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花，愛情是蜜。
動心伊始，我們總是挾熱烈、誠摯，以真心篤意抒發悸動。
「這位妹妹，我曾經見過。」這是寶黛初見時，寶玉如見故人的欣喜；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這是沈從文苦覓半生，終得佳人的幸運；
「每想你一次，天上飄落一粒沙，從此形成了撒哈拉。」這是三毛與荷西繾綣情深的纏綿。
但，「山有峰頂，海有彼岸」，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巔峰和終點。
故事裡說，王子和公主從此幸福地生活在城堡中。倘若你以為這就是無可置喙的「永遠」，那就錯了，因為它的載體是「童話」。
真相是，文藝作品中的「一眼萬年、一世相依」，並不能百分百對標到現實生活中。
那麼，當緣分終了、深情不再，曾經相愛過的人，要怎樣說「再見」？
5月7日，臺灣創作型民謠歌手陳綺貞在社交網發文，宣布已與交往18年的音樂人男友鍾成虎分手，雙方退回到好友和工作夥伴的關係。
分手宣言全文如下：
「成功的關係有很多種可能，知道我們的感情不受公眾注目，也不是新聞焦點，感情除了對彼此，無須對任何人交代。但為了不讓傳言臆測取代真實，我們選擇向大家告知，這世界上有和平的愛情。
每段感情都會走到下個階段，有的人是婚姻，兩年多前，我們的感情選擇了彼此都覺得更好的階段，升級成更好的友誼。
即使已不是戀人，未來是永遠的摯友和最有默契的工作夥伴，作為彼此的永恆支持，祝福彼此，永遠不失去彼此。
18年，沒有讓我們懷疑愛，反而讓我們更願意愛人與被愛。
懂得愛人，才是大人。」
18年，足夠懵懂的小嬰兒長成英姿勃發的小夥子；
18年，長於許世鈞與顧曼楨兜兜轉轉的14年，以及楊過孤燈苦等小龍女的16年。
但，如此厚重的光陰，並沒有促成才子佳人花好月圓，著實讓人唏噓不已。
兩人是在2001年確定戀愛關係的。
鍾成虎是陳綺貞的專輯製作人和吉他手，因此，除開普通情侶之間的甜蜜時刻，兩人更多的互動，留在了舞臺和音樂事業上。
他們曾合作創作出《吉他手》，鍾成虎負責譜曲，陳綺貞負責填詞，詞曲唱和間，默契感十足。
2014年，兩人曾傳出過下半年結婚的消息。但在媒體分別採訪兩人時，得到的卻是如出一轍的回答：「演唱會剛結束，腦子一片空白。」
在剛剛過去的2018年，陳綺貞還曾被發現左手戴著戒指，大家都以為二人好事將近，但無奈一紙分手聲明打破了人們的期待。
對此，有人忿忿不平：18年的青春餵了狗。
這讓我想起了電視劇《我的前半生》。唐晶在和賀函分手時，感慨十年光陰虛度，賀函說：「你的十年，也是我的十年。」
的確，那一去不復返的18個春秋，是女人的寶貴芳華，又何嘗不是男人的珍貴生命？
相偕同行的時光，他們從朋友到愛人，再到親人，彼此溫暖、滋養，並相互成就，如此甜蜜又圓滿，因此，何談對錯與虧欠？
細看兩人聯名籤字的「分手聲明」，平和的語氣、溫柔的措辭，無不指向「再見還是朋友」的情誼長存和真心不變。
是啊，生命旅途，有人千裡迢迢來趕赴這一場盟約，實屬三生有幸。
愛過、熾烈過、澎湃過，已足以，即便後來歸於平淡和沉寂，但曾經的印記，卻是永遠無法磨滅的。
與陳綺貞對愛情的處理相似，王菲與李亞鵬也同樣通透。
2013年9月的某一天，王菲在新浪微博發文：「這一世，夫妻緣盡至此。我還好，你也保重。」
大約一個小時後，李亞鵬發布聲明：「我要的是一個家庭，你卻註定是一個傳奇」，並表示「放手是我唯一所能為你做的」。
至此，在毫無詆毀、甚至是互相維護與祝福中，兩人8年的婚姻宣告結束。
圖為當年離婚時兩人的互動
回到故事的最初，這一對璧人也曾擁有過齁甜時光。
當王菲情緒低落，李亞鵬給她送「一往情深」的首飾盒，裡面是她在商場裡多看了兩眼的瑪瑙手鍊；
當王菲拍戲鬱悶時，李亞鵬就一條接一條地給她發笑話，一天幾十條，笑得她肚子疼；
當王菲感冒難受時，只需要一個電話，李亞鵬就出現在她面前，給她端茶倒水削水果。
王菲問李亞鵬：「你愛我嗎？」
李亞鵬回答：「我愛你。」
正是因為李亞鵬的「寵溺」，王菲在這段婚姻裡，淡定又從容。她不再風風火火、清冷疏離，而是居家、教女、讀經、做公益。
就在眾人以為她們會相守到老時，兩則離婚聲明打破了大家的幻想。
如今，兩人已經離婚5年多，但仍然保持著友好的互動。
他們一起為小女兒李嫣慶祝生日，還帶著李嫣和竇靖童，一家四口一起出席「嫣然天使基金」慈善晚宴；2018年汶川地震10周年紀念日時，李亞鵬在微博上曬出了幾張公益照片，王菲以及兩人當年一起資助過的三位小女孩，赫然在列。
圖為2018年汶川地震10周年紀念日時李亞鵬的微博內容
現在的王菲和李亞鵬，是關係融洽的合作夥伴。
楊瀾曾經問王菲，是否還相信愛情？
王菲的回答是：
「當然相信啊，因為它時時刻刻存在每一個人身上，可以看到，也可以感覺到。愛情裡的激情不會長久，你一直抓住它到老的話肯定會失望，但激情完了之後，愛會升華。」
真是聰明又通透。
2005年結婚，2018年離婚，兩人駐守圍城8年，溫情卻足夠綿延一生。
愛來了，就牽手擁抱，愛走了，即便果斷抽離，但仍以「親人」身份，一路幫襯，彼此關照，在交相輝映中升華。
當然，面對已然逝去的前情舊愛，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平心靜氣、和善寬容。
比如作家亦舒和演員嶽華。
兩人熱戀時，亦舒盛讚嶽華：
「不抽菸不賭錢，不去舞廳，不亂花錢。他是一個孝順的兒子，是一個很努力的演員，是個不錯的男朋友。」
但可惜的是，這個「不錯的男朋友」，並沒有成為白頭偕老的良人。
亦舒的偏執和善妒，讓她在難以容忍嶽華與其前女友鄭佩佩的任何互動。
曾出演《唐伯虎點秋香》中華夫人一角的鄭佩佩
嶽華一旦提起鄭佩佩，亦舒就怒火中燒，或剪碎西裝，或把刀插在嶽華的床上，她甚至將鄭佩佩寫給嶽華的信，公布給媒體。
鬧到最後，嶽華以一句「你傷害人家太犀利了，是不可以」，給兩人的婚姻畫上了句號。
出演《珠光寶氣》中賀峰一角的嶽華
講究「女人姿態要漂亮」的亦舒，在自己的婚戀生活上，姿態實在說不上漂亮。遠遠不及民國時期的孟小冬。
1930年，孟小冬在天津《大公報》頭版，連續刊載三天《孟小冬緊要啟事》，宣告與梅蘭芳的「決裂」：
「冬當時年歲幼稚，世故不熟，一切皆聽介紹人主持。名定兼祧，盡人皆知。乃蘭芳含糊其事，於祧母去世之日，不能實踐前言，致名分頓失保障，毅然與蘭芳脫離家庭關係。是我負人？抑或負我？世間自有公論，不待冬之贅言。」
字裡行間，有自身骨子裡的傲氣，也有人各兩邊的乾淨利落。
愛與恨，從來都是兩相交纏無從釐清。但有的人能溫柔以待，對舊人慈悲寬宥，有的人則在愛到盡頭之後，將過往視作煙雲、一筆勾銷。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講，對舊愛的態度，預示了他們的人生格局和命運走向。
比如，與梅蘭芳情斷後，孟小冬將所有的心思放在京劇事業上，成為當之無愧的京劇第一女鬚生，更是在中年後，另嫁上海灘幫派大佬杜月笙，後半生盡得理解、欣賞和呵護。
想當初，我們曾在山風裡長久地擁抱，曾在彼此透亮清澈的眼睛裡看到對方，還對悠悠歲月指點打望。
那時候，我們以為這就是明天和永遠。
但分崩離析還是來了。那麼，能否請求你，好好道聲「珍重」、說聲「再會」？
因為，我希望能借曾經的信任和依賴封存住那段柔軟時光，然後取其暖意，去渡過即將到來的，沒有你參與的餘生。
印度哲學家奧修在他的著作《隱藏的和諧》中說：
「你愛一個女人，你愛一個男人，然後，分手的時候到了。於是，這個時刻顯示了一個真正的人。分手的時刻表明了一切，因為它是最高潮。如果你抱怨、猶豫、不情願，生氣、使用暴力、破壞，你就根本沒有愛過那個人。」
只有真正愛過，甚至還在愛著的人，才能對那個可能要失去的人，心懷寬憫和慈悲。
比如周慧敏對倪震。
2008年12月7日凌晨，倪震在夜店與大學生張茆熱吻被媒體拍到，一時間全網討伐倪震，輿論譁然。
熱吻事件4天後，周慧敏發布聲明宣布和倪震分手，倪震隨後也發表聲明，稱「引咎分手」，結束19年戀情。
萬萬沒想到，7天後事情發生戲劇性變化，倪震突然宣布向周慧敏求婚成功，17天後，兩人在家中舉辦了婚禮。
周慧敏的「分手聲明」堪稱用詞考究，且金句多多，比如：
「一個人的問題，兩個人去修正；一個人的挫敗，兩個人去承擔。」
「我敢大膽向各位說一句，我的伴侶絕對犯的起這個錯誤，而這句話亦只我一人有資格去定論。」
「我沒枉費與倪震轟轟烈烈地愛過，永遠刻骨銘心，此生無憾。而我自己亦都會好好地勇敢活下去，一如過往。」
這些話，既沒有勘破婚姻真相之後的無奈隱忍，也沒有避重就輕的愚蠢，完完全全昭示出一個姑娘愛過、不後悔的自愛、獨立形象。
如此「慧」「美」雙修的人，生活自然會厚待她。
今年1月，周慧敏曬出了與倪震結婚十周年的合照，二人看起來非常甜蜜。
對他們，我們惟有祝福。
最後，和大家分享唐代莫高窟壁畫上的一則「離婚協議書」：
「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之夫婦。若結緣不合，比是冤家，故來相對……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還本道。願娘子相離之後，重梳嬋鬢，美掃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作家李筱懿評價它：
文風從容大氣，給足祝福與情分，透出一派分手快樂的欣欣向榮和款款深情。
深以為然，情緣這東西，一見如故容易，來日方長很難。
說完「再見」，我們或為友、或成敵、或前緣重續，蘭因絮果裡，映照的都是大家在緣分坍塌那一刻的修為。
所以，與其相信一張船票能留住一個人，「一萬年」的誓言可以感動一顆心，不如在一別兩寬時，不做惡形惡狀。
因為，交好時的百般熱烈，都不如分手時的善良寬憫。要知道，最高光的甜美，並不能抵消最低值的傷害。
好不好看，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