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九江75歲環衛工獨自撫養孫女,累到渾身是病,最終孫女以625分優異成績被985高校湖南大學錄入,決心帶奶奶一起上學。這則新聞讓我不覺淚目,在我國有多少老人曾經卑微的活著,生活再苦再難卻絕不低頭,只因對子女深深的愛?這使我想起了我的外婆。
外婆1922年生於豫西一個小村莊裡,9歲時父親被刀客殺害,家道中落。19歲嫁入也算書香門第的外公家,一年後就是著名的「1942」,為了活命,外公外婆一路討飯來到西安,住在北郊清門村一帶。十幾年後才搬出窩棚有了一個簡單的家。
不料正值壯年的外公眼睛突然失明,沒有勞動能力在城市裡一家實在無法生活,於是外婆又帶著五個孩子和外公一起回到老家豫西農村,哪怕頓頓吃野菜,好歹能活下去。
然而不幸再次降臨,回去沒幾年,外公掉入山溝裡摔死,四歲的小舅舅又掉進水井淹死。外婆一夜白頭,從此四個孩子還有公公婆婆的生存壓力就壓在外婆一個人身上。
我實在無法想像那個靠掙工分分糧食的年代,還裹著小腳的外婆要付出多少勞動,才能讓一家人有口吃的能活下去。她白天去生產隊幹活掙工分,晚上摸黑在山坡上開荒種菜,有時候掉進荊棘堆裡就自己咬著牙爬出來,顧不上擦身上的血珠就又繼續幹活。母親說她記得小時候,外婆每晚總是睡不了三四個小時就起來幹活,一年到頭都沒個休息的時候。
後來,開始把農田分到農戶自己手裡,外婆卻更勞累了,沒有青壯勞力始終是一個農村家庭無法替代的缺陷。雖然舅舅、媽媽都已經長大,但外婆寧肯自己多幹一點也要讓他們騰出時間好好學習。在那樣艱難的情況下,大舅讀完了中專,二舅讀完了高中,母親和小姨也都讀完了初中,在那個時代的農村,這也算一家子「知識分子」了。而那些年,家裡吃的每一粒糧食,都是在外婆一個人從山溝裡一捆一捆背回去的。
一晃很多年過去了。家裡的生活越來越好了,外婆也漸漸老了,身體卻出奇的好,九十多歲眼不花耳不聾,自己還能惦著小腳去趕集。她依然閒不住,在老家門口開墾了半畝菜地,種了許多青菜,還栽了幾棵果樹。
外婆九十歲那年,我開車把她接到西安。那是她離開西安五十年後第一次回來。那個叫清門村的地方早已找不到了,不識字的外婆看著密密麻麻的高樓大廈和花花綠綠的門派一片茫然。現在西安對她來說太陌生了。
最終,外婆說要去蓮湖公園,並且不讓我開車。我和母親便陪她一起去。她顛著小腳卻走的飛快,從龍首村一直走到蓮湖公園,幾公裡的路,一會兒就走完了。在蓮湖公園湖邊一棵柏樹旁,外婆站住了,驀然,她用力拍打著那棵柏樹,嘴裡像是在嘶喊,又像是被什麼堵住嗚咽著聽不清。外婆竟然在哭泣,淚水在那滿是皺紋的臉上肆意流淌。我從未見過外婆哭泣,有些不知所措。母親在一旁哭著小聲告訴我,她四五歲的時候,外婆外公常牽著她的手在這棵柏樹旁邊玩。我頓時明白,那是一個中國婦女對逝去的青春,是在守寡近五十年後對亡夫的思念和對曾經美好生活的回憶,也是歷經半個世紀苦難後的深深泣訴。
第二日,外婆便提出了回老家,這西安,她回來過了,心願已了,不再念想了。
如今外婆已經98歲了,身子骨依然硬朗。母親卻不放心,便長年陪在她身邊照顧她。母親說,外婆常常晚上睡下後又起來,站在門口西望,念叨著:「京京(我的乳名)咋還不回來看我呢?」
前幾天跟外婆視頻,外婆嘟噥著說今年畢竟老了,眼神不好了,將來我有孩子了,她給孩子做不了虎頭鞋了,這可咋辦?放下電話,我淚流滿面。
配圖為我98歲的外婆。我們這一代人,很多都是在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懷抱裡長大的,在此也祝天下所有善良的老人都健康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