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啊,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能讓人記住的只是鳳毛麟角,剩下的都會被逐漸忘記。
我們能娓娓道來的浪漫愛情故事,似乎都是以遺憾收尾。就像伍迪·艾倫說的那樣——「只有未遂的愛才浪漫」。不過,我們依然嚮往浪漫的相遇,嚮往戲劇性的故事能夠發生在我們的身上。
《今夜在浪漫劇場》的故事就是一段浪漫的邂逅。
影片一開始,臥病在榻的老年健司向護士講述起自己年輕時未競的劇本——那也是他自己的一段奇遇。
年輕的健司是一個懷揣著電影夢想副導演,他迷戀上了一部絕版黑白電影的女主角美雪公主,每天包場重溫這部電影,成了他生活的慰藉。
但是打擊突如其來,電影膠片被收藏家買走,就在健司懷著悲傷的心情,隔著熒幕與美雪公主做最後的道別之時,一聲雷暴之後影院突然停電,健司打量周圍,卻被突現在眼前的黑白美雪公主嚇了一跳。
來自黑白世界的美雪公主對色彩充滿了好奇,不容分說地認了健司作為她的僕人。這樣的奇遇讓淳樸的健司措手不及,他既要帶著美雪,熟悉這陌生而新奇的現實世界,也想盡辦法掩護她。
可美雪任意妄為的大小姐做派也給健司帶來了接踵而至的大麻煩:毀壞他的畫作,打傷大明星,甚至誤將炸藥扔進了存放煙霧的箱子引發爆炸。「僕人」健司疲於應付,喜悅馬上被消磨殆盡,一番情緒宣洩之後就對美雪置之不理。
但他還是無法放心在暴雨天裡孤身一人的美雪。他找到她,為她找到丟失的護身符。雨後初霽,彩虹映現,健司和美雪也接納了彼此。
健司得到了社長女兒塔子的傾慕,因而也得到了導演電影的機會。「每個人都在期待一場浪漫的相遇,如果真的遇到了浪漫的愛情故事,這個世界也會像電影一樣發光吧。」老放映員的一番話讓健司有了劇本創作的靈感,他決定要將和美雪的邂逅寫入電影。他帶美雪踩點,帶她領略這個斑斕世界的美好,更有想要接近美雪的私心。美雪卻屢屢拒他於千裡之外,儼然「高嶺之花」,直到最後,她才半開玩笑地讓他隔著玻璃門親吻她。
健司告訴美雪,自己在寫的故事,正是兩人之間的這場相遇。美雪動容,期待地詢問健司故事的結局,其實她更不確定的是,自己和健司之間的結局。
在健司表白的晚上,美雪拒絕了他,也坦白了自己的秘密,一旦和人類觸碰,自己就會消失,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代價,也是她一直和健司保持距離的原因。而且,穿越到這個世界,是因為美雪自己也想見到健司,來遇見這個一直默默凝視著自己的男人,哪怕只是對他說一聲「謝謝你找到了我」。
失魂落魄的健司被塔子表白,接受與否,關係到他的電影之路。剛下了決心的美雪在耳聞目睹這一切後又重新生起了退卻之意,離開了健司的家。即便在言語刺激之下,優柔的健司也不敢向前擁抱美雪,這讓美雪惱怒又黯然。
所幸的是,兩人最後都被點醒,恍然醒悟,彼此早已深深愛上對方,即便永遠無法觸碰,也要相守一生。在浪漫劇場,健司堅定地表露自己的心跡,美雪第一次改口稱呼他為「健司」,不再逃避自己的內心,並希望得到健司「一次就好」的擁抱。
故事的講述戛然而止,影片用另一種方式揭曉了這個奇幻愛情故事的結局。
美雪以孫女的身份一直陪伴在年邁的健司左右,她還是一樣的年輕美貌。數十年來,兩人就這樣維繫著無法觸碰的愛戀,牽手時各握著一條絲巾的兩端,親吻時隔著玻璃門……直到健司垂垂老矣。
在一個雪夜,健司病危,美雪述說著那些健司帶她領略過的「美好的事物」——「第一次看到的藍天」、「兩人並肩看到的天邊的彩虹」、「一起走過的街景」、「看螢火蟲時你對我說過的話」……回憶歷歷在目,在健司彌留之際,美雪終於義無反顧地擁抱了他,觸碰到他的溫度,在他生命消逝的剎那,也選擇隨他而消失。
電影最後,呈現了一個浪漫而美好的想像——健司與美雪重逢在電影之中,美雪的黑白世界因為健司的到來,變得斑斕而璀璨。
其實無論是從結構、敘事手法,還是故事本身,電影都並沒有特別新穎之處,但作為一部典型的日式純愛電影,《今夜在浪漫劇場》通過飽滿的情緒和細膩的表達,依然讓人感動落淚。
尤其是最後的擁抱,一個對於普通情侶而言稀鬆平常的擁抱,卻成了這對無法觸碰的戀人畢生的心願,直到生死離別時才能實現。
「如果你一輩子無法觸碰你的戀人,你還會選擇和他在一起嗎?」這無疑是一個靈魂拷問,無論對於電影裡的健司還是觀眾。健司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選擇了毅然和美雪永遠在一起,和美雪一同背負起她來到這個世界的代價,這也無疑是一種自我的犧牲。
但這並不限於這個奇幻愛情故事,更是現實生活中普遍適用的道理——長久陪伴的前提是彼此犧牲,如若這樣,你還會選擇和他在一起嗎?
影片中,老放映員有一段意味深長的臺詞:「電影啊,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能讓人記住的只是鳳毛麟角,剩下的都會被逐漸忘記,最後消失不見,明明是為了給人帶來幸福而生的……」
愛情何嘗不是如此。每個人都幻想一場浪漫的相遇,每個人也都會經歷愛情,但是,愛情的長久與否從來不是「浪漫相遇」的問題,而是兩顆堅定的心。是美雪回憶起的「第一次看到的藍天」、「兩人並肩看到的天邊的彩虹」、「一起走過的街景」、「看螢火蟲時你對我說過的話」這些美好而細水長流的羈絆。
伊坂幸太郎在《一首小夜曲》中寫道:「如果只關注戲劇性的相遇,會看不清更重要的事的。等到後來回憶時,能使你感謝自己的幸運,覺得『那時在那裡出現的是她,真是太好了』,這樣的邂逅,就是最幸福的邂逅。」
也是一樣的道理吧。
那麼這樣,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才都如同置身於浪漫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