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年的冬天,都會寫一篇有關於《虎口脫險》的文章。只不過是季節的無限輪迴和有限的相似,只留下一片記憶的沉澱和數不清的幻覺。還好,這一切不算狼藉。
我記得2012年末日之年的3月,我和阿田在南方的某個城市一起去看李志的演出。逼哥唱到最後有些精疲力盡,他長喘了一口氣說,這是我們春末的南方城市巡演最後一場,我很開心,我想繼續再演一會兒。樂隊退場,像是繁華世界後的落幕。逼哥,一個人拿著吉他坐在VOX的舞臺上,燈光也仿佛變得暗淡下來,照在他身上,多少顯得有些孤獨。琴聲響起,逼哥嘶啞的唱著,把煙熄滅了吧,對身體會好一點,雖然這樣很難度過,想你的夜……
阿田面無表情的聽完逼哥唱完的最後一首,而我的眼眶中卻有水滴在打轉。演出結束後,我們走出喧囂的人群,我和阿田沉默的走在春末南方城市的夜色裡。迎面吹來的風,嗯,多少帶了一絲絲的溫柔和暖意。過節天橋下面的燈光溫暖,販賣10元三塊的菠蘿的小攤兒讓空氣中瀰漫了甜甜的味道。我給阿田發簡訊,說,當你再次聽到《虎口脫險》的時候,你想起了誰。阿田褲兜裡的手機發出震動的信號,他皺了皺眉,沒有理會。
繼續和我並肩沉默的走在夜色裡。
第二天我在人聲喧吵的綠皮火車裡收到了阿田的簡訊。我誰也沒有想起。我想要回復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回復。只好關掉手機,把目光投向車窗外倒流的景色中。
在這樣初冬季節裡,我聽到老狼的《虎口脫險》,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只是面無波瀾,不再提起。如果有人此時問我聽到這首歌會想起誰。我會說到,我誰也沒有想起。現在我對阿田七年前的簡訊回復感到了釋然。
過去不重要。過去不能累積起我們此刻的心情。幸好有無常,所以一直都會有變化。有時我也會想起一萬公裡之外,地球的某端,某個小鎮。想起清晨微微有些冷的空氣,樹木的香氣,碗裡的櫻桃,洗衣機的聲音,走上樓梯時一盞一盞摁掉的燈。這仿佛是前生與你一起度過的日子。
但大多數時候,我什麼都記不得了。我把一切忘得乾乾淨淨。所以我現在一點兒都不害怕黑,也不害怕破碎的事物。因為我知道在這些背後,總有一種空無而透明的光芒閃爍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說的就是這個。
只是陳舊的旋律響起像是謎一樣的漩渦,那些走過的地方和發生過的故事,仿佛只有在幻覺裡才變得純粹。而現在風起時,告訴自己要添衣。雪落時,左手與右手放在他們彼此的肩上。曾經對很多人說過你要好好的,要對自己好一點。於是真的都好好的,真的對自己越來越好。城市都沒處,都只是經緯的差別,拿著交通卡,具備在任何一個城市都感到不知所措的能力。時間越來越遠,世界越來越深。
人類在感情中的自我迷失,並不會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無理取鬧,並且不能選擇冷靜的克制。單純,人的一生也只有那麼一次,於是經過了人也就不再懂得如何快樂了。我猜阿田即是如此。
距離上次那場演出也有遙遠的七年了。而那場演出中的主角已經消失了半年之久。今天是他的生日,那麼祝他生日快樂。一首狼師傅的《虎口脫險》,讓我想起了很多往事,更讓我想起了南京李先生。阿田曾在幾個月前的某個深夜裡給我打了電話說,他跟逼哥在一起喝酒。我簡簡單單的說了聲裝蛋。然後不理他,關掉手機繼續睡去。過了沒幾分鐘,阿田發了一張他在大理小春兒開的春路酒館裡的自拍。小春和逼哥坐在吧檯裡,他在吧檯外面紅著臉,顯然喝了不少酒。
阿田瘦了逼哥瘦了。時間也都走過去了。人們泛稱為命運的事情,卻通常都是自己做出來的蠢事。凌晨四點的時候,很少飲酒的阿田醉醺醺的給我打電話,逼叨了半天,也沒聽明白他要說啥。也不知道說啥。然後我倆都默契的笑了。或許人永遠都有一套哲理來解釋自己為何缺乏勇氣。
生命本來就是悲傷而嚴肅的。我們來到這個美好的世界裡,彼此相逢,彼此問候,並結伴同遊一段短暫的時間。然後我們就失去了對方,並且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就像我們突然莫名其妙地來到這世上一般。因為離開你的人越來越多,所以留下來的人就越來越重要。我們終究會長大,但是那些美好,從不會消失。
想起兩年前,逼哥曾經微博私信我說,有機會面聊。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機會。他消失的這段日子裡,說,不要對我有任何期待。是呢,我已不會再對誰滿懷期待。初冬會漸深,把煙熄滅了吧,對身體會好一點。
相信未來,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