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民主法治的國家,要靠殺人才可以撫慰人心,保障我們的安全,就算真正該死的人,他也應該跟我們有一樣的人權,這是人人生而平等的均等的權利。而且到底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你有標準答案嗎?」
在殺人犯李曉明突然被執行槍決之後,李曉明的律師王赦情緒崩潰,發出了一連串詰問。
這樣關於死刑犯、人權的議題,鮮少在華語電視劇中露出,而臺灣公視與HBO合作推出的《我們與惡的距離》(以下簡稱《與惡》),卻把這個議題推至公眾面前,連同社會現實和真實的人性一併撕碎後呈現了出來。目前本劇的豆瓣評分為9.5,是現在為止今年華語劇集的最高分。
「他死了,然後呢?」
《與惡》的劇情由一場無差別殺人案切入。所謂的無差別殺人,指的是受害人和加害人之間並沒有仇怨,加害人隨機選擇作案對象實施犯罪。這個詞彙最早出現在日本。2008年6月8日12時35分左右,發生在東京秋葉原交叉路口的殺人事件,讓這個詞語廣為世人所知。
而落眼到臺灣,2014年,大學生鄭捷在臺北地鐵持刀砍殺乘客,造成4死24傷。並因鄭捷是否應被執行死刑的問題,爆發了關於廢除死刑問題的爭議。兩年之後,臺灣再度發生女童「小燈泡」惡性被害的悲劇。在小燈泡事件發生的一個半月之後,「鄭捷案」殺人犯鄭捷被執行槍決。
但槍決並沒有給受害者家人帶來安慰,小燈泡的媽媽隨後發文質疑:「他死掉了,然後呢?繼續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繼續速速執行?」
這一連串提問正是《與惡》試圖探討的核心,也使這部劇具有了很強的現實意義。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才滋生惡行?是不是應該了解加害者犯罪的原因究竟是什麼?是不是可以由此預防這類犯罪的發生?
被打破的善惡邊界
《與惡》的巧妙之處在於,它編織了一張網,將所有與案有關的人員框在其中,每個人都身處困境,但你可以清楚地看見人們何以進入這樣的困境。讓你通過這些人們的困境,自行獲得上面一眾問題的答案。
以被潑糞出場的律師王赦一開始就站在了公眾的對立面——為犯罪者辯護,試圖探索惡的根源與動機,以此減少悲劇再次發生,即便因此遭受輿論譴責,甚至是恐嚇,也從未退縮,似乎是絕對的善了?
未必,他的妻子身懷六甲卻每日遭到恐嚇,為家人擔驚受怕;因為女兒被「綁架」而深陷恐慌,卻被王赦責怪為「情緒勒索」,對於妻子來說,王赦是不是也是施害者?枉顧受害者的悲慘遭遇,一味讓受害者家屬去原諒,為犯罪者辯護是不是也是一種惡?
宋喬安,劇中最為複雜的一個角色,她是受害者母親,同時也是一家電視臺的新聞副總監。
面對「應思聰案」,在其他媒體未經警方核實,就把拿著兩袋攝影器材喃喃自語的應思聰,渲染成了拿著槍袋企圖挾持兒童的變態時,宋喬安卻按兵不動,以一條兒童綁架的頭條,搭配精神病患犯案的盤點、醫生的專業意見,並連線採訪康復之家,做出新聞事實與觀點的整合。一番全面準確、客觀中立得近乎理想主義的流程操作,足以證明她的專業與操守。
但在得知實習編輯李大芝是兇手妹妹後,作為社會公器的媒體,卻成為了她的武器,她不顧專業操守,未經當事人同意就安排攝影組跟拍,導致李大芝父母的新住址曝光,再次面臨「逃亡」。
甚至她也是家庭的施害者。作為這場災難的倖存者,喬安痛恨兇手,但她更痛恨當時沒有跟兒子待在一起的自己,所以她酗酒,用工作麻痺自己,對同事苛刻,對女兒冷漠,讓家庭一度瀕臨破碎。
另一邊的加害者家庭同樣分崩離析。公眾將加害者家庭視為罪惡的源頭,把他們的家人視為潛在的「幫兇」。即使多次下跪道歉也不足以平眾怒,即使搬到偏遠的地方,隱姓埋名,依舊要在家裡的玻璃上糊滿報紙,見不得光。
但就像李曉明媽媽說的:「全天下沒有一個爸爸媽媽要花個二十年去養一個殺人犯!」
什麼是善?什麼是惡?真的可以以個體為單位區分嗎?
受害者家庭因兒子遇害瀕臨破碎,加害者家庭因兒子殺人而成為眾矢之的,律師家庭因幫死刑犯辯護而遭受輿論譴責。在這場案件中,沒人是倖存者。
而在這部劇中,你也沒法斷定誰是好人或壞人,只有一個個脆弱而真實的人,大家囿於各自的困境,苦苦掙扎。而這一切的源頭還是最初的那場犯罪。
「為什麼是我」
為了作為參照,編劇還設置了一位「潛在的李曉明」——思覺失調症患者應思聰(一種早期不正常精神狀態),也是上文所說「應思聰案」的主角,通過他的種種遭遇來體現人性的斑駁。
在最後應思聰對著醫生哭訴自己並不是拖油瓶,為什麼自己要被媽媽丟下時,他之所以會變成大家眼中的「異類」的原因也浮出水面。而這似乎也為在屋外聽到了一切的宋喬安,願意去了解加害者犯罪背後的原因,提供了一個契機。
但讓大家略為失望的是,《與惡》最終也並沒有指明到底是什麼催生了犯罪,而是走向了「真善美」的常規道路,受害者與加害者家屬坐下和談,正在改變中的宋喬安用「希望就在雲的後面」鼓勵加害者家庭,每個人都開始各自走出案件的陰霾,與前面不斷升級的矛盾與衝突相比,似乎稍顯平淡。
但或許就像宋喬安在劇中說的「我們的社會安全網、教育體制永遠控制不了那些加害者」,治安再好的地方,都會有命案發生。
尤其是無差別殺人這種特殊的犯罪形式,影響不同個體犯罪的重要因素差異太大,很難從最初進行控制。
但這部劇至少為觀眾呈現了一個可以真正通過對話去理解人與事的語境,甚至我們可以拓展一下,去探究更多的惡的原因,從源頭上將其消解。
「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當我們開始重新思考這個問題,就足以體現這部劇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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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 鏡子
圖片來源 = 《我們與惡的距離》截圖、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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