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國演義》中,被活活氣死的人不少,要說比較出名和有震撼力、「哀傷力」的還是要數周瑜和王朗。作者羅貫中以大量章節和文字詳盡地描述了他們兩個從受氣、鬱氣、憋氣,到撒氣、出氣、死氣的前因後果和慘烈結局,一個是憂鬱吐血而死,一個是陣前從馬上墜亡,令人唏噓不已。特別的是,一個是具備經天緯地、宏韜偉略、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將軍,一個是飽讀詩書、滿腹經綸、才華橫溢的大學者、政治家,兩個人最後殊途同歸,均死在「氣量」狹窄短促上,怎不讓人痛惜和扼腕長嘆呢?!如果是一般人,人們也許還可以理解,恰恰是兩個「腹有詩書氣自華」的人,的確讓人難以理喻!
氣量是什麼?就是一個人由內向外散發出的一種獨特氣韻、氣場、氣質。是人氣以一個量為單位的一種模糊描繪和統計的表現形式。氣量有大有小,有多有少,卻沒有一個具體的量化標準可測量、可評判,更沒有規範模式或標準方法可觸摸操作。但是,人的氣量可以依人的行為和思維模式指嚮導引,大致可以分辨、判定和感知。現代醫學雖然發達,但也沒有可能用醫學儀器能夠測量和稱出人的「氣量」有幾升或幾斤幾兩,這的確是個難事。難歸難,但從人的處世方法和態度上還是可以初步判定一個人的氣量如何;是大氣量還是小氣量,通過一、兩件事的觀察和測試也可以看出來。古人云:「將軍額上能跑馬,宰相肚裡能撐船」,說的就是一個人能容納不同意見的肚量和雅量,也指容忍和謙讓的限度。
我記得我在初中課本上讀到的一篇課文叫《將相和》,作者是司馬遷。其文寫的就是趙國宰相藺相如和將軍廉頗的故事。藺相如氣量宏大,處處謙讓廉頗,廉頗不以為然,處處掣肘、打壓、羞辱藺相如,藺相如為了維護國家整體利益,不顧個人委屈和顏面,依然高風亮節,以德報怨,忍辱負重;最後,在時間的證明下,藺相如的氣量、氣度深深感動了廉頗,廉頗負荊請罪,從而實現了將相同心、國家安定的大好局面;這是我人生早期受到的「氣量」教育,至今仍然記憶猶新,熱血猶熾;可見,一個人的氣量大小決定人生格局的大小、成就的大小、幸福指數的高低。可以想像一下,如果當時藺相如氣量短促,不停地與廉頗鬥智鬥勇,甚至撕破臉面、大打出手,且不說危害國家和朝局的穩定、改寫兩個人的最終人生結局,還會有流傳下來的「將相和」千古美談嗎?!
再說「器量」。器量俗指「器皿的容量」,指容納東西的多少。大家知道,器皿是固化成型的物件,如果完美無缺,那就是一件藝術品。人的氣量蓄養到一定程度或增量成為一種常態時,那就「固化」成了器量。氣量容易受環境、個人情緒、心態或特定對象的影響,變化不定,時大時小;而器量則不同,已鑄造成型,百鍊成鋼,有它不易變形走樣的特性。用在指人的氣質氣度上,更有其專門的寓意和指向。「器量」是氣量向上飛揚的一種固化晉級描述,是一種比氣量更宏大放曠的氣場形態;器量比氣量更有寬泛的外延和飽滿的內涵,它還帶有某些精神特質的屬性和靈魂顯露的特徵。東漢名士、大文學家蔡邕在《郭有道碑文》中寫道:「夫其器量弘深,姿度廣大,浩浩焉、奧乎不可測已。」唐朝文學家李肇在《唐國史補》卷下「憲宗朝,則有杜邠公之器量,鄭少保之清儉……亦各行其志也。」可見器量的精神屬性展露無遺,靈魂的拔節與舒展已躍然紙上。
《莊子》一書中有這樣一個記載:一個人去拜訪老子,見老子家裡凌亂不堪,心中感到非常吃驚,於是對老子說了一通不敬的話,然後揚長而去。翌日,這個人又回來找老子道歉。老子說:「即使昨天你罵我是一匹馬,我也會承認的,因為別人既然這麼認為,一定有他的根據。這就是我從來不去反駁別人的緣故。」從老子的話語中可以看出和悟到,一些人之所以生活安寧、閒適愉快,是因為他們能夠把是非、爭鬥置之度外,懂得器量的力量遠遠大於口舌辯解的力量。有時候憤怒的還擊不如用柔軟的寬恕和優雅的器量更能接近想要的結果和目標。可見器量比氣量更氣勢恢宏和難於蓄練養成。人生有大器量,才有大格局、大氣象、大境界;大器量就是一座橋,把生活中那麼多的溝壑都變成了坦途,使自己和別人都能走得順暢、開闊,先利人而後自利;只有這樣,才不會被溝壑邊的藤蔓蒺藜掛倒和刺傷。
氣量靠凝神聚力才能養成,器量靠磨礪鑄就才能圓潤生成。氣量與器量,概念與內容大抵相同,但其質地與內涵還是有很大區別;氣量蓄練到一定大的時候,器量就會形成囤養積聚,成為「大器者」;「大器者」就是擁有高雅的器量和突出的成就,屬於人中翹楚,國之棟梁,圭臬不凡,效尤不俗。從兩者的價值趨向來論,氣量適用於自己為人處事,器量則側重於選才用人;兩者相輔相成,匹配媲美,它們不僅可以大力提升個人人格魅力和事業的成功率,還是個人幸福指數的兩個永不貶值、彌足珍貴的「金子指標」和「自帶光環」。
2018年9月6日
作者:楊德振
編輯:梁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