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我逃到了新疆,找了一個打醬油的工作,飄蕩在新藏線上。為什麼會去那裡?因為新疆和西藏能滿足我對遠方所有的幻想。夠遠,夠陌生。遠到有時差,遠到晚上10:30還沒有天黑,遠到要跨越大半個中國才能去那裡。夠陌生,我不認識任何一個人。只要找一個餓不死的差事,死皮賴臉地待上一段時間,可以心安理得地任歲月蹉跎。
我住的地方叫葉城,是新疆西南的一個縣城,是老新藏線219國道的起點。被譽為「天路零公裡,崑崙第一城」,是新藏線一個有象徵意義的地方。初到新疆,我對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好奇。這裡的戈壁荒漠,這裡的一草一木,這裡的維吾爾族人們。
閒暇時我會獨自走遍周圍的每一條街,以住所為中心,半徑不斷地擴大。從這條街走到另外一條街,從這個村子走到另外一個村子。走得遠了,便力不從心。葉城的公交車很少,公交車和站臺都沒有站名標誌。我從公交車的起點坐到終點,又從終點坐到起點。有時候車上就我一個漢族人,全是維吾爾族人。因為面相的迥異,他們會多瞟你一眼。葉城的公交車有時候到了學生放學的時候,會臨時變成校車。售票員用維語吆喝大家下車,掉頭去接學生。我聽不懂維語,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那裡,不知道緣由。最後還是維吾爾族小朋友用普通話告訴我要全部下車。小朋友總是那麼的好熱情,有時候遇到小學生放學,他們會給你打招呼,說「你好」。當地人跟漢族人打招呼都是「你好,朋友!」「你好,朋友,來吃烤肉」,「你好,朋友,要買什麼?」還帶著像外國人說中文的語調。
南疆人的普通話真的很差,有時候看著年紀輕輕的跟他交流半天,他都不懂什麼意思。學生的普通話一般都比成年人的好。因為普通話差的原因,所以他們說話的方式有些奇怪。用詞有些書面,規規矩矩的,不講究語境,好比我們說不熟悉的英文一樣。
有一次進藥店買藥,維吾爾族姑娘導購:「shushu,你好!」。「shushu」難道是某個維語的禮貌問候語?買完藥後「叔叔,再見!」。這下聽清楚了。「叔叔」這個詞用在我身上真的不合適,那姑娘比我還黑,我也比她大不了多少,還敢叫我叔叔,難道叫哥不好嗎?用詞用得太規矩了,在她們的意識中叔叔要比哥哥更有敬意。這件事我一直耿耿於懷,但後來我又覺得合理。叫哥?叫帥哥?叫靚仔?這些都很恭維,不太真實,不符合她們的作風。
還有一次在一個維吾爾族飯館吃飯,來了一家子人。他們買了一個新的手機,要想把以前的微信重新登錄到這個手機上。但是他們可能漢字不太懂,普通話也不好,又只有我一個漢族人,就叫我幫忙。我接過手機發現上面提示的微信版本過低,我更新了一下,把以前的微信找了回來。就這麼一點小事,他們不停地說謝謝,全家人說了好幾遍謝謝,太過真誠反而變得虛幻,讓我感覺有點意外。
你真誠以待,他們會還你更多真誠,這就是我喜歡和當地人接觸的原因。我在那裡逛遍了周圍的鄉村巴扎,很多地方連居住了很久的人也不知道。巴扎裡通常少有漢族人,是最能體會當地市井生活的地方。那裡飄蕩著烤羊肉的味道,孜然的味道,饢的味道,還有各種吆喝聲。我遊走在牛羊巴扎裡,看他們討價還價,儘管很多時候聽不懂他們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