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除了在波蘭之外,俄國似乎免疫於曾困擾著其他國家的政治革命,但事實上,該國的民族、語言和地理分化早已在19世紀就呈現出重大問題。隨著克裡米亞戰爭的爆發,俄國開始要面對這些問題。這其中的許多問題已經超出莫斯科人的能力之外,也非專制傳統可以處理。首先是現代化問題,即假如俄國想繼續躋身於強國前列,那麼為了使社會富足和提供必要的力量,就會產生發掘和有效使用能源的問題。1770年後的40年,俄國的人口是原來的兩倍多。一個曾經多樣化且不斷增長的社會現在極端落後,大部分城市都成了巨大農村擴張的一部分,而農村擴張經常顯得毫不充分且是非永久性的,更像是暫時性的安營紮寨,而非形成固定的文化中心。
最大的擴張是南部和東南部地區嵌入亞洲,亞洲土地上新的精英被包容於帝國結構之中。因為與拿破崙的衝突已消磨了法國及啟蒙運動的懷疑觀對俄國產生的舊有的威望,尼古拉統治下的俄國基於新的意識形態掀起了對宗教的新一輪重視。因在國家需要什麼這一觀點上的不同,微小的知識分子階級分裂了。「西方派」提倡來自西歐的理念和制度,「斯拉夫派」提倡東正教經過更新後產生的能量、傳統和原有的制度。意識形態作為俄國和西方國家分歧的來源而愈發重要。直到1991年,它才放棄發展意識形態作為統一力量。然後無論對於文化階級還是落後的大眾來說,這並不意味著19世紀中期俄國的日常生活和歐洲東部和中部的其他地方非常不同。這就是俄國知識分子爭論俄國到底是否是歐洲國家的原因之一。尼古拉給這樣的分歧做了決定性的強調。
至少在其他王朝和在19世紀上半葉可以感受到的變化的可能性(在亞歷山大一世時期已經慢慢地滲透入日常生活)在尼古拉統治初期,絕不允許在俄國出現。嚴格的審查和警察表明這塊土地拒絕任何現代化的可能(儘管俄國社會的其他障礙在解決這個問題上同樣重要)。短期來看,這些政策是成功的。整個19世紀,俄國並沒有革命。1830至1831年和1863至1864年的波蘭起義遭到了野蠻鎮壓,並且由于波蘭和俄國懷有互相厭惡的傳統,鎮壓就更容易了。繩子的另外一頭是野蠻原始的農業社會下的持續暴力和無秩,並且越來越多的陰謀、暴力使俄國變得更加無能,甚至越來越遠離他們要求的文明政策和共同提出的設想。對於尼古拉的統治,有一些很有名的總結,比如「冰時代」、「瘟疫區」和「監獄」,表明這個時代無法淹沒批評了。儘管對俄國歷史來說,這不是最後一次,俄國國內強烈而又不妥協的專制主義與其扮演強大的國際角色是毫不衝突的。
俄國的軍事潛質很大。當軍隊滿足於前裝炮時,當雙方間沒有重要的科技差距時,俄國所具有的龐大的軍隊數量是佔絕對優勢的。正如1849年所展現的那樣,這些數量龐大的軍隊足以支持並維繫國際反革命安全體系,直到克裡米亞戰爭的爆發。同時,俄帝國在歐洲外的地區也獲得了成功,主要以中亞、波斯和中國的犧牲為代價。俄國甚至企圖在北美擴張,直到1840年,俄國在阿拉斯加的要塞仍然存在,並且在北加利福尼亞仍有據點。然而,俄國外交政策的繁榮仍然集中在歐洲西南的奧斯曼歐洲地區。
經過1806至1812年和1828年的戰爭,俄國的疆界已經跨越比薩拉比亞,到達了普魯士和多瑙河口。比起瓜分波蘭對18世紀外交的重要性來說,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在歐洲的命運對19世紀外交更為重要,因為越來越多的大國捲入其中。儘管在克裡米亞戰爭之前,它並未導致大國之間的衝突,但是這樣的和平使俄國為了一個可見的未來在黑海地區重申了它的傳統目標。戰爭中期,尼古拉一世去世了。
這簡化了其繼承者亞歷山大二世的問題。戰爭的失敗明顯地表明變化必須來臨。克裡米亞戰爭對於俄國內部事務的影響遠大於其他國家,因為現在表明1815年重建後的軍事大國不再享有毫無爭議的優勢,甚至對於其自己的領土而言也是如此。假如俄國想再成為一個和其強大潛力相匹配的大國,那麼其傳統模式如果不改變的話,這一目標似乎已經不可能實現了,因此俄國制度的現代化已是必須。當克裡米亞戰爭爆發時,莫斯科南部地區仍然沒有鐵路。自從1800年,俄國曾經對歐洲工業生產所作的巨大貢獻已經不再增長,現在已被其他國家遠遠趕超。俄國是世界上農業生產效率最低的國家之一,但是俄國人口緩慢上升,對其資源產生了很大的壓力。
在這些不利的情況下,俄國開始現代化。事實上,比起其他地方,這裡發生的更可以稱為革命。在尼古拉的統治下,農民起義、襲擊地主、焚燒穀物和傷殘牲畜的事件層出不窮。甚至尼古拉都承認農奴制是俄國社會的大魔鬼。農奴制使農民沒有動力去做更好的種植,使可以為新工廠提供工人的勞動力的自由移動毫不可能。貧窮也使農民對貨物的需求量減低。另一方面,農奴制在俄國社會紮根如此之深,以至於突然消除農奴制可能意味著政府本身的倒臺。獨裁依賴於地主承擔了當地政府應該承擔的責任。
然而騎在大象身上的人想要跳下來是很難的。大多數的俄國人是奴隸,他們不可能僅僅因為法律而在一夜之間成為領取工資的勞動者和小地主。同樣,有產階級也不會因為強徵而馬上成為窮人。國家也不可能馬上承擔起莊園體系倒臺後而落在其身上的行政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