面。
唐可怕沈東勝誤會,就沒跟他說。在咖啡館,見了前男友。
那天回來,沈東勝問唐可去了哪。唐可如實講了。但唐可沒想到,沈東勝聽完,竟揚手一個嘴巴。
唐可當時就傻了。
前一秒她還和前男友說,沈東勝很愛她。後一秒,他就給了她一巴掌。
沈東勝怒火中燒,指著鼻子罵她,不知廉恥,背後勾引別的男人。
那是唐可從小到大第一次挨打,整個人都慌了。
她說,咖啡館有監控記錄,我車上也有行車記錄儀,你可以去查。我們只是聊了會天。
沈東勝轉身就跑了出去。他大概是去找監控了,兩個多小時後才回來。
而唐可沒想到,沈東勝進門第一件事,是撲通一聲,跪在自己面前。
他說,我錯了,我不該這麼衝動。
說著,眼淚就下來。
唐可太愛他了,看不得他掉眼淚。於是她原諒了他。
結婚沒多久,唐可懷孕了。
那時唐媽媽還沒退休,不能來照顧唐可,所以想請婆婆幫忙。
沈東勝說不行,我媽也在打工。
唐爸爸看著心疼,給唐可轉了3萬,讓她請個保姆。
沈東勝知道後說,那不如把這三萬塊給我媽,請我媽做保姆。
唐可不願意,卻也沒辦法。
婆婆來了之後,矛盾跟著就來了。說好是照顧唐可的,結果什麼都不幹,還指責唐可家收拾得不乾淨,飯做得不好吃。
沈東勝回來自然幫著他媽。唐可脾氣再好也炸了。她說,你把那3萬塊錢給我。我請個保姆,讓你媽在這享清福。
沈東勝臉一沉,說,我拿去給父母還帳了,娶你還欠著錢呢。
唐可被氣得差點小產,進了醫院。唐爸爸知道了,當即趕去醫院要接唐可回家。
沈東勝撲通一聲,又跪下了。他哭著說他媽有多難,養他有多不易。
唐可還是心軟了。
畢竟她的肚子裡懷著他的孩子。
唐爸知道那3萬是要不回來了,又悄悄給了唐可一張5萬塊的卡。
爸爸說,你長點心眼兒,這個密碼,別告訴東勝。
和沈東勝久了,唐可才漸漸體會到不同的成長環境,造就不同的三觀。
沈東勝所謂的善良,只是表面而已。
就像唐媽媽說的,如果家裡沒多出個妹妹,沈東勝可能還會一直「善良」下去。但妹妹的到來,讓沈東勝撕下了最後的偽裝。
那時唐可的兒子都已經三歲了,但她的妹妹還只有12歲。
沈東勝知道這事後,回家就對唐可說,你趕快讓爸媽把這個女孩送走,她是來分你家產的啊。
唐可吃驚地看著他,說,那是我親妹妹啊。
沈東勝說,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去不去?
唐可斬釘截鐵地說,不去。
沈東勝一記耳光打了過來。他瘋狂地毆打唐可,用鞋底抽她的頭,用皮帶勒住她的脖子,用牙咬她的肉。
他瘋了一樣地喊,你以為你是誰,飯不會做,花錢大手大腳。要不是看你父母哪天死了會留一大筆遺產,我他媽才不會娶你!現在莫名其妙來了個妹妹分錢,我告訴你,不可能!
唐可開始還能反抗,但慢慢沒有了力氣。婆婆就在一旁看著,像看一齣喜劇。
唐可不知道自己被打了多久。她只覺得鼻子嘴裡全是血,頭疼欲裂,地上到處是她被扯斷的頭髮。
唐可住院一周,沈東勝一次都沒來看她。
唐可沒有告訴父母,人是她自己選的。這些年,買房,請保姆,給孩子報學習班,父母前前後後貼補了幾十萬。
她還有什麼臉去求助。
而唐可傷愈出院後,婆婆竟然帶著兒子走了。
母子連心。搶走了孩子,仿佛剜掉了她的肉。她求沈東勝,讓他把孩子帶回來。
沈東勝卻冷冷地說,只要你妹妹還在,你就別想再看到兒子。
唐可最後的那點精神支柱,塌了。
其實,唐可去沈東勝老家找過兒子。
她一個人面對一個家族。
她瘋了似地往裡衝,拼命喊著兒子的名字。可是她連兒子的聲音都沒聽到。
唐可像一隻受傷的動物一樣被扔出來,披頭散髮地躺在路邊。
沒有人憐憫她。
只有漠然的圍觀和嘲諷。
唐可就是從那個時候變了。曾經父母掌心裡的小公主,被摧殘的身心俱碎。
後來,沈東勝拿出一份協議,讓她去找父母把名下的兩套房產全部過戶給她。辦成了,他就把老大帶回來。
唐可一直擔心兒子受到傷害,所以只能任沈東勝擺布。
但她最後的理智還在。她絕不能再讓這個畜生沾染到父母和妹妹。
她想到了死,又放心不下孩子。她想殺了沈東勝,又怕孩子成了孤兒。
於是她只能這樣麻木堅持著,每天行屍走肉。
沈東勝心情好的時候,會和她說說笑笑,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如果心情不好,就會打罵相加。
2018年,唐可再次被打到入院,可是身體檢查時發現,她竟然懷孕了。
她不想生,不想孩子有這樣一個變態的爸爸。
可沈東勝卻說,你要是敢流掉,我就讓你妹妹生不如死,你們一家都不會有一個好下場。
唐可看著他兇狠的眼神,怕了。
她就這樣帶著恨,生下了老二。
真不知道,唐可這幾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那麼痛苦,那麼難。
其實,唐可父母也慢慢發現了她被打的事。但唐可擔心大兒子的安危,擔心沈東勝發瘋,傷害她最親近的人。
所以她始終不讓父母幫忙。
和我一起去唐可家的律師了解了情況後,說,可可,我做了這麼多案子,其實這種男人都只有欺負老婆的本事,沒有對抗警察的膽。這不是家庭矛盾。你應該報警。
唐可愣了半天,才說,那……我家老大怎麼辦?
律師說,我幫你。
唐可錄過家暴的音頻,她手裡還有醫院的驗傷證明。
我們直接帶著唐可和老二回了她父母家,然後報了警,申請了保護。
就像律師說的,沈東勝也就只敢欺負唐可,見到警察就慫了。
我們在警察的陪同下,把老大從農村接了回來。原來他們居然把孩子捆住,貼了嘴,藏在地窖裡。
孩子見到唐可時,已經認不出媽媽。唐可抱著他,嚎啕大哭。
這麼多年的怨忿與委屈,終於都在那一刻洶湧而出。
唐可現在已經開始走法律程序,起訴離婚。
接回大兒子後,她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療。
我們經常會在微信上聊天。有一次,說起沈東勝。
唐可說,我還是不明白,他從前真的是個善良感性的人,也不像是裝的,看個電影都會哭。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要怎麼說呢。
許多女人覺得感性的男人是浪漫的,溫柔的,善良的。但其實也說明,這種男人是情緒化的,缺少自控能力。
一個說跪就跪的男人,你以為他是跪舔的小狼狗,其實是沒有心理底限,瘋狂起來就會不擇手段。
說到底,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唐可的錯誤還在於,發現他的問題,還藏起問題,一步錯,步步錯。
只要想到當初出門買菜都要塗口紅的唐可,被逼到披頭散髮躺在地上撒潑,我就說不出的心疼。
ps小淺說:今天的故事換了個寫作手法,是以旁觀者的角度來呈現事實。如果你在婚姻裡遇到家暴,請勇敢的用法律來保護自己。而未婚姑娘們,有時候請聽父母的話,他們說不能嫁的,可能真的不能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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