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北方,秋天一來,那就是漢武帝劉徹詩句的氣象,「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
今天的長江流域,還遠遠沒有到這樣的景致。
純水岸,一邊是華僑城,一邊是碧波萬頃的湖面,林木蔥蘢,偶有黃葉子在晴空下顯得分外明亮。
來到這個鬧中取靜之處,青禾餐廳,你會不由得停下匆忙的步履,油然而生大隱隱於市的感嘆與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樂趣。
青青禾苗,倔強至今,已有三年。
女主人煮一壺白茶,為我們娓娓道來她從水果湖至純水岸的點滴過往。這個年輕的蘄春女子眉眼間有一丟丟徐靜蕾的味道。
茶香悠然,枝頭鳥叫,遠處濤聲,驅散了鬧市的萬千喧譁。
呷一口茗茶,攏一縷幽香,觀一株綠植,剝一顆龍眼,白露悄然將至,與好友臨窗而坐,物我兩忘。
宋蘇軾《點絳唇·閒倚胡床》詞中寫到:「閒倚胡床,庾公樓外峰千朵,與誰同坐?明月清風我。」大抵如是。
「來青禾,沒有吃什麼、在哪吃、和誰吃的困擾。」朋友說。是啊!我點頭應聲,置身於此,光品茶就很好了,食,只可能更好。
日影移動,朱簾半卷,只待群賢畢至,宴席開場。
蘇州有「水八仙」,湖北也有「水八仙」。青禾,就將這「八仙」完美地呈現了出來。它們分別是,茭白、蓮藕、茨菇、荸薺、菱角、芡實、水芹、芋苗。
四素四葷,八大涼菜首先亮相登場,宣告暑去秋來。
四素,茴香茭白,水芹黃金溏心松花蛋,紅豆桂花藕,櫻桃菱角。
四葷,私房香滷鵝,傳統燻手撕刁魚,酒糟蝦,頂級活海參。
熱菜位上,首推清露武昌魚肚橘瓣魚丸,1983年盧永良大師的獲獎菜品,此菜有楚菜之星的美譽。那一年,全國首屆烹飪名師技術表演鑑定會上,29歲的盧永良以「茄汁鱖魚」、「海參武昌魚」、「清湯橘瓣魚氽」、「白雲黃鶴(食雕)」等四大作品一鳴驚人,一舉躋身「全國十佳廚師」之列。
白露之宴一開場,即以頭道菜的身份向楚菜致敬,可謂不同凡響,清揚不染塵。
二道菜為15年花雕黃油蟹。這個季節的黃油蟹是廣東人最驕傲的食材,有"蟹中之王"的美稱。其價格是國產諸蟹之冠,膏脂肥美,油脂甘香滑嫩。以15年的花雕入其中,酒香沁入蟹中,秋意濃,酒意濃,黃油蟹在這時慢慢臻於佳境。不過,再等些時日,此味更佳,我們是迫不及待的嘗鮮者罷了。
黑松露燜甲魚,甲魚是大俗之物,水中王者,黑松露則於近些年不停地被熱炒,為雅。這道菜,用黑胡椒碎加姜蒜、黑松露家常燒制,甲魚精挑細選,需3斤以上、年齡3-5年者,裙邊肥厚,膠質滿滿,肉質鮮美。
古法南非溏心鮑,選取6-8頭南非幹鮑,花費4-5天的時間泡發,再選擇3年以上的黃油老母雞、豬蹄、瘦肉、上等火腿用井水、文火熬製2天制出溏心。口感柔糯綿彈,入味深邃,是青禾的鎮店之寶。
東海大黃魚家燒年糕,疫情後東海開漁第一網,以最快速度登上餐桌。服務員悉心分割,將肥美的魚肉盛到了我碗裡。
5A+雪花牛肉煎松茸,東坡肉燒茨菇,乃至小蝦仁炒雞頭米,等等,大珠小珠落玉盤,樣樣可圈可點。
主食乃黯然銷魂炒飯,即乾巴菌炒飯,大有戴龍「皇帝炒飯」的奢華。看似簡單的這一炒飯,實際上集乾巴菌、洪湖雙黃鹹鴨蛋黃末、瑤柱絲、幹蔥頭末、金華火腿末、甜豌豆、筍丁、桂花蛋等之精華,低溫初榨橄欖油,大砂鍋慢炒。
最後以一道甜品——馬蹄爽,宣告結束。
老姬是青禾的擁躉,他說,如果以家喻戶曉的普適度來說,粗茶淡飯的系列餐館可以說是武漢商務宴請的面子;如果以特別圈層裡的指定購買率來說,青禾餐廳當得起武漢商務宴請裡子的名聲。
就菜品來說,青禾餐廳的湖北菜有青蓮一脈的幾十年的老底子加新派融合楚菜支撐,粵菜也是由東海鮑翅宴的粵菜大佬主理,大師級出品,陣容強大,配合默契。正所謂,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過人間無數。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在劉徹後一百多年,魏文帝曹丕也吟出了類似的詩句,只是其氣象遠遠遜色漢武帝。
秋,接下來只會更深,但四季輪迴,青青之禾,卻是四季常青。
過些日子,等到層林浸染,再來青禾一次。答應我,考慮好「與誰同座」,最好。
因為
世間治癒人心的,除不凡的自然風光外,更多的是平凡的簞食瓢飲。
對人們來說,究其一生,沒有比「美食」更不可割捨的平凡的欲望了。
……
青禾的味道,是來自泥土的味道、山泉的味道、清風的味道、陽光的味道。
更是時間與人情的數十年專注如一的味道。
正如,
只有與東坡先生一樣的與清風明月同座的愜意。
入吾室者,但有清風;對吾飲者,惟當明月。
我們只與清風為伴,明月對飲。
只需認清明天的去向,不忘昨日的來處。
作者:舒懷、姬圖米
圖片:姬圖米、舒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