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Stairway To Heaven是一首偉大的歌曲，不少樂迷也將其奉為齊柏林飛艇樂隊的最佳作品。但這個樂隊的所有偉大與精彩豈是僅憑一首歌就能領略？《經典搖滾音樂指南：齊柏林飛艇》的18萬字也只能將你領進入口，儘管展現的已是多數人見不到的汪洋。提起齊柏林飛艇，只知道Stairway To Heaven就太遜了，今天我們為你介紹搖滾史上最偉大的雙專輯之一——Physical Graffiti。
以下內容節選自《經典搖滾音樂指南－齊柏林飛艇》。
Robert Plant( 左) 和 Jimmy Page 在伯爵宮，倫敦，1975 年5 月
四個人和一支暈船了的交響樂隊用音樂構造出了一個奇異世界
一些 Led Zeppelin 的樂迷認為 Stairway To Heaven 是樂隊最好的作品，而另一些則認為 Kashmir 也絕不遜色。 這首歌見證了樂隊最輝煌的時刻，也把重型搖滾的爆發力和藝術搖滾的精美交響詩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
這都要歸功於 Page 的 DADGAD 調弦 方 式，以及樂隊以不同節奏進行演奏的能力—在主段落中， Bonham 和 Plant 的部分保持著 4/4 拍的節奏，而其他所有的聲音都是三拍子。Kashmir 仿佛把人帶入一個由四個人和一支暈船了的交響樂隊用音樂構造出來的奇異世界裡。
這首歌的靈感其實是在摩洛哥驅車的途中產生的，當時樂隊裡沒人去過克什米爾地區，但你會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眼，思緒飄往那古老而神秘的遠方。閃閃發光的沙礫和殘破的山峰之間有神靈和猛獸出沒，一場武士的冒險在廣袤的天地之間展開，伴隨著酒宴狂歡。
這是所有適合戴耳機收聽的經典搖滾樂專輯中唯一只想讓你盡情扭屁股而不是託著下巴思考的專輯。
這是可怖而性感的一幕，力量相當強大，歌手 P Diddy 把它做成了一段採樣，作為怪獸電影《哥斯拉》的背景音樂，規模非常重要，這首歌就是這個觀點在搖滾樂中的最佳體現。這可能讓你想起來 Led Zeppelin 的樂隊成員們一度被貶稱為「恐龍」，但恐龍才是真正讓孩提時代的你感到興奮的東西。
如果要給 Physical Graffiti 一個最高評價的話，那就是裡面的每首歌都和 Kashmir一樣精彩。那種粗獷的、天然的、毫不做作的聲音讓它註定成為一種不會過時的音樂。這張專輯裡有 15 首歌， 加起來總時長超過了 82 分鐘，但是沒有自我放縱，沒有絲毫鬆懈，沒有拿來充數的次品。以至於完整播放一遍的時候，時間仿佛暫時停止了，最後只過去了精彩紛呈的 40 分鐘而已。這張專輯太宏大了，它真的能夠壓縮時間。對於一張不具備整體概念，根本就沒打算被做成雙 CD 的專輯來說，尤其顯得難能可貴。
披頭四、滾石、鮑勃迪倫……他們都發行過雙專輯證明自己的魅力，飛艇也早該來一個了
在 1973 年的美國巡演中，隊友們和隨行工作人員的各种放縱行為令 John Paul Jones 非常失望，1974 年春他拋開不滿，回歸團隊，樂隊在黑德利農莊重聚，同來的還有錄音師 Ron Nevison，以及 Ronnie Lane 的那輛移動錄音車。這是 Led Zeppelin 第三次來到這所 18 世紀建造的破敗救濟院裡。此處飄蕩著無數來自漢普郡的貧民鬼魂，這正好迎合了 Page 對英國黑暗歷史的濃厚興趣。幾周之內他們就完成了八首歌曲的創作和錄製， 這些作品成為 Physical Graffiti 的主幹部分：Kashmir、 Trampled Under Foot、In The Light、In My Time Of Dying、Ten Years Gone、Sick Again、The Wanton Song和 Custard Pie。
當他們在倫敦的奧林匹克錄音室裡完成了這些歌的疊錄、潤色和混音時，他們手中等於已經擁有了一張經典之作， 可以在 1974 年 5 月底的時候發行。只不過確實有點長，顯然他們可以參照上一張專輯的做法，剔除一兩首再發行。
但是 Page 認為樂隊既然已經有了自己的廠牌，就應該充分發揮優勢，鞏固一下 Led Zeppelin 作為一流樂隊的地位。不管是 The Beatles、Rolling Stones、Bob Dylan、The Who 還是 Jimi Hendrix 都曾在自己創作的巔峰階段發行過大受歡迎的雙張專輯，他們這麼做證明了自己擁有如此巨大的魅力，樂迷們會心甘情願地花上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洗耳恭聽，甚至連 Deep Purple 都發行過雙張專輯。Led Zeppelin 也早該有一份記載樂隊精湛技藝的長篇記錄。
一張拼湊專輯，卻誤打誤撞成為世上最偉大的搖滾雙專輯之一
Led Zeppelin 用不著再回黑德利農莊去創作更多素材， 他們手上已經有很多從未發行過的好歌。其中有些早在 1970 年就已經有了。Bron-Yr-Aur 就是 1970 年 6 月在基地街錄音室裡為 Led Zeppelin III 錄音時完成的。 Down By The Seaside 則是在製作 IV 期間挑剩下的曲目， 錄製於 1970 年 12 月。Boogie With Stu 和 Night Flight 則可以追溯到 1971 年 1 月第一次去黑德利農莊的時候。而 Houses Of The Holy 則是上一張以它命名的專輯的遺留物，還有 Black Country Woman 和 The Rover 也是，它們都錄製於 1972 年。這張專輯是史上聲音銜接方面處理得最好的專輯之一，但它其實一半是新作，一半是事後加進去的邊角料。這很大程度上歸功於混音師 Keith Harwood， 他和 Page 兩 個人一起在奧林匹克錄音室裡不知疲倦地工作，使這張作品裡 15 首歌都具有紮實而豐富的聲音效果。Physical Graffiti 的這種拼湊按理說是不明智的舉動，但 1974 年處於巔峰狀態的 Led Zeppelin 卻讓它誤打誤撞地成為世上最偉大的搖 滾樂雙張專輯之一。
很少有搖滾樂專輯能像 Physical Graffiti 這樣令人沉浸其中。這不是靠在法國城堡裡吸毒睡骨肉皮，也不是靠借著插電民謠發明搖滾樂的猶大，沒有又聾又啞又瞎的救世主，沒有地球上最好的四個朋友彼此交戰，更不想發表什麼開國宣言。Physical Graffiti 幾乎什麼主題都沒有， 卻好像包含了 Elvis Presley 之後所有讓 人興奮的東西，並以精妙的品位混合在一起，浸入一片沼澤，最後以雷神之錘塑出形狀。這是所有適合戴耳機收聽的經典搖滾樂專輯中唯一只想讓你盡情扭屁股而不是託著下巴思考的專輯。
關於這張專輯的一些有趣彩蛋
和不為人知的幕後故事
同時它也是有史以來最漂亮的專輯之一，是一張華麗的黑膠藏品。設計師 Mike Doud 和 Peter Corriston 用一張攝影作品打造了唱片的封套。照片裡的建築位於紐約曼哈頓 Mark's Place 街的 96 號到 98 號，是一座用褐色磚石建造的公寓房。如果你把不同的唱片內頁放在封面下面， 就可以透過那些窗戶看到公寓裡住著各種假想的居民。從 Lee Harvey Oswald（刺 殺甘迺迪的槍手）到電影《綠野仙蹤》的演員們 ；從穿著女裝的 John Paul Jones 到登月太空人阿姆斯特朗 ；從飾演飛俠哥頓的 Buster Crabbe 到從天而降的原子彈，各式各樣的人和畫面都有。內頁的圖畫把樂隊成員和朋友們隨性的快照、 古怪的卡通畫和英國女王的照片拼湊 在了一起，並且受到 José Feliciano 在 1973 年發行的一張唱片的封面影響。它借鑑 Sgt Pepper 式的拼貼藝術，以一種刻奇的美學重塑了 Led Zeppelin 四個小夥兒的風趣形象。更奇妙的是，Physical Graffiti 背面歌名的印刷樣式就像所有單詞和字母都是從報紙和雜誌上摳下來的一樣，這和 ransom notes（一種藝術字體，在後來的朋克視覺藝術中非常流行） 非常相像。而當時的 Sex Pistol 才剛開始準備他們的第一場演出（他們後來也在專輯和海報上使用了 ransom notes 樣式的設計）。
再次捲入抄襲風波
和往常一樣，這張專輯的核心部分還是具有破壞性而激烈的布魯斯音樂。In My Time Of Dying 明目張胆地改寫了 1928 年 Blind Willie Johnson 的那首哀歌 Jesus Make Up My Dying Bed，但讓人吃驚的是唱片上註明的歌曲作者還是 Led Zeppelin 的四個人。
Custard Pie 則是一首充滿活力的放克搖滾，它借鑑了至少五首淫蕩的布魯斯標準曲。 包括 Blind Boy Fuller 的 I Want Some Of Your Pie、Sonny Terry 和 Brownie McGhee 的 Custard Pie Blues、 Sleepy John Estes 的 Drop Down Mama、Sonny Boy Williamson 的 Help Me 以及 Bukka White 的 Shake 'Em On Down。
另外，在 Boogie With Stu 裡，Rolling Stones 的第六人 Ian Stewart 那火熱的鋼琴演奏效仿了 Ritchie Valens 的那首 Ooh My Head（原作本身也和 Little Richard 的Ooh My Soul 類似）。在得知這位已故拉丁裔搖滾歌手的母親未曾享受過兒子的版稅收益時，樂隊在唱片封套的聯合創作者中列入了「Mrs Valens」。好心沒有好報，版權發行商 Kemo Music 曾起訴 Led Zeppelin 抄襲了整首歌曲，最終他們在法庭外達成了和解。
專輯裡還有不少樂迷考據出來的
和撒旦有關的細節
專輯裡還有不少樂迷考據出來的和撒旦有關的細節。Trampled Under Foot 這首歌的歌名可能是一些作家用來描述某些聖殿騎士褻瀆十字架行為的一個短語（聖殿騎士團曾被認為是撒旦的秘密崇拜者），Houses Of The Holy 這個名字本身就不免讓人聯想到撒旦，Kashmir 中「聲音美妙的舌頭」和暴風雨中的飛行者這樣的意象讓人想到前基督時代的魔法。
但是和 Led Zeppelin 這樣的樂隊較真兒有意義嗎？在 In My Time Of Dying 那段略為混亂的結尾中，他們已經把這個問題回答得很清楚了。Plant 拿錄音室的背景聲開玩笑，說了個關於「臨死前的咳嗽聲」的笑話。而 Trampled Under Foot 裡用汽車做比喻的大段性暗示（「用油脂塗抹我吧，帶電的感覺真好」）也正經不到哪兒去。但當 Jones 彈奏出電鋼琴搖擺的音符，Page 釋放出那段掙扎並墜落著的吉他旋律時，一切都顯得無傷大雅了。好的電子音樂就是這一切的總結。
Led Zeppelin 永遠都不會忘記
搖滾樂本質上是一種「跳舞音樂」
儘管他們有過各種自負狂妄的想法，並且和他們的布魯斯歷史，以及普羅大眾的渴望已經無關，但 Led Zeppelin 永遠都不會忘記搖滾樂本質上是一種「跳舞音樂」， 這也是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超越那些玩重型搖滾的同行的原因。
在 Custard Pie、Trampled Under Foot、 Houses Of The Holy 和 Kashmir 這些歌曲中，Led Zeppelin 用一種律動的魔法找到了這種音樂的本源。他們拒絕承認屬於頭腦的「搖滾」與屬於身體的 50 年代老搖滾水火不容。
所以第一面和第二面裡的作品讓人大吃一驚，既帶有放克色彩又惡意陰暗。而第三面和第四面在音色方面則更加輕柔。Down by The Seaside 和 Boogie With Stu 的懷舊流行搖滾風格平衡了 In The Light 中抒情樂觀主義的史詩力量 ；田園風情的民謠搖滾 Bron-Yr-Aur 和 Black Country Woman 則各自繼舞曲 - 金屬的 狂風與布魯斯驟雨之後帶來平靜。
對於這張幾近完美的專輯來說
收尾歌曲卻像是對滾石的拙劣模仿
然而對這張幾近完美的專輯來說，最後一首 Sick Again 並不是一個十分理想的收尾。這首歌的歌詞像是一個萎靡不振的搖滾明星對 Rolling Stones 的拙劣模仿。歌詞的內容讓樂隊顯得和凡人毫無區別，而且是那種難免會犯錯的凡人。它描述的是洛杉磯城裡的骨肉皮女孩， 她有著「櫻桃般的迷唇以及皇后般的眉眼」，聽起來最多也不會超過 16 歲的樣子。據說這首歌的創作靈感是源於 Page 和 Lori Maddox 的戀愛關係，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Lori 只有 14 歲。Sick Again 想要通過一個和 Jagger 一樣有著冷酷雙眼的墮落者來審視毫無道德感的洛杉磯搖滾圈，可是這首歌聽起來空洞而充滿愧疚，讓人感覺歌名更像是一種懺悔而不是在表達觀點。
朋克所掀起的文化革命正在到來，面對老式搖滾樂不負責任的耀武揚威，他們給出了自己憤怒的回應。接下來的幾年裡，Led Zeppelin 這艘飛艇將墜落到地面。 Sick Again 這兩個詞似乎已經提前預知了一切，只是這一次不再那麼容易痊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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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評人說】
「一張天才之作，其中絕妙的演奏不僅涵蓋了 Led Zeppelin 錄 音生涯中出現過的各種音樂，更是整個搖滾樂的縮影……他們大可以優哉遊哉了，因為這張 Physical Graffiti 將會火上整整18 個月，甚至是18 年，甚至更久。」
——Michael Oldfield，Melody Maker， 1975.3.1
「這是一張從頭到尾都勢不可當的雙專輯。如果第一張碟的重錘已經擊碎了你的腦顱，那第二張就會讓你陷入思考。這張有史以來最富於想像力的雙張專輯讓你意識到搖滾樂會永葆活力，並且告訴了你其中的原因。」
——Steve Clarke，NME，197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