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和狗之間,我偏愛狗。
狗雖然有些媚態,但絕對忠誠於主人,它的詞典裡不會有背叛這個詞。
貓不一樣,它不大鳥你。對它再好,它也一副傲嬌的神態。想搭理下你,就有幾分熱情;倘不想理你,任你怎麼呼喚巴結,它不會像狗那樣兩眼放光。
鍾靈樓前有一隻短尾貓,麻灰色,它的尾巴不知為何沒了一截,便尾梢蓬鬆且胖胖地豎著,每天悠哉遊哉地在樓前樓後晃蕩。
都說了我不大愛貓,每天去鍾靈樓上課,所見多次,並未在意。只是後來讀到8班學生錢普津小朋友的一篇小文章寫它,倒也情趣盎然。
普津說它一點不怕人。在它的貓眼裡,它就是世上唯一女王。它優雅地踱著貓步,並不在意這個世界的喧囂或是寧靜,頗像孟浩然詩句所云:巖扉松徑長寂寥,惟有幽人自來去。真是個高妙的隱士。
也便對它留了心。某次上課,恰好路過伊畔,我駐足「喵」了一聲,算是對它表達友好,期待它用對等的熱情呼應我的寵幸。它抬眼望我一眼,既無緊張,也無熱切,停下腳步,只是平靜地看著我。我蹲下,伸手欲撫,短尾貓卻並不賞臉,逕自離去。
短尾貓可真是個性得緊呢!
到是有次抱著央寶在鍾靈樓前散步,邂逅短尾貓一次。央寶其時也就六七個月大,看見異類,滿是好奇,眼波流轉,對它表示了極大興趣。貓也格外開恩,竟流連不走,任我「喵喵」喚它,陪央寶興奮了一分鐘左右。大約是看在央寶乃純真赤子的份上,至於我這臭男人,它心想:就算不是一肚子壞水,花花腸子是必不可少的。
唉!可惜我的央寶在八個半月的時候棄父而去。沒有了愛女,短尾貓竟然也不願與我親近。
二中是三千餘人的大學校,學生裡不乏吊兒郎當的,但終不能壞到與一隻貓作對的地步。相反,有很多愛心泛濫的小女生,經常友好地餵食一點零嘴與它。鍾靈樓前便成了它的優遊樂園與地盤。孩子們自然會畢業,但愛心和人性是不會畢業的,如鐵打的營盤,會在下一屆學生那裡繼續釋放在它身上,它可真是一隻幸福的貓呢。
貓不媚人,是因為它有不媚人的本事,它會捕鼠抓魚。當年在萬合鄉下教書時,家裡養過一隻靈貓,不但捕鼠厲害,而且極擅捕魚,若春天魚緣溪而上,貓便蹲守溪邊,不僅自己大塊朵頤,亦有戰利品歸家,經常守著一條捕獲的魚蹲守在廚房門口。父親視其為貓寶,寵得不得了。每每獵獲大魚,靈貓自己不捨得吃,銜回家裡,孝敬老頭兒。貓也不懼人,因為它有不懼人的本事。它若不想你抱,你便抱它不到。你若生氣要打它,它縱身一躍,三下兩下便到得高處,任你吹鬍子瞪眼,只有無可奈何。
本事多大,自由度便有多大;若要更大自由,便是斷了某些欲望。主人養它,給它吃,它便吃,並不會謝你;不給吃,我自己捕鼠獵魚去,亦不須求你。不像狗兒,搖尾示愛,淚眼汪汪,又挨又蹭,盼著主人賞一口飯吃。若主人不給,便要去找屎吃。
央寶走後,我鬱鬱寡歡。仿佛許久未見著短尾貓了,心想它是不是躲哪裡生孩子了,當時它的肚子鼓鼓的。或許是我自己失魂落魄,無心顧及。
今日鍾靈樓期中考試閱完卷下樓,忽然又見到了它。它的肚子還是鼓鼓的,並不瞧我一眼,優雅地踱著貓步,自來自去,哪裡還管這個男人曾經抱著女兒與本王親熱過呢?
我曾想起過它,但它並不因我想它就對等地想我;我也曾忘記過它,但它不曾因我忘記而為伊銷得貓憔悴,照樣餵得自己胖乎乎的,油光發亮。
即使它只不過是只貓,而且不過是只短了尾巴又不名貴的殘疾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