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是電影行業的新節點。特殊時期帶來的行業創傷和隨之而來的秩序重組,構成當下,也是電影未來的起點。《時尚芭莎》電影組和6位青年導演聊了他們的處境、創作,以及所面對的新秩序。他們是科班出身或非科班出身,是紀錄片、劇情片和作者電影的創作者。這是當下電影環境裡仍有多元的作品誕生的佐證,在行業面對這些新導演的時候,他們的電影觀念、創作母題和成長路徑同樣構成新鮮血液和電影工業體系之間的呼應。年輕的導演、新作品,這是電影未來可能性中的一種。」
(左起:
捻絲大衣、銀絲襯衣、條紋西裝長褲 均為 Emporio Arma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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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領西裝外套、闊腿西裝長褲 JW Ander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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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翻領西裝外套、西裝長褲、金屬頭皮靴 均為 Givenc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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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紋翻折式Trench風衣、直筒長褲、方頭皮鞋 均為 Burberry
壓紋皮質夾克、褶皺長褲 Giorgio Armani
皮質高跟踝靴 Giuseppe Zanotti
銀絲西裝外套、銀絲襯衣、銀絲西裝長 均為 Emporio Arma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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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書鈞:攝影機下最好的位置
2020年,魏書鈞為人所知的身份是導演:兩年前,他的短片在坎城電影節拿過獎,即將上映的長片又在坎城提了名,令行業矚目。
錄音行業有兩個笑話。第一個關於網上流傳的gif圖:錄音軟體一般把數字3設置成record快捷鍵,動圖裡一隻狗在重複按3。還有一個是電影片段:一個錄音專業的學生帶室友出去接活兒,教他用話筒——你按個鈕它就開了,再按這個鈕就關了。室友大吃一驚:「就這個東西他們讓我們學4年?!」
第一件事是導演魏書鈞講的,他大學學的就是錄音專業。第二個片段出現在他的長片《野馬分鬃》裡。
魏書鈞,1991年生,北京人。14歲開始當演員。他長相端正,聲音也過關,後來考大學家裡人給他規劃的也是臺前專業,考傳媒大學學播音,以後做出鏡記者或者是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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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部戲叫《網絡少年》,裡邊演一個叫藍洋的電腦高手,劇組的工作氛圍挺有意思,管小演員也叫老師,「藍洋老師請」。讀臺前專業需要藝術合格證,考朗誦詩歌、播新聞、即興評述,他沒培訓就考過了。但這兩件事他都不太喜歡,因為「被動」。
2009年,魏書鈞考上了傳媒大學,學的是音響導演專業,概括講,就是錄音。招生的時候他到學校裡看專業簡介,海報上戴耳機的師哥挺帥,他也會點兒音樂,覺得學這個方便點。錄音他是喜歡的,有自己的創作空間——雖然不易被人察覺。但後來沒做這個行業也是因為「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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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魏書鈞知道自己不喜歡什麼,但具體想幹什麼也沒那麼清晰——他的上一個職業理想大概是小時候想當偵探。大學的時候,佳能的5D相機特別流行,不論什麼專業的學生都愛拍片子。他看了很多電影、進劇組做過場記和副導演,還試著拍了一個說唱紀錄片,一直沒剪出來。
時間跨到2020年,魏書鈞為人所知的身份是導演:他的短片在坎城電影節拿過獎,長片又在坎城提了名,行業矚目。
魏書鈞出席坎城
短片拿獎是兩年前的事。那年4月他正寫一個叫《野馬分鬃》的新劇本,本子寫到第四稿,聯合編劇、攝影師都住在他家,一場戲一場戲地聊,聊不動了就去打球。魏書鈞在籃球場上收到一封郵件,通知他的短片《延邊少年》入圍了坎城電影節。他看了好多遍郵件,半信半疑。大概一刻鐘之後,從巴黎打來一通電話,對方用英語恭喜他入圍:先不要對外宣布,兩天後官方會開新聞發布會,歡迎你來坎城。那天晚上他們本來也要聊劇本,互相說別那麼浮躁,但去了咖啡廳劇本都沒掏出來,一直聊去哪兒訂西服。
《延邊少年》海報
投片的時候魏書鈞只想表個態——魏書鈞聽說坎城電影節要從3000多部短片裡選100部,再從100部裡選20部,最後入圍的只有8部。會由評審團專門評選。
魏書鈞把片子的主創都帶到了電影節,拍片的時候大家沒拿錢,有好事了他想讓他們都來。坎城電影節特別隆重,看晚場電影要穿正裝,他們住在一個半山腰的小酒店裡,每天穿著禮服皮鞋特著急地趕場看電影,到哪兒都是一小撮人。
《延邊少年》劇照
起初魏書鈞沒覺得怎麼樣,也不覺得自己能拿獎。頒獎前組委會做了一個沙龍,把創作者聚一起,8部短片來自8個國家,魏書鈞突然感覺在「歷史小小的舞臺上」,自己有點代表中國隊。忐忑,也有點自豪。
另一次忐忑是在主競賽單元的頒獎晚會。魏書鈞遲到了,短片入圍的導演要在一間辦公室裡集合,等著走紅毯。他記錯了時間,在馬路對面吃漢堡的時候發現自己晚了。路封了,魏書鈞越過人群一路飛奔,去特別遠的地方掉頭過馬路。其他導演已經離開了房間,留下送票的人囑咐他:短片有兩個獎項,第一個是「special mention」,獲獎者起身致意不用上臺;短片金棕櫚獎得主才要上臺發言。上了紅毯,另一個工作人員又把這件事說了一遍。那時候有點預感了。頒獎典禮上,組委會特別要求魏書鈞坐在過道靠裡的第二個座位,不能跟別人換。劇組的人說「老魏肯定是有獎」——這一排是攝影機下最好的位置。2000多人的大廳裡,魏書鈞又開始忐忑,劇組的人給他拍了照,臉巨紅。
西裝外套、襯衣、西裝長褲 均為 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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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片長15分鐘的《延邊少年》在第71屆坎城電影節上獲得了「special mention」,短片特別提及獎。這是整場典禮第一個揭曉的獎項,主持人上臺講法語,魏書鈞聽不懂,突然一個遊機跪在旁邊對著他拍。那年魏書鈞27歲,經歷了一個不小的轉折。
得獎之前算是低谷。魏書鈞本科畢業沒做導演,「拍電影是花錢的事,得先賺點」。他開了傳媒公司想承辦晚會,國家政策變化,業務沒了。他們在四合院裡吃火鍋,瞎玩了兩年。網絡真人秀、廣告、宣傳片、活動慶典魏書鈞都弄過,也拍過活兒,自己不願意提的那種。「網際網路的記憶抹不去了」,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延邊少年》劇照
2015年,他退出公司回母校讀了研,系統地學電影。短片《延邊少年》是魏書鈞真正意義上的電影創作起點。他看韓國電影《黃海》知道了延吉:複雜的朝鮮族的文化和地緣政治、人口外流。魏書鈞去那裡玩了一周,回來想了三個故事:一個講脫北者,一個講在延吉工作的朝鮮女性,最終選擇了這個朝鮮族少年去城市尋找父親的故事。
魏書鈞從坎城回國,有很多資方找他,問的問題都差不多:「有沒有新的長篇的劇本在做?」魏書鈞和阿里影業達成了合作。製片人柳青伶是魏書鈞本科時期的師姐,她拍研究生畢業作品的時候魏書鈞在裡邊做錄音。另一個原因是對方項目決策做得很快:魏書鈞發出的劇本是《野馬分鬃》,十幾天就通過了。
《野馬分鬃》海報
迄今為止,魏書鈞在採訪裡兩次聽到記者提起一本青春小說《草樣年華》。其中一次是現在,記者說,這是一個很野的青春故事。
這是魏書鈞的首部院線長片,讓觀眾認識導演魏書鈞的作品:一個學錄音的男孩,在社會化進程裡經歷的事情。從車進入「阿坤」的生活開始,到車離開他。阿坤要去真正的草原,沒去成,車被賣掉,留在草原。
《野馬分鬃》劇照
魏書鈞說,不能因為製作成本上來變成純粹的商品或者娛樂電影,嚴肅地把它當成作品來拍,電影的氣質是自然樸素的。「今天描述一部電影的時候,往往沒有這個維度,但恰恰我覺得這個是很重要的。」
魏書鈞攜《野馬分鬃》男主角週遊出席平遙影展
電影在坎城電影節入選了「坎城2020」片單。男主角週遊在平遙國際電影展拿下了最佳男演員獎。這次也是高興的,但電影的字幕翻譯還沒做完,魏書鈞沒高興多一會兒就又投入工作了。
《野馬分鬃》劇照
魏書鈞的感覺,國內電影環境裡年輕人機會越來越多:「國內創投太多了,一年有二三十個創投,每個創投比如說有20個項目,那就是400個新的項目,對吧?」行業無論看漲還是看衰,都不是個體能左右的——大浪淘沙會把更純粹的東西留下,邊邊角角的會慢慢地淡出舞臺。
眼下他的新片已經建組,正在湖南籌備。劇本是被推薦來的。自己做編劇的另一部長片《白鶴亮翅》計劃明年下半年開拍。
他對自己的期望呢?「在中國,盤子的體量上來了要平衡的東西更多。我(希望)還能保留有態度的部分,底線或者說是原則。」
排版/徐溢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