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utdoor特稿 | 白河攀巖

2021-02-18 戶外探險OUTDOOR

White River Revolution

 

撰文/董俊、宋明蔚、貓季

採訪/玄天、李佳霖、董俊

編輯/宋明蔚、玄天

選題策劃/玄天

供圖/ Garret Bradley、Griff、康華、張睿、斯坦利

 

謹以此文獻給伍鵬、王茁:

你看,我們還在爬。


「螺絲(和掛片)一卸,一錘子就打進去了。」小李子繪聲繪色地描述當時他拆巖場的步驟,言語間透著得意,「膨脹栓往裡一打就推進去了,薅肯定是薅不出來。」有些實在不好拆的,他乾脆「甩了」,反正景區的人看不出來。在高達幾十米的巖壁上拆掉攀巖線路上的掛片,不是一般的農民能做到的。小李子向來膽大,自學如何使用繩索和下降器,就敢爬上100多米高的陡峭巖壁採崖柏。陳化的崖柏料加工後拿到文玩市場上很值錢,但是崖柏的顏色和巖壁的顏色相近,往往很難尋找。即便找到了崖柏,柏農懸在半空,腳尖踩著崖壁的凹處,要冒著生命危險才能取下來。身懷「絕技」的小李子,曾經主動要求去北京密雲區石城鎮黑龍潭景區排險,把一塊有墜落風險的大石頭硬取下來。2018年10月,黑龍潭景區的安經理看中了小李子這項特長,找到小李子,答應一天給他700塊錢,要求拆掉景區附近蜜蜂峽谷巖場裡所有掛片和膨脹釘。那一天小李子正在巖壁上拆線,一個外國攀巖愛好者正好路過,喊叫著攔住他不讓拆。景區經理很快出面擺平,外國人悻悻離開。小李子工作效率很高,他和另一個村民每天工作6個小時,7天時間,拆掉了20年來攀巖愛好者開闢的百十條線路。小李子每天拆下來的掛片和鐵環有四五十斤重。他聽說這些東西「老值錢」了,可他用不到,全都交給景區。景區的人也沒賣,交給鎮政府一部分,剩下的東一點西一點全分給了景區職工們。小李子說,他拆線的工資是黑龍潭景區經理給的,景區歸石城鎮政府管。鎮政府怕出人命,禁止攀巖。這是「白河攀巖」20年來最被官方關注的時刻。

灰色標記為白河地區官方已經明令禁止攀爬的巖場。原製圖:Griff

 

 1997年的一個傍晚,兩個背著大背包的年輕人走在張家墳村的馬路上,他們晚上沒地兒住,想找輛車回密雲縣城。德來媳婦帶著這兩個年輕人回德來農家院。兩個年輕人在院裡轉了一圈覺得不錯,說,以後住你這兒。隔了半個月,他們就在德來家長住了。鄧德來是張家墳村土生土長的農民,王濱——其中一名年輕人——是第一個住在德來家的攀巖愛好者。此後,王濱和一群攀巖愛好者每周都會去「德來之家」客棧。幾年前,德來在北京密雲區石城鎮張家墳村開起了農家樂,自家的院子收拾出來給遊客住。在90年代初,北京市周邊沒有什麼景點,密雲區的京都第一瀑是京郊附近遊玩的一個選擇。遊客需要先坐火車到石塘路火車站,再坐小馬車或者轎子才能到黑龍潭景區。村裡有戶人家率先做起了農家院,德來也把自家院子收拾收拾,開始接待遊客。有時遊客多,4間正房3間廂房都能住滿。住一晚每個人兩塊錢,一天有幾十塊錢的收入。幾年後,德來花了3000多塊錢裝了村裡第一部電話,又買了村裡第一輛麵包車,開始在密雲縣城和白河往返拉客。對於王濱來說,每次從北京市區去白河並不麻煩。他只需要先坐980公交車到密雲縣城,再找個公共電話亭打德來家的座機,德來就親自來接人。第二天一早德來再開車送他們到白河河邊玩,下午按照約定的時間過來接。起初,德來以為他們是來釣魚。有一次他實在好奇這群人到底在幹什麼,就跑到河邊。「好傢夥,人貼在巖壁上。」德來覺得很新鮮又奇怪。這似乎和村裡人「爬剌子」用的設備不一樣。「爬剌子」 是攀巖在當地的通俗說法。村裡人爬上巖壁,有的拴普通麻繩,有的連繩子都不拴。白天,王濱會和五六個巖友去山裡攀巖。晚上,他們搬幾個小馬扎圍坐在院子裡的圓桌邊,享受著夏天山裡的晚風,喝著兩三塊一瓶的當地特產雲湖啤酒——那時候雲湖啤酒還沒被青島啤酒收購。王茁、康華、徐曉東、徐曉明、趙凱、趙雷,這些都是最常出現在德來之家的老朋友。有時德來還沒把菜端上來呢,這幫人就直接拿啤酒當水喝,邊喝邊吹牛,講自己遇到的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德來之家一度成了早期白河攀巖愛好者的大本營,德來也慢慢熟悉了他們常去的主要巖場。那時候,白河的攀巖路線只有寥寥數條。

2000年,幾名攀巖者在德來家談笑風生。攝影/康華

2000年5月,全國首屆攀巖節在北京密雲區舉辦。當時整個白河地區只有老巖場開發了10來條攀巖線路。為了這次活動,巖友們又集中開發十幾條攀巖線路,白河老巖場也因此成為北京第一個初具規模的攀巖目的地。全國首屆攀巖節是丁祥華負責張羅的。他曾經是1993年全國首屆攀巖錦標賽冠軍,奪冠那年,他還在成都讀大學三年級。攀巖是個小眾運動,舉辦全國攀巖節,就要將玩這項運動的小眾群體全都召集起來。在那個信息並不便捷的年代,口耳相傳是唯一的方式。最終有80多名攀巖愛好者從全國各地趕來白河。這是國內第一個攀巖節,人們開始意識到,北京周邊的白河,已經有了可供攀巖愛好者自由攀爬、並且初具規模的巖場。在白河建設有規模的巖場,這個想法源自於一年前的陽朔之行。那一年春節,丁祥華和康華、徐曉東、徐曉明、張忻等人去了趟廣西的陽朔。當時陽朔的巖場已經開發了8年多,是國內攀巖氛圍最濃厚的地方,美國攀巖者Todd Skinner開的線頗有國際範兒。丁祥華早就有心理準備,可在陽朔爬完幾條線後,還是覺得太刺激了,比白河的線路爽太多。陽朔此行也讓康華深受震撼:「在那裡,能看到世界級的線路。」當時陽朔只有月亮山和大榕樹這些巖場,但這些巖場的線路都是國外頂級攀巖者開發的世界級線路。康華他們這幫攀巖者,只是在北京最早的商業攀巖館七大古都,以及白河地區爬過一些「國產」線路。

2013年Jeff Trinh 在領攀歪瓜裂棗線路,Matt Durnin在給他打保護。攝影/Garret Bradley

回京之後,陽朔一行中的部分巖友,也成為了後來白河攀巖基金雛形的主力。2000年8月,由北京地區的攀巖者丁祥華、李文茂、徐曉東、徐曉明、康華、張忻等人發起,正式成立了白河攀巖基金,丁祥華成為了基金的第一任管理者。
通俗點說,沒有註冊申請的白河攀巖基金就是AA制,由這群年輕人自己掏錢買攀巖物資,一點一點湊錢,一件一件湊裝備。開闢攀巖線路的電鑽等設備並不便宜。一套掛片一兩百塊錢,一條繩子一千多,開一條線路的成本至少要一兩千塊錢——相當於當時北京市一名普通白領的月薪。白河攀巖基金很窮,所有資金一律只能用在巖壁上,而且只提供開發線路的必要材料。但這些器材必須是經過認證的,不能用爛東西。早期白河攀巖基金的最大問題是宣傳力度不夠,沒有專人維護。不混攀巖圈子的人,根本不知道還有個白河攀巖基金。基金裡面的錢永遠是赤字。攀巖者大都不拘小節,懶得宣傳,需要用錢時,往往自己墊錢,維持現狀。白河攀巖基金更像是慈善捐助箱,沒有成熟的運營體系,維持它的僅僅是這群年輕人的一腔熱血。攀巖成為了他們生活中的唯一。此時,他們對未來一無所知:他們將要開闢的不僅僅是白河峽谷裡的一條條攀巖線路,而是中國攀巖的新紀元。沒有人準確地知道攀巖運動在白河的起源。自20世紀80年代開始,中國登山隊在雲蒙山一帶,使用保護器材訓練簡單的攀巖和下降技術。以戴運為代表的北京早期攀巖者開始在白河地區進行一些簡單的攀巖和攀冰活動。90年代初期,北京大學山鷹社等民間攀登團體也曾在這裡攀巖攀冰。
王濱接觸攀巖不是在白河,純屬誤打誤撞。有一次,他和幾個朋友一起去北京郊區爬山,鑽進了鳳凰嶺鷲峰的山溝,發現一處小巖壁上刻有藏文。一名中國登山協會的攝影師後來跟王濱解釋,在50年代,中國登山隊在這進行過珠峰的攀巖訓練,藏文可能是當時西藏登山隊員留下的信息。年輕氣盛的王濱,躍躍欲試地想徒手往上爬,爬到兩三米就爬不上去了。但他反而有種無知者無畏的興奮,身體中的攀爬欲望被喚醒了。當時沒有攀巖教練,也沒有攀巖教程。對攀巖器材怎麼選他完全沒有概念,就連攀巖鞋是什麼都不知道。王濱只能從國外錄像帶和外版書裡零星學習怎麼攀巖。他才了解,原來早在30年前的美國優勝美地,攀巖就已經從高海拔攀登分離開,成為了一項更為安全可控的單項運動。20世紀90年代,想在中國找到攀巖場地很難。直到1997年,全國第一家商業攀巖館七大古都攀巖館在北京建成,北京的攀巖愛好者才得以系統地訓練攀巖。當時七大古都攀巖館請來曾在中國登山協會任職的王振華、朱發榮教練,帶著一群攀巖愛好者在人工巖壁訓練。康華最早開始嘗試在野外巖壁攀巖,就是在密雲區的四合堂村國家登山隊訓練基地。1998年10月,康華和幾個巖友發現了一條漂亮的裂縫。一個巖友問康華,爬不爬?爬!但還缺個巖錐。巖友問康華要了個巖錐樣品,在村裡找了個鐵匠,用土鋼材料打了幾個巖錐,刷上漆帶了回去。康華就用這種土法自制的巖錐和國產的保護繩攀爬,用的鎖具沒有經過任何認證。剛爬到8米高,康華覺得不對勁,對下面保護的巖友大喊:「要衝墜!小心保護啊!」只見康華突然從巖壁上掉下來,保護繩帶著一串巖錐,從裂縫裡全部拔了出來。康華直接墜地,昏過去了。這次很嚴重的衝墜事故導致康華胸椎第12關節壓縮性骨折。這是中國民間攀巖首次嚴重的意外墜落事故,攀巖者更直觀地認識到,登山攀巖所使用器材的認證和標準化的重要性。康華為了最早期的民間「探索」付出了代價,他回憶說,那時他犯的錯誤太低級了,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同樣犯低級錯誤的,還有王濱。有人問他,你是去攀巖,怎麼身上全是燙傷?這些可笑的印記,雖然是攀巖老炮兒的標誌,可王濱並不覺得光彩。2001年夏天,康華正在房山區十渡景區的巖壁上,王濱赤膊上陣打保護。康華爬著爬著突然蹬了塊大石頭下來,大喊「石頭」。大石塊砸向下面的王濱。時間緊迫,他沒功夫觀察石頭的來向,本能地縮起身體使勁湊向巖壁。石頭砸在旁邊,王濱的肌膚緊貼在安全帶上的保護器(八字環)上。繩索迅速穿過保護器,這個「8」字形金屬因迅速摩擦過熱,在王濱的身上烙下了一個數字「8」。直到現在,這個烙印在他的小臂和胸前依稀可見。像王濱、康華這樣的民間攀巖愛好者經歷了白河攀巖最初的萌芽發展階段,他們缺乏裝備,攀巖場地也不固定,只能依靠自主學習,自己摸索攀巖技術。德來目睹了一切。德來之家不僅可以車接車送,提供房間和飯菜,還多次協助救援意外受傷的巖友。攀巖者們命名的攀巖線路五花八門,和當地人的叫法不同。攀巖者受傷時,只有德來能立即通知救護車,並在第一時間告訴救援人員,受傷者的準確位置。他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德來。越來越多的攀巖者都找到德來家。德來之家並不大,但是這個院子裡匯聚的攀巖者,成為了國內第一批頂尖的民間登山家。第一類是競技型選手,他們往往需要參加比賽取得名次。第二類是民間精英玩家,他們會去探索新的路線,去更高的海拔和更遠的遠方。他們是真正的開拓者和探險家。還有一類是每周從城市趕往山區的周末攀巖者,他們不會去開發更多的路線,是成熟攀巖路線的受益者。他們攀巖更像是為了短暫逃離城市和瑣碎的家庭生活。馬強在Before The Rain。攝影/Griff康華顯然就是第二種人。脊椎損傷的康華傷愈後,成為了德來家的周末常駐軍。他對白河地區絕大部分巖場的線路了如指掌,開發了老巖場、紀念碑等經典的巖場和路線,成為了巖友們的免費嚮導。德來的院子成了攀巖者們交流信息的中心地帶。慕名來白河攀巖的人越來越多,在德來這裡住宿一晚只收10塊錢,來玩的幾乎都是回頭客。石城鎮張家墳村的農家院寥寥幾家,攀巖愛好者往往需要提前預訂德來之家才有房間,普通遊客臨時住店基本滿房。德來索性又投了錢,擴建了兩間房。人氣最旺的時候能住40多人。2002年,康華辭掉安穩的銀行軟體開發工作,離開北京,以志願者的身份去了西藏登山學校工作。西藏登山學校在登山圈很有名氣,被國內攀登者譽為「西藏登山大學」。康華剛去的時候,學校已經初具規模,但是條件依然簡陋。康華的工作就是教授西藏登山學校第二批隊員的攀巖課程和漢語讀寫。在拉薩的那段時間裡,康華在拉薩色拉寺周邊開闢了多條自然巖壁攀巖路線。作為學校的領隊和教練,他又攀登了念青唐古拉峰、章子峰、寧金抗沙峰、啟孜峰、唐拉昂曲峰。藏族隊員的負重能力和行進能力是康華的數倍。課堂上拘謹羞澀的他們,在山野裡卻如同脫韁的野馬,憑著本能在山野中馳騁。這批隊員後來成為了國內早期高海拔攀登的職業登山嚮導。2004年冬,康華和搭檔成為第一支登頂四川四姑娘山么妹峰的中國隊伍,也是該山峰歷史上第5支登頂的隊伍。這座海拔6250米的山峰,地形複雜破碎,對攀登技術要求極高,是國內殿堂級技術性山峰。么妹峰從1981年人類首登迄今,登頂人數極少。「要比登頂珠峰的興奮感來得更強烈」,康華把隊友的興奮用相機記錄了下來。這次足以載入中國登山史的攀登,被他視作人生中最重要的經歷。創造另一種紀錄的攀登者是不愛說話的陳暉,他也是德來之家的常客,卻被人看成一個另類。1994年寒冬,王濱正在白河的天仙瀑冬訓,他看見一個人側挎著運動提包,從峽谷深處走出來。他隻身一人,帶著瓶水和一件羽絨服。王濱好奇地問:「你來幹什麼的?」他說,想沿著白河轉轉,一路從白河上遊徒步下來,路過的每個峽谷都鑽進去看看。他已經在冰封的冬季徒步了好幾天。這個對冰壁情有獨鐘的人正是陳暉。在2002年之前,陳暉熱衷於開發攀冰線路,爬過密雲所有景區的冰壁,陷入了極度瘋狂的狀態。陳暉是北京一家物業公司的電工。1992年參加單位組織的攀巖體驗活動,同事告訴他:「攀巖就是在一塊有好多點的牆上,向上攀爬的運動。」他雖然不理解,但還是和同事一起去了北京懷柔的中國登山基地。第一次攀巖的陳暉,爬得磕磕絆絆。自那開始他頻繁出入攀巖館,刻苦訓練,之後加入了北京青年攀巖隊。1995年接觸野外攀巖,一年後接觸攀冰運動。陳暉人生中真正的轉折點是從知道「Free Solo」開始。這種新的攀登方式——Free Solo,也就是無保護徒手攀登——不使用任何繩索,安全帶或其他保護裝備。如果攀登者不幸從百米高空上失足,只有墜落死亡,沒有第二次機會。陳暉了解最多的是Dan Osman的Free Solo報導(關於更多Free Solo文化的內容,請參考4月刊文章《漫談Free Solo》)。1998年11月23日Dan Osman不幸遇難。陳暉也被人無數次告誡無保護徒手攀巖是不理智的,但是他依舊選擇嘗試Free Solo,並將這種方式應用到攀冰運動。如果要為白河攀巖修一部正史,那麼白河地區的攀冰故事則是其中一部外傳。陳暉認為,攀登冰壁比巖壁更容易掌控,「鎬打好了就很堅固,風險主要是看你自己的判斷能力,你判斷它很安全,實際上很安全,那就很安全。不像攀巖,有可能會出現滑脫的情況。」29歲的陳暉給自己定下了Free Solo的三個目標,先後搞定白河地區的京都第一瀑、天仙瀑、百米瀑。準備無保護攀登計劃期間,陳暉自己製作了巖塞、鋁塊塞、一次性銅絲塞、角鋼Hanger這些攀登器材。見過他製作這些器材的人都對其設計和做工讚不絕口,但除了陳暉沒有人敢用。2001年1月,陳暉無保護攀登了62米的密雲京都第一瀑,難度WI3。陳暉無疑做了絕大部分人不敢想像的事情,但極少人認同他的做法。這種「否認」更多的是對Free Solo充滿了誤解。很多人只看到了Free Solo的形式,覺得這是在找死,但他們沒有理解Free Solo的內在邏輯:強大的自信——在反覆訓練後達到爐火純青的技術,以及超出常人的精神力量。陳暉的Free Solo並不是一蹴而就。最開始他會在一條線路上反覆頂繩攀爬,訓練技術,琢磨其中的難點。他再用「大衝墜保護」的方法,多次熟悉那種極度的暴露感,鍛鍊Free Solo過程強大的內心。2002年,陳暉聽說紀念碑路線——張家墳村附近一處光滑的白色花崗巖壁——將要被封。白河河水正從紀念碑路線附近流經,政府出於環保原因要禁止攀巖愛好者攀爬這條經典的路線。5月4日,為了紀念這條即將被封的紀念碑路線,陳暉用Free Solo的方式完成了這條49米高的路線。陳暉回憶道,當時爬起來什麼都沒想,「感覺比有保護舒服,爬得挺爽。」

何川在攀登白河Beginner冰瀑第二段。攝影/Griff

很快,他又開始準備挑戰更難的天仙瀑。同樣是Free Solo,看起來攀爬形式類似,但攀冰的邏輯和攀巖卻截然不同。Free Solo不容有任何失誤,這名無保護攀登者要進行大量的針對性練習。那段時間他每周末都去白河攀巖。第一天住在德來家,第二天早上六七點鐘,天還沒亮就坐德來的車出發,下午三四點鐘從山裡出來。步行到返程的搭車地點時,天往往已經黑了。德來為此常常擔心不已,他會拿著手電筒,走進巖場去找人。有一次陳暉出山特別晚,德來以為出事了,回村拉了兩塊木門板守在約定地點。曾有人告訴德來,如果攀巖者腰背摔傷,用軟擔架會殘廢。等德來看到巖友伍鵬和陳暉一起走出來時,才知道,他們那次遲遲不出來是去找丟了的攀冰裝備。爬天仙瀑的難點是頂端四五米的直壁,他索性直接掛在頂上反覆爬難的那段。在有保護的情況下,他熟悉了全部路線的難點。爬了幾次以後,他終於覺得可以Free Solo了。2002年12月,陳暉無保護攀登了密雲四合堂90米高的天仙瀑,難度WI4。Free Solo的最後一站,是雲蒙峽的百米瀑。陳暉沒有馬上行動,有一段20米的直壁很容易失誤,猶豫了很久。他每周都去攀冰,反覆爬這段直壁,卻始終覺得無法搞定。2003年2月,快到春節,天氣轉暖,陳暉的精神狀態很好。他想,如果今年不Free Solo,可能就再也不會Free Solo。那一天還是來了。這天天氣很好,陳暉一早就起床,天剛亮就進了雲蒙峽。王濱和伍鵬幾個朋友都去觀戰。王濱在冰壁50米高的臺階位置,選擇直觀的角度拍攝。伍鵬和另外兩個朋友在地面拍攝遠景。百米瀑的攀冰路線很難,陳暉爬得很慢,每個難點他都會休息5~10分鐘。經過最難的20米直壁,這名無保護攀登者無法停下來休息。冰鎬打進去,他能感覺到裡頭是空的。Free Solo完這段高度80米,難度WI4+的冰壁,陳暉用了大約一個小時。

阿文在白河冰面抱石。攝影/Griff

王濱用攝像機拍下了整個過程,並發到了視頻網站上。王濱說,他親身感受到一個人「隱藏在冷靜和嚴謹下的狂熱和浪漫,也看到一個人在逐漸向自己的極限推進的勢能」。就在外界以為陳暉會追求更極致、更極端的路線之時,他卻突然放棄了驚心動魄的挑戰。從那之後,除了配合電視臺的拍攝,以及一些一二十米高甚至更短的路線,陳暉再也沒有挑戰過高難度的Free Solo。2005年,陳暉辭掉了物業公司的電工工作,做了攀巖教練,收入更加穩定。他有了更多時間訓練。陳暉從不缺乏想像力,他開始練習走扁帶,把攀巖當成一種樂趣。他甚至會在城市街道兩側的建築物上攀巖和抱石。康華則在2006年回京,成了第一批中國阿式登山精英搖籃CMDI(China Mountaineering Development Institute,中國登山高級人才培訓班)的培訓教練。CMDI團隊後來在白河的蜜蜂峽谷巖區開發了30多條線路,在懷柔黃土梁開發60多條線路。這群從白河走出的年輕人有時還會回到德來的院子裡,吹牛喝酒。德來家的生意也越來越紅火,定期來入住的巖友越來越多。德來會按照巖友們的需要準備早餐。他跟巖友學做的幹燒魚,幾乎成了德來之家的主打菜之一。滿桌的菜,這其中,怎麼也少不了酒。

2016年白河抱石節,李蘭在爬「花生牛奶」。攝影/Garret Bradley

王濱很隨性,問德來要幾瓶啤酒,喝完酒就趿拉著拖鞋去攀巖。這在白河並不罕見,攀巖者們酒後的醉態聽起來很荒唐,他們卻很開心,有點70年代美國優勝美地嬉皮士攀巖的風格。

巖友們在魏老師的虛度禪院。攝影/斯坦利

當我們談論起攀巖時,總也繞不開優勝美地國家公園。酋長巖、半穹頂……赫赫威名的花崗巖上,寫滿了傳奇。這些巖壁高大、陡峭、光滑,仿佛從土裡長出,只為了攀巖者而存在。於攀巖者而言,優勝美地是世界攀巖聖地。所有的攀巖文化都在這裡誕生,這裡是一切的起源:器械攀登、自由攀登、Free Solo、優勝美地攀巖難度標準、戶外品牌……這些影響到現代攀巖方方面面的形式與標準,都由此而來。在20世紀50年代,一部分美國年輕人被凱魯亞克的著作《在路上》所影響,他們開始走向群山和荒野,開始積極探索新的生活方式。這些「垮掉的一代」崇尚精神自由,身體解放,並反對文學作品的審查。攀巖、喝酒、泡妞是他們的日常。在這些年輕的叛逆者眼中,攀巖是一種全新的冒險運動。他們沒有工作,居無定所,他們常年混跡於優勝美地山谷中的Camp 4營地,信奉在攀巖中尋找自己——攀巖是他們生活中的唯一,也成為了優勝美地唯一的話語體系,誰搞定了最難的路線,誰就會獲得更高的威望。攀巖運動來到中國這片土壤,已經剝離掉美式離經叛道的標籤,追求更加純粹的攀爬快樂和自由。早期國內白河攀巖愛好者都是IT從業者。康華在2002年辭職之前一直是程式設計師,攀巖愛好者伍鵬則從事遊戲軟體開發的工作。那時還是撥號上網,這些攀巖程式設計師更多信息渠道,他們能通過網絡獲取國外攀巖技能的信息和頂級大神們的資訊動態。當時在美國生活過的中國攀巖愛好者,會把「打不打膨脹螺栓」這樣硬核的技術討論帶到國內。在那個年代,只有國內少數網際網路從業者和知識分子才會接觸到攀巖文化,白河地區的攀巖文化也因此變得精英化。曾和康華一起穿越過可可西裡的朋友黃鶴,覺得康華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但是「酒後的康華才是最本質的康華」——認死理,軸,不變通,不讓步。當時康華做了個非商業攀巖論壇,叫「巖與酒」。論壇有點朋克的氣質,攀巖愛好者們可以在論壇上發表硬核的技術帖,也可以自嘲和吹水,甚至發表對當下社會熱點問題的看法。有一年,網上熱議的郭美美事件爆發,為了諷刺事件背後的社會問題,攀巖者阿草給新開的攀巖線路命名為黨員郭美美。康華去西藏以後,「巖與酒」論壇無人維護,也就漸漸沒落了。伍鵬也是個程式設計師,他徵求康華的意見,問能不能重新把論壇做起來,就有了後來的「盜版巖與酒」論壇。從白河最早的老巖場開始,伍鵬參與了大量路線的開發,並且自掏腰包墊付開線的費用。伍鵬親自開發的老怪巖場的鎮場之線老怪,是許多攀巖愛好者來到白河必磕的經典線路。他和王茁一起開發的Beginner路線,至今仍有攀巖新手在這裡練習結組。在很多老一輩的攀巖者眼裡,伍鵬是北京白河巖區的主要建設者和路線開發者,也是中國攀巖基金的鋪路石。伍鵬創辦的「盜版巖與酒」是中國技術攀登的權威資料庫,早期「巖與酒」論壇的精華帖也被保存下來。在攀巖信息匱乏的年代,攀巖者們能在這裡了解到各地攀巖信息和攀巖圈內發生的名人軼事,還可以找搭檔、找攻略。伍鵬和搭檔王茁是白河攀巖基金第二代管理者,他曾經開發並首攀了白河最早的多段傳統路線黃蜂之鳴,最難處有5米高的屋簷路線。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變得更強大。茁壯成長的白河攀巖者們,一旦技術提高,都要在更加壯闊的山谷中繼續試煉,但結果並不總是皆大歡喜。王茁也是王濱所說的第二類攀巖者,「去更高的海拔和更遠的遠方」。2004年,王茁在四川四姑娘山長坪溝駱駝峰遇難。為了紀念遇難的好友王茁,一同首攀黃蜂之鳴的巖友黃茂海,將這條線路重新命名為「紀念王茁」。伍鵬說:「Climber的故事應該被記錄下來。」他在「盜版巖與酒」論壇專門開設了一個版塊,用來紀念國內逝去的攀巖高手,第一位就是王茁。沒有想到,10年後伍鵬自己成了紀念版塊的第五位攀巖者。2004年10月,伍鵬第一次登四姑娘山婆繆峰——四姑娘山長坪溝內一座高難度的巖石型山峰,婆繆峰錐形聳立的山尖,遠眺者都會心生畏懼。他和搭檔攀登至4700米,並未登頂。2014年伍鵬再次嘗試攀登婆繆峰。營地和10年前一樣,伍鵬和王濱的兩頂帳篷依舊搭在同樣的地方,王濱拿出進山前在冰石酒吧買的伏特加,抬手向天,敬了敬離他們而去的朋友王茁。第二天他們來到了10年前王茁和伍鵬放器材的地方。王濱說,這是我們的青春和我們的故事。幾個人坐在地上,哭了笑,笑了哭。這次登山卻讓「自由的風」永遠地停留在四姑娘山的山谷裡。2014年8月,伍鵬在登頂婆繆峰下撤時遇難。王濱有時覺得,這應該是伍鵬開的一個玩笑。當年「盜版巖與酒」論壇的三個版主,王茁和伍鵬相繼離開。

Steve &John 線路,範煒煒在攀爬。攝影/Griff

 

何川成了德來之家的第二批常客。德來喊他「小河」。如果沒有在白河攀登,何博士的平行人生也許是努力發表論文考更高的職稱,周末帶著孩子上補習班。「你要把一件事情做到最好,怎麼有精力去做另外一件事情?選擇了這個,另外一個就沒有了。」何川是個佛系的大學講師,也是個天生的攀巖者。沒有人傳授給他獨攀的技術和經驗,全靠自己摸索。他覺得有成就感。2015年,何川獨自一人花了8天8夜在華山南峰,完成了中國第一次大巖壁獨攀。在中國的熱門景區完成一件了不起的成就,何川也順理成章地走進了主流媒體的視野。2002年,何川開始在白河攀巖,他的啟蒙老師是王茁。從那時起,他一有時間就去白河練習攀巖,他愛上了在自然巖壁上攀爬的感覺。2004年,白河攀巖基金第三任管理權轉交給了以何川、恰米大姐、阿草、阿甘等人為主的核心攀巖者。「攀巖就讓我快樂。」何川沒想過做什麼大事業,只想把握上帝給他的讓他活的機會,過得快樂。何川不光和中國人一起攀巖,還會和一些外國攀巖者一起爬。波蘭女孩木蘭認為何川是一個真正的攀巖者。木蘭曾經在自己的搭檔德國攀巖者Torsten身上找到了同樣的真實。Torsten周五會從長春坐一夜火車過來,周六周日爬一天半,周日晚上再坐一夜火車回去。在德來的印象裡,木蘭總是很嚴肅,不愛笑,像是攀巖者裡的苦行僧。起初她總是帶著帳篷,直接裹著睡袋住在老怪巖場的大石頭下。每周在白河攀巖,她的預算只有30塊錢:花10塊錢坐德來的麵包車到白河,每晚再花10塊錢住在德來家裡,10塊錢用來買水和吃的。這跟美國攀巖群體中的「Dirtbag」文化十分相似,沒有正式工作,放棄對物質生活的一切追求,過著極其節儉的流浪生活。攀巖是他們生活中的一切。剛開始,木蘭不叫木蘭,她的中文名字叫伊能靜。朋友們知道她每周都會去白河野攀,說木蘭這個名字更適合她。她不明白具體是什麼意思,只是覺得名字很酷,背後也許還代表了某種性格。在白河攀巖歷史中,會有濃墨重彩的一筆屬於國外的優秀攀巖者。早在20世紀80年代,白河就曾吸引一批外國攀巖愛好者。興客來客棧老闆回憶道,他曾在那時見到外國人在白河開線,「人在幾十米高的巖壁跳來跳去,簡直像瘋子,天天沒事幹爬剌子。」

2012年德國攀巖者Torsten Treufeld 在NB巖場攀爬。攝影/Garret Bradley

從1999年開始,國外攀登者在白河攀巖,帶來了全新的攀登技術和理念,也留下了一些經典路線。這恰恰是白河攀巖多元文化不斷融合的過程。比如美籍韓國人Young Chu,他擅長開線,也很熱情,是個優秀的傳統攀登者,會用獨特的視角開出一些比較有意思的線。荷蘭的小郭,自稱是最了解白河情況的外國攀巖者。2003年,小郭在廈門大學讀中文。2004年,他坐著慢慢悠悠的980路公交車,和幾個朋友一起來到了白河的張家墳村,住在德來家裡。當時巖場並不多,攀巖愛好者也只有零星幾個。後來攀巖的人多了,在德來家聚在一起吃早餐的時候,小郭會到處詢問,今天你去哪裡爬?我可不可以跟你們一起去?每天傍晚回到德來家的時候,小郭也會到處找人聊天,今天你搞定了哪些線?最讓小郭感動的是德來。每次小郭打電話問,德來,你方便接我一下嗎?無論是凌晨1點還是早晨7點,德來都會去縣城接他。有時德來也不要他錢,小郭會堅持付錢。遇到中文不好的外國住客,小郭經常充當翻譯。德來經常開玩笑,說小郭長得像俄羅斯的前總統普京。這個外國男孩也經常開玩笑說,德來這兒是他的第二個家。他和德來的關係不僅僅是住客和老闆,還是朋友。小郭了解德來小時候的生活,知道德來小時候在水泉峪的村子裡長大,甚至帶自己的荷蘭母親去過那裡。小郭母親不喜歡攀巖,但是一到白河就說,這裡很好,有水,有鳥,很安靜。

斯坦利(左)和魏老師(右)在巖壁下觀望。供圖/斯坦利 攝影/舒朝老師

何川去過世界各地攀巖,他發現國外的攀巖勝地在國內都能找到相對應的地方:美國西部的優勝美地屬於特別大的花崗巖山體,國內類似的有華山;美國的科羅拉多州很多有裂縫的砂巖,國內有老君山……白河是唯一的白河。從地理角度考量,國外沒有任何地方和白河對應——春天和夏天的白河適合攀巖,秋天的白河最美,到了冬天,冰天雪地的白河就成了攀冰勝地。在白河,你可以同時玩運動攀、傳統攀、抱石、攀冰、冰巖混合攀和幹攀等多種形式的攀登——除了高海拔攀登沒有,其他所有的攀登都有了。從河北省張家口市沽源縣發源出的白河,流淌過燕山山脈中段的雲蒙山,把兩岸切割成花崗巖為主的白河峽谷,河水繼續穿過北京密雲區、懷柔區和延慶區,最後匯入密雲水庫,抵達這處土生土長的、中國人自己開發建設的巖區。2008年,何川在白河租下一個小院,租期50年。院子四周山巒起伏,他重新裝修了這個建於1980年的農家院。在白河的院子裡,何川可以隨時練習攀巖。院子一側有面他親手設計的攀巖牆,他也經常拿著冰鎬,在院裡懸在半空中的木樁上模擬訓練。連他臥室的牆都是石塊壘成,他甚至可以隨時爬上去練一手。何川說,白河讓我有歸屬感,有家的感覺。何川的父母從重慶老家搬過來之後,家的味道變得格外濃。有了自己的小院,何川便不再去德來家住。但是德來依舊經常開車去何川家裡,接人或者送人。有時德來晚上沒事,開著車就去何川家待著,和他父母聊聊天。如果說光學博士何川是一位理性的攀登者,那設計師王濱就是純粹的藝術家。王濱是最早在白河安家的攀巖者。他是德來家的常客,走到張家墳村裡,周圍的村民都跟他打招呼。最開始王濱每周去白河兩天,後來一待就是三四天。2002年,為了省下住農家院的錢,他乾脆託德來介紹,籤了10年的小院租期合同。王濱想把自己的白河小院布置得更加精緻洋氣。他請了當地村民來裝修,做一個落地玻璃。村民不知道房子還可以這樣設計,死活不給做。王濱想做個吧檯,村民面面相覷,不理解什麼是吧檯。王濱想了想說:「那你給我用磚砌一面牆,但是只砌一半,不要砌到頂。」等到施工的時候,村民們跑到院子裡評頭論足,王濱只能苦笑。浪漫主義者的創意讓整個小院煥然一新。王濱的白河一號院舒適宜人,每次來他的小院裡串門,巖友們都羨慕不已。白河二號院是徐曉東、徐曉明、孫平共同承租。同樣作為白河地區的開創者,他們沒有選擇更極限的挑戰,而是做了中國第一個全線做技術攀登裝備的戶外品牌,旗雲。旗雲的店在旁人看來特立獨行:「早10點開晚5點關,周六周日大門緊閉,店員們看上去個個牛皮哄哄,老闆們則經常自個兒出門爬雪山」。白河二號院更像是一個單身男性俱樂部,這裡有雄性荷爾蒙,有酒,有撞球,有音樂,還有四處遊蕩的貓,唯獨不允許玩牌。

2016年白河抱石節最後的抱石挑戰。攝影/Garret Bradley

康華和國家攀巖隊教練趙雷、登協註冊教練老高也開始籌劃找合適的新院子。德來幾乎成了他們的「本地物業管家」,很快就幫他們找到一個有土炕的小院。原來的攀巖搭檔和酒友,現在成為了鄰居和室友。2008年以後,在白河租小院的攀巖者越來越多,村民們也很樂意把閒置的空院子租出去。每一個院子,都是小小的攀巖社群,他們的組合,逐漸形成了白河獨特的攀巖社群文化。虛度禪院是個兩層建築,沒有門牌,青磚白牆,院子花圃裡種著薄荷、紫蘇、格桑花。院子的主人是老巖棍魏高翔,人們更習慣叫他魏老師。魏老師是位白須垂胸的老者,身形健碩,看起來仙風道骨,實則是一個文藝「青年」,曾經寫過三本書,是北京作家協會的會員。院落的鐵門時常緊閉,只有周六日才會敞開。住在這裡的多是年輕的攀巖愛好者,斯坦利是這個院子的租客,他以前也是住在德來家的熟客。有了院子以後,斯坦利下了班可以兩手空空地直接從北京出發去密雲白河。他什麼都不用帶,鞋、安全帶、快掛、繩子,甚至換洗衣服和被子都有。斯坦利覺得,住在白河的院子裡就像是在度假。從巖場回來,一進院子,往往能看見魏老師開一瓶啤酒坐下。院子裡有玩桌球的,有躺著休息的,有玩手機的,大家一起吹牛,一下就放鬆了。每天晚上八九點吃完飯,巖友們坐在院子裡繼續喝茶聊天。人多的時候,還會起起鬨比吊環。吃完晚飯,魏老師開始去附近的院子到處串門溜達,喝點小酒醉醺醺的。2018年暑假之前每個周五的傍晚,魏老師會開車到北京來廣營地鐵站附近,拉上幾個人,一起去白河。從北京市區驅車兩個多小時,就可以逃離2000萬人口的逼仄感,一頭扎進山清水秀的白河世界。有人說,這是一種逃避。但我們更認為這是一種選擇。白河攀巖者選擇用這樣一種方式,來化解都市生活中的壓力和困惑。40年前,美國那幫「垮掉的一代」找到了優勝美地,駐守在花崗巖巖壁構建的烏託邦,用攀巖來表達自己。白河也是如此。優勝美地是美國攀巖者的烏託邦,白河就是中國攀巖者的烏託邦。

Ola Przybysz 在老怪巖場攀爬。攝影/Garret Bradley

如今在白河攀巖,學會辨認顏色很重要——綠衣服是水保大隊,黃衣服是護林大隊。如果你沒有及時從青黃相間的樹叢中辨認出他們,那麼這條線多半是爬不成了。2014年以後,白河一到周末就開始堵車。來白河攀巖的人越來越多,紮根在當地的攀巖愛好者不斷宣傳,更多人知道了這裡。城市巖館的發展也帶動了白河攀巖的發展。斯坦利見過白河老怪巖場最火的時候:「半個奧萊巖館都搬去了,奧萊七仙姑都在那兒」。斯坦利剛去白河攀巖時,能力有限,只能爬簡單一點的「小怪」。老怪巖場的線路難爬,他就在一旁看別人爬。

家決在白河四合堂巖場攀爬小柏樹第六段。攝影/Griff

2015年,由白河攀巖基金支持的《北京攀巖指南》也開始出版發售。這一年,也是德來家生意最好的時候。德來家的生意越來越旺,直到2018年的白河攀巖季。2018年4月,正是白河的攀巖季,攀巖者卻被連番驅逐。4月21日,中國農業大學的學生張嘉澄和兩個校友,在白河四合堂巖場的白虎線結組攀巖。這條路線臨近白河河水,路線到頂共有8段。早上10點左右,他們爬到第1段時,河邊停了兩輛車,車裡下來的幾個遊客鋪了地席。等到他們連續攀登了第2和第3段時,那群遊客穿著短褲下水了。下午4點,張嘉澄幾個人準備下撤時,河邊來了一輛消防車,他們才意識到出事了。當時他和結組的隊友們說,擔心護林員會來沒收他們放在攀爬起點的裝備。他們在下降的時候,消防員正從河心拉起繩子。綠衣服的執法人員對他們厲聲大喝:「下來!」他們到了地面,才發現河裡拉出的正是溺亡的遊客屍體。張嘉澄和同伴收拾東西時,兩名石城鎮水保大隊的執法人員趕走了攀巖者,收走價值數萬元的攀巖裝備,留下一句話:「有意見就帶上身份證去找石城鎮政府!」他們警告接送攀巖者的司機德來:「再別拉攀巖的人來了!」沒收裝備事件發生不久,攀巖者阿草在四合堂地區開發攀巖線路時,也被沒收了裝備。阿草還算幸運,他拿著記者證向水保大隊領導說明,攀巖運動不會對水環境保護產生不好的影響,取回了攀巖裝備。半個月後,農業大學學生前往石城鎮水保大隊也取回了攀巖裝備,條件是被迫籤下不再前往白河攀巖的保證書。攀巖者為戲水的遊客背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不了解這項運動的人,會偏激地把攀巖等同於危險的極限運動。攀巖真的是在玩命嗎?不可否認的是,《北京攀巖指南》開篇第一句話就是:「攀巖是一項有危險的運動,可能導致嚴重傷害,甚至死亡!」但是在正規操作的前提下,攀巖完全可以做到安全可控。回顧白河攀巖20餘年的歷史,僅出現過一次攀巖者意外身亡的例子。倒是有不少遊客因戲水發生意外。早在2017年4月,白河的河邊就有遊客溺亡,從此官方就開始在白河臨水路線處禁止攀巖,曾一度在河邊立了「嚴禁賭博,嚴禁販毒,嚴禁賣淫嫖娼和攀巖」的標牌。白河攀巖者們因此紛紛自嘲是「偷雞摸狗之徒」。2018年10月的一天,石城鎮政府找到小李子,開始陸續拆掉白河20年來的百十條路線。小李子拆下來的金屬掛片,叮叮噹噹,留在手裡沒什麼用,不如一堆廢銅爛鐵,還可以賣錢。當年白河攀巖基金在開闢線路時,考慮到日常維護路線的需求,並沒有把膨脹螺栓打得特別深。小李子反而利用這一特點,一條線路接一條線路,拆得十分高效。「這真的很黑色幽默。」康華苦笑道。2019年3月開春,又是一年白河攀巖季。攀巖愛好者藍魚作坊通過北京12345熱線反映了白河地區攀巖受到限制的現狀。官方的回覆是,為遵守水源保護方面的系列文件規定以及森林防火方面的相關規定,石城鎮安排專人看守,水庫、河道沿線保水員進行巡查,並豎立警示牌,禁止漂流、盜採、宿營、遊泳、兩岸攀巖、燒烤等違法行為。這個回復並沒有得到白河攀巖者們的認可。何川說:「保護水源和防火規定攀巖者是認可並贊同的,同時攀巖活動和上述規定並不矛盾是每個攀巖者的切身認知。」在《北京攀巖指南》手冊中,赫然寫明了尊重「當地原住民」和保護「環境」的白河攀巖準則。在防火季,白河地區是關閉狀態,攀巖者並不會在此時進行攀巖運動。在水源保護方面,這個攀巖的群體,恰恰也是最有環保意識的群體。白河攀巖文化源起於北京的精英階層和知識分子,不亂扔垃圾只是基本的素質,他們還發起了多次白河巖場的清潔行動。如今白河地區臨河部分的巖場,依舊屬於明令禁止的範疇。「貓捉老鼠」的場景在優勝美地也曾上演過。在1975年,優勝美地國家公園,也出現過官方打擊攀巖文化的歷史。當時在優勝美地的嬉皮士們行事高調,留著長頭髮、吸食大麻,免費佔用著公園裡有限的資源。最終他們和景區管理員的矛盾逐漸激化,很多行事乖張的攀巖者被捕,但是優勝美地也從未出臺過「禁止攀巖」這種一刀切的明文政策。田野攀登過優勝美地酋長巖上著名的鼻子路線,他十分了解優勝美地的攀巖文化。「在優勝美地,大自然的資源是屬於所有人的。」田野說,他在優勝美地攀巖時,能感受到熱愛優勝美地的人,無論遊客、管理員還是攀登者,都在逐漸接受共享資源的理念,「所有人都能享受到那一份來自大自然的饋贈。」政策總是會變,不變的是巖壁,和攀巖者挑戰不可能的勇氣。無論是在優勝美地還是白河,100年後,沒有人會記得那些景區管理員,他們只會記得這些路線開闢者的名字。

日出時分,攀巖者謝豔梅在秘密花園巖場攀爬。攝影/Garret Bradley

又是一年開春,冰凍的河水開始解凍。德來的院子裡又迎來了年輕的新生代攀巖愛好者,他們帶著朝聖的心態,從市區的攀巖館走進白河峽谷,成為如今白河攀巖的活躍分子。在很多沒有接觸過攀巖的年輕人看來,攀巖是一項只敢遠觀、不敢走近嘗試的運動。但這群攀巖者沉迷其中的樣子,卻又讓人躍躍欲試。虛度禪院的魏老師寫了一首《巖棍之歌》。歌詞不吹不捧,很寫實:別傻X了,沒朋友的遠方,什麼都沒有/別傻X了,沒巖壁的遠方,什麼都沒有……什麼什麼?你說哪兒/找個日子,一起去攀巖/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爬。吃飯、睡覺、攀巖就是白河攀巖者們的日常生活。如果你經常在白河攀巖,你不可能沒見過周鵬。他一頭短髮,皮膚黝黑,肌肉飽滿,時常帶著幾個年輕的學員,在白河周邊的巖壁上教授攀巖技術。早在2006年,周鵬還在中國農業大學上學時,就跟著學校的登山社團來到過白河攀巖。當時他們沒有老師教,由隊長掛線,帶著學習入門動作,一年也來不了一兩次。2008年,他和搭檔嚴冬冬在嘗試攀登四姑娘山么妹峰之前,就時常來白河訓練。2009年11月,周鵬和嚴冬冬第三次嘗試攀登四姑娘山么妹峰,開闢了南壁中央直上新線路「自由之魂」,一戰成名。和康華當年攀登么妹峰的方式不同,這兩個20多歲的小夥子以純粹的阿式方式完成這條線路,被譽為新生代攀登先鋒。但下山之後,他們倆依然是窮小子。再來白河攀巖,已經是2011年,周鵬和搭檔嚴冬冬擠在密雲縣城一間毛坯房裡,每天頂著烈日去白河攀巖。空有名氣和技術,卻養活不了自己,這是中國自由攀登者的普遍困境,他們只有關於自由的夢想和一屋子的登山裝備。之後,他們在中國西部開闢多條阿式攀登新線路,成為中國登山圈中最引人矚目的登山者。直到2012年6月,在嘗試攀登西天山卻勒博斯峰時,周鵬的搭檔嚴冬冬遇難。有人認為周鵬從此消沉了。周鵬說,自己從沒有離開,他就住在山裡,「隨時都做好了出發的準備,無論是攀登喜馬拉雅,還是阿爾卑斯,或是大巖壁」。2016年夏天,周鵬租了自己的小院,在白河開課教學。他成為了白河的第三代核心攀巖者。每天早上,他會在白河的公路上跑跑步,白天要麼是教培訓班學員,要麼就會避開遊客密集處和臨水地區,開發新的巖場和線路。那一年,周鵬在去爬「紀念王茁」的路上,發現了一片近200 米寬、10到30米高的巖壁。今年春天,周鵬和5名志願者,以及12 名自己的學員,開始開發這片巖壁。攀巖新生代們不斷地試線和檢查新線路,他們用了4天時間,開闢了30多條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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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河蓮花盛開,吸引愛蓮人士寫生。記者邵心傑/攝影 圖片來源:臺灣《聯合報》    白河蓮花季昨起熱情登場,希望基金會董事長紀政昨天一早帶領民眾在白河蓮鄉健行,沿途欣賞盛開蓮花,一陣陣清香撲鼻而來,民眾起個大早,神清氣爽迎向晨曦也為白河蓮花季揭開序幕。臺南市長賴清德表示,今年蓮田面積更往年,蓮海景致更加壯觀,歡迎全臺遊客今夏到白河賞蓮。
  • 這才是二道白河的真面目!深藏在人間的秘密!
    北緯42°,孕育三江的長白山天池之水蜿蜒穿過,滌蕩著這座冰雪小鎮,洗盡鉛華,夜幕下的二道白河仿佛吟詩般講述著她如夢似幻的前世今生。淡淡走在二道白河小鎮的路上,心中別有一番滋味。因聚落坐落於二道白河兩岸,故名"二道白河",因與河重名,1983年改稱"二道"。 二道白河鎮地處長白山腳下,索有「長白山第一鎮」之美稱。
  • 長白山二道白河進入「最美家鄉河」預選名單
    評估考察組先後來到二道白河流域及二道白河源頭,對域內河流的人文風土、流域植被、生態環境、工程景觀等方面進行了全面詳細的考察評估。會上,長白山管委會農業水利局、旅遊文體局、規劃資源局、生態環境局等相關部門負責人向孫永堂一行詳細介紹了二道白河流域整體情況。
  • 二道白河,你的夜,看了一眼便無法忘卻!
    我的家鄉是二道白河,一個因坐落於二道白河兩岸而得名的小鎮,為唐渤海國中京興州城址。現在她也叫池北區,是長白山保護開發區管理委員會政府所在地,索有「長白山第一鎮」之美稱。它不僅是一個小鎮,更是國家4A級景區。
  • 白河林區基層法院:七人合議庭來了!
    白河林區基層法院12月22日開庭的四起案件,每案皆由三名員額法官與四名人民陪審員組成七人合議庭進行審理。這是白河林區基層法院首次適用「3+4」的合議庭模式公開審理了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案件。別眨眼,七人合議庭來了!
  • 【戰「疫」一線黨旗紅】「三八節」特稿:我驕傲,我是社區網格員!
    【戰「疫」一線黨旗紅】「三八節」特稿:我驕傲,我是社區網格員!夏金麗是白河社區的(代理)網格長,她所負責的寶塔社區有居民就多達3000多戶。開始她們在篩查社區居住人員情況時,有些居民對反覆進行查詢登記比較反感,有些居民甚至當著她們的面就往身上噴酒精。居民的這些舉動讓夏金麗感到,居民不願意配合是怕我們登門服務給他們的安全帶來風險。
  • 【法院風採】南陽宛城區法院白河法庭:從「舊」至「新」的變革
    庭室簡介白河法庭是河南省南陽市宛城區人民法院七個基層法庭之一,原位於南陽市宛城區長江路與泰山路交叉口處,2019年6月由於市區規劃變動,高新區法院成立,白河法庭管轄區域縮減只剩五裡堡社區,由基層法庭搬至宛城法院機關樓辦公。
  • 人物|她曾是Lynn Hill的「接班人」,卻在攀巖生涯的巔峰退場
    在攀巖比賽中風光無限的 Beth 在大學一年級下學期決定休學去了俄勒岡野攀,並且在那裡遇見了北美傳奇的女性攀巖者 Lynn Hill。經驗豐富並充滿前瞻視野的 Lynn 成為了她戶外攀巖的導師,以其強壯的身體和不服輸的攀巖風格影響了 Beth。
  • 北京市白河峽谷、晉城王莽嶺,AAAA級旅遊區
    北京市·白河峽谷是延慶區東北區縣內的白河堡水庫,是經過懷柔流入密雲水庫的河大峽谷,峽谷的上半部分是從白河堡水庫到回流湯河口,白河堡水庫是第一個旅遊景點,後面是明代外長城的重要門戶——少數民族區,原始風貌保存相當完整的自然峽谷,與永定官廳峽谷和馬哈峽谷一起被稱為「京都三大峽谷」,白河峽谷因其雄偉的風景而享有「百裡畫廊」的美譽,風景很美。
  • 《徒手攀巖》主角:徒手攀巖不可怕 拍攝期間曾來中國攀巖
    北京時間8月30日,第91屆奧斯卡金像獎獲獎影片《徒手攀巖》在北京舉辦首映禮,本片導演伊莉莎白·柴·瓦沙瑞莉攜傳奇攀巖家亞歷克斯·霍諾德共同現身。被稱為「攀巖宇宙中心」的酋長巖,在攀巖領域幾乎是登月一般的難度。2017年6月,亞歷克斯用時3小時56分成功登頂。
  • 李蘭的攀巖小總結51-100
    ,我從別人給我拍的攀巖的照片中發現我每張都在聳肩,要改這個下意識的習慣,需要強有力的意志時刻在場,所以攀巖還真是耗腦的運動啊。 攀巖小總結59:13年9月2日,過腿的時候不甩,控制著慢慢的過,比如在翻屋簷的時候,沒腳點踩時腿會甩出來,或者從一邊大幅度跳躍到另外一邊後,從空中過腿。 攀巖小總結60:13年9月2日,韌帶好很佔便宜,而練韌帶是能短時間提升的,不僅是腿部韌帶,還包括側腰,肩周圍,胯周圍,感覺肩關節柔軟了能伸展出去更多呢。
  • 為什麼東京的時尚男女都愛去「清澄白河」?
    所謂下町,是指城市中的工商業區、平民住宅區。比起新宿、銀座這樣的繁華商圈,下町更有老城風情,加上咖啡館、雜貨店陸續出現,下町成了如今年輕人們的新聚集地。漫步園中,小橋流水、樹石相融,不僅能感受傳統日式園林的樂趣,還會讓人心情平靜。庭園西面與之相鄰的清澄公園,也是個不錯的賞花場所。
  • 《徒手攀巖》主角:拍片期間曾來中國攀巖
    他表示,徒手攀巖並沒有大家想得那麼可怕,只要經過充分的準備,是可以降到最低風險的。問及有沒有可能來中國攀巖,亞歷克斯說,在準備攀登酋長巖的過程中,也來中國攀登過世界級的攀巖場地,但這些攀巖場景最終沒有放在影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