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終於等到了「大魔王」Cate Blanchett的第一部美劇——《美國夫人》。
你沒有看錯,手握兩座奧斯卡小金人的Blanchett除了年輕時候在澳洲演過幾部電視劇,還是第一次跟「小熒幕」結緣。
《廣告狂人》的班底打造,《驚奇隊長》的導演參與執導,《花木蘭》的服裝設計師負責戲服(神仙姐姐劉亦菲和大魔王身上的衣服都由Bina Daigeler打造)……剛播出三集,就獲得了爛番茄95%的新鮮度,豆瓣9.1的高分。
該劇的主創完全沒想到Blanchett會答應出演,甚至她還主動當起了執行製片人,吸引了一眾優秀的演員加入。
你也許會好奇,究竟是怎樣的題材和角色,打動了「大魔王」?
我們來認識一下這部劇的主人公:上世紀70年代聲名大噪的美國保守派活動人士Phyllis Schlafly。
或者我們用「反女權領袖」和「川普支持者」來概括這位Schlafly女士,也許更通俗易懂。
她最著名的「事跡」,就是在她的引領下,《平等權利修正案》(Equal Rights Amendment,簡稱ERA,內容可簡單理解為:在法律面前男女擁有平等權利)失敗了,且直到今天,這個修正案都還沒有被通過。
Cate Blanchett和角色原型Phyllis Schlafly
「你怎麼會演這樣一個角色?」
這是很多人的第一反應。就連Blanchett的母親當初也這樣問她。
這是個非常非常「危險」的女人——
她不是虛構的,真實存在於歷史中,且爭議色彩極大,如果把她往極端方向塑造,那觀眾大概會連帶演員一起痛恨;如果演繹她的方方面面,挖掘她與常人一樣的難處和困境,又容易落下「洗白」政治人物的口舌。
但「大魔王」有膽量碰這個角色,「我想知道,她到底是誰。」
反對生育自由、反對同性婚姻、反對性別角色對換、堅信女性的立足之處只能是家庭,且居於丈夫之下……這是Schlafly的主張。但她整日巡迴做演講、一心想在黨派中站穩腳跟、長達70年的政治生涯(2016年,92歲的她去世前兩天,她的最後一本書出版)又似乎與她的立場相悖。
「我們都是充滿矛盾的女人。」Blanchett在採訪中這樣說。
人們習慣將男性擺在女性的對立面,但如果矛盾的兩極是女性自己呢?
這部劇同時展現女權和反女權雙方的視角,這兩個陣營都由女性組成,這很微妙,甚至會讓人迷惑——她們真的完全對立、毫無共通之處嗎?
作為觀眾,我們擁有「上帝視角」,我們不曾參與到那場70年代的運動中;但作為女性,我們又擁有著最為切身的感受,不可能置身事外。
編劇Dahvi Waller希望「通過對歷史的反思來照亮今天」,相比抓住某一個角色「蓋棺定論」,這也許是我們觀看這部劇時,最應該抱有的態度。
「記得微笑,
露齒的那種」
Schlafly女士的登場,是很有衝擊力的:她穿著「愛國泳裝」走在臺上,支持共和黨的競選活動。一個自信、健康的美國「夫人」的形象。
作為一個從20多歲就開始參政並兩次競選國會議員的女性來說,她的衣著,是她表明身份和立場的第一步。
來看看她的衣櫥:以針織為主的輕柔面料,顏色的選擇都非常女性化,同時加入一些灰調,這樣顯得更為穩重,沒有距離感。
珍珠項鍊和胸針是如同婚戒般必不可少的首飾,套裝一定是A字裙,且肩、腰處的剪裁非常貼身。正式,但不會有壓迫感。
領口也有文章可做,或用蝴蝶結裝飾,或選擇更浪漫的小型拉夫領的設計——一切都會讓人聯想到一個得體的妻子和母親的形象。
1971年,婦女解放運動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但此時的Schlafly對此毫無興趣——她覺得她們在小題大做,而自己當時在共和黨內已享有聲譽,一心想競選國會議員。
「我從來沒有感覺自己被歧視過。」
果真如此嗎?
她去節目做客,主題是談國防安全,但在節目開始前被要求「記得微笑,露齒的那種」,她當時尷尬地愣了一下,但很快調整自己去配合。
當她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的學習經歷時,又被直接打斷——潛臺詞像是,沒人真的對一個女人自身成長的故事感興趣。
她帶著自己烤的蛋糕去丈夫的辦公室,同事嘗了之後讚不絕口,「你想過開家烘焙店嗎?」她略帶諷刺又堅決地說:「沒有,從沒這麼想過。」
「你能做一下筆記嗎?我覺得你的字應該是我們當中最工整的。」她在參議員辦公室,坐在一群男人中間,參與討論與蘇聯籤條約的問題,只有她一個女性,卻被要求從事秘書的工作——會議記錄。
她表情錯愕,但也沒有多解釋,去拿了紙筆。
這些算不上「敵意」,而是來自男性一貫的認知。Schlafly其實意識到了,但她的做法不是改變、糾正,而是利用和投機——
Schlafly把ERA「男女平等」的概念偷換為「消除男女差異」,「到時候女人也要參軍,我們打仗會處於劣勢。」「我身邊的主婦們都嚇壞了。」
ERA倡導的是「平權」,對於兩黨的大部分男性來說,是可以接受的,或者說他們並不在乎觀念本身——對ERA給予一定支持,有利於他們自身拉選票。但如果這樣做會損害他們自身的利益和家庭穩定,那就另當別論了。
短短幾句話,成功讓屋子裡的男人對她另眼相看,對她開始感興趣。
「如果能讓四千萬家庭主婦停止抱怨來投票,當初我就能贏得總統大選。」參議員這樣「點撥」了Schlafly。
「這場戰鬥不是關於平等。
而是關於權力。」
這句話,可以用來解釋Schlafly的行為。
她尋求的不是「正義」,而是「勝利」。
她要做的,是儘可能煽動主婦們的焦慮情緒,以此來反對ERA,從而幫助她在黨內立足。她在午宴上一五一十地闡述「婦女解放運動」的危險——
字幕截圖來自NEW字幕組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演說家、作家,Schlafly一開始先說「不反對女性在外工作」,樹立公正形象;
緊接著闡述現象——家庭主婦們覺得自己被看低、出去工作增加了女性的負擔等等,這些問題的確客觀存在;
再通過話術把矛頭指向女權人士,認為她們是造成這些的原因,從而挑起對立;
最後又說女權人士「想讓已婚女性變得怨氣滿滿,因為她們自己找不到男人願意娶她們」,成功建立了主婦們的優越感,讓她們有了參與的興致。
美國社會強調以家庭單位作為基礎與核心,如果女權號召女性走出家庭,那就是破壞這個國家的根基,是破壞國家穩定的表現。這是丈夫和主婦們都不願看到的事情。
她一步步擴大陣營,在演說時進一步誇大說辭,「如果通過了ERA,男女差別會被徹底消除,通用衛生間也會出現。」
她組織主婦們成群結隊出現在立法機構,把親手做的麵包和果醬送給男性,讓他們給ERA投反對票。結果,這一切很有成效。
至此,她終於成功引起了女權主義者們的重視。
「別讓你的自負妨礙我們」
女權主義代表Gloria Steinem的登場像個搖滾明星。
她被記者們群群包圍,對尖銳的問題予以回擊,蓬鬆的長捲髮,飛行員墨鏡,一個非常典型的自由派hippie。
當時她們推進ERA的進程很順利,但是內部的分裂已經開始——她們一方面要與男性議員打交道,不能太過疏遠,以確保他們作為戰略同盟;而另一方面又要制衡,因為女性最終想自己掌握權力。
Bella Abzug,組織中的領導者之一,她主張循序漸進,她想確保與民主黨中競選勝算最大的男性同一戰線,日後好為她們的修正案鋪平道路;
Shirley Chisholm,第一個入選國會的黑人女性,也是第一個被主要黨派提名為總統競選人的女性和黑人。1972年,她最初決定參選總統的時候,卻被Bella Abzug等人不看好,甚至遭遇了阻攔,「別讓你的自負妨礙我們……你只得到了2%的選票,你的競選就是個笑話。」
而Gloria Steinem,有些搖擺,她一方面厭倦了妥協和等待,她不想再看無辜的女性不受保護;但另一方面,她又對男性候選人抱有期待,覺得可以跟他們談條件,來換取給女權陣營的好處。
另一邊,隨著反女權陣營的越來越大,分裂也開始產生,誰都想出頭做發言人,養尊處優的主婦太太開口不光反對自由派,還散布種族歧視的言論,Schlafly則在其中周旋,戴著「偽善」的面具,必要時「利用」一下自己的好友。
在這樣的摩擦中,無論是女權還是反女權,矛盾都漸漸激化、升級,從分裂到瓦解,不知不覺中被捲入到巨大的政黨和利益衝突裡,被捲入到權力鬥爭中……
如果說前三集裡,我們找到了什麼積極的意義的話:首先,Schlafly是一個足夠聰明和有抱負的女人,在那個年代、那個男性主導的保守黨派裡,她用盡一切手段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從行為上看,你甚至可以說這是充滿「女性力量」的;
另一方面,權力鬥爭的兩頭都是女性,意識形態的討論前所未有的高漲,分裂固然不是好事,但她們的辯論和爭議其實激活了女性對自身所處的環境、立場進行思考和探索,這不僅在當時,對日後的女性運動也很有啟發。
想從一部劇裡找到答案也許太過天真,但我們可以相信,在女性共同的命運和困境面前,我們可以不同意彼此的看法和認知,也應該允許不同聲音的出現,但要以尋求問題的解決為基礎,從而進行討論,而不是沉默或攻擊。
女性之間的共鳴遠比我們想像中要多,當今社會女性「第二性」的身份仍未被徹底改變,與其各自為營地站隊,不如向彼此交集的領域踏出一步,共同前進一步。
互動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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