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藝妓文學:「身體審美」的感性呈現

2020-12-21 挖史人

藝妓文學"顧名思義就是描述藝妓生活的文學作品,或藝妓為主人公的文學作品。按照文學性的強弱,"藝妓文學"可W分為文學色彩較弱的紀實類作品和文學色彩較強的小說類作品。世界上對藝妓真實情況作介紹的主要作品有:美國作家阿瑟?高頓寫的傳記小說《藝妓回憶錄》,小說講訴藝妓小百合在12歲時被賣到藝巧館,因不能忍受老闆娘的虐待,試圖在夜晚爬牆從屋頂逃跑,跌倒在地的她手臂骨折,被抓回去後又遭毒打,受盡百般折磨。公元1957年,藝妓増田小夜出版了自傳《藝者》,真實記錄了她的藝妓生涯。重要的還有皮埃爾洛蒂的自傳體小說《菊子夫人》。

日本關於藝妓的小說類作品,永井荷風@是不能繞過的文學大家。永井荷風被譽為日本近代唯美派文學的創始作家,擁有纏綿雅致的筆調和香豔的情色趣味,解析了東洋獨有的藝妓文化的一切密碼。永井荷風的個人經歷和文學偏好,使他在審美趣味上更加偏向江戶時代在遊裡中形成的"色道"美學所追求的"通"、"粹"的"意氣"之美。在海外長期的孤獨而放蕩的生活中產生了厭惡結婚的念頭,也不能接受西方的戀愛概念,他在《放蕩》中說道:"結婚最初帶來在生命中最長三個月的感興,卻犧牲一生的歡樂",因此W男女的交情作為愉悅,其對象不是良家女子,而總是藝妓、酒館女待,乃至娼婦,形成自己特有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感情,為他的創作積累了這方面的生活體驗和文學素材。他繼回國當年所寫的《美國故事》之後,1909年連續發表了《冷笑》、《歡樂》、《法國故事》、《歸國者的日記》、《隅田川》、《放蕩》和劇本《異鄉之愁》等一系列作品。他在《歡樂》中說:我只想作為愛"形"的美術家而活著。我的眼裡,沒有善也沒有惡。我對世上所有動的東西、香的東西、有色的東西、都感到無限的感動,以無限的快樂來歌唱它們。永井荷風的《歡樂》描寫了小說家從16歲到20歲的時期,先後與護士、藝妓和他人的妾等三人相戀中,苦惱於藝術和戀愛糾葛的故事。《新梅曆書》講述了吉原吾妻樓的養子與藝妓小米和吾妻樓千代的糾葛的故事,揭示了男色的優柔寡斷的內也世界,在藝術上初現其唯美傾向。

永井荷風從1932年開始就踏足玉井的花柳街,對陋巷進行觀察和採訪,他對藝妓的審美把握準確到位。永井荷風的作品可W說是他長期深入花柳世界體驗生活的結晶。永井荷風一生的最高傑作《邏東綺談》,該小說是以東京最具代表性的陋巷為背景的新聞小說。講述了單身的中年小說家大江匡,為了寫一部名為《失蹤》的小說,暫時住在一個富有日本傳統特色的澤東,偶然間遊遁一個曾經是藝妓,現在淪為娼妓的女子阿雪。通過與阿雪的接觸,阿雪漸漸地與小說家推屯、置腹,並且有意與他建立長期的戀人關係。作家在對阿雪的各個方面了解之後還是決定在他們感情進一步發展到不可控制之前,離開阿雪,覺得各自走各自的路或許更好。表達了人們之間關係建立容易,結束更容易,人情熱情中的冷漠,無物常在,各自孤獨地在自己的空間裡日復一日。通過對作家"我"所寫的小說《失蹤》的插入描寫,暗含了人的命運難W把握,任歲月瞎蛇,年華易逝,生命的無望,執著中的可悲。兩個內容相互映照,產生一種復調的感覺,更加透視出悲哀和無奈的人生。

永井荷風的漢譯小說選有上海三聯出版社出版的《濯東綺譚》(譚晶華譯,2012年版),有日語和漢語兩本,收錄了描寫藝妓生活不同方面的五篇小說:《隅田川》《各顯神通》《積雪消融》《兩個妻子》《邏東綺譚》,為感受藝妓文化、藝妓生活的悲歡無奈提供了豐富、全面的感性資料。永井荷風另一部小說選《地獄之花》(譚晶華、郭潔敏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年版)帶有自然主義傾向,不少描寫了花街柳巷的生活,巧擊了明治末年社會的庸俗及醜惡,充滿唯美主義和懷舊麼風。該小說集收錄了《隅田川》《濯東趣譚》《積雪消融》《兩個妻子》之外,還收錄了其他兩篇關於藝妓的小說《地獄之花》和《梅雨季節》。《地獄之花》從側面描寫了藝妓變成普通人的荒唐生活レッ及最後被殺的悲劇。《梅雨季節》描寫了女招待在不同男人之間的遭遇和穿梭的窘迫形象。文章將對永井荷風集中描寫藝妓的五篇小說:《隅田川》《各顯神通》《積雪消融》《兩個妻子》《濯東綺譚》進巧分析,以求從中找尋"藝妓文學"中藝妓呈現出的美學特徵,為下一步分析做好鋪墊。

川端康成是表現日本美最細膩的作家之一,他雖是日本新感覺派的核屯、人物,但他作品的審美風格超出了新感覺的範圍,在更深層次和寬廣度上呈現出人內屯、細膩的感觸和瞬間的美感。他的作品將細膩的美與日本性深深聯繫並高度凝聚,具有難W超越的美感特徵。這種將感覺與美水郭交融的表現手法,極大程度地展示了日本人感覺的極限狀態。川端康成的短篇小說《伊豆舞女》用清新的筆調講述了身為高中生的"我"為了驅散屯、中的孤兒根性,上學中途出來旅遊,路上遇到了和家人一起賣藝的小舞女,並與他們結伴同行。"我"和小舞女之間產生了朦化又真切的愛戀之情。在度過短暫的時光之後,又無奈地面臨分別。表現了小舞女的純真,"我"對小舞女即將面臨賣笑生涯的擔憂,對小舞女的單純可愛想珍惜而又不可得的悲哀。

《雪國》是川端康成的名作,他將日本審美的極致感覺與日本性嚴絲合縫地展現著。從結果上看,島村探尋美是沒有結果的徒勞。但他在這一過程中盡情地擁抱了美最盤著的一端和最細膩的一節,那就是對生命、對身體感性的豐盈感受。將人對美的闡釋和感受上升到了頂峰的狀態,這正是作品的不朽之處:它抓住了人也,闡釋了人的真實生活狀態和悲哀處境。因為這種悲哀使生命的重量、生命的美感展現殆盡,使美的生命成為可能。他的《伊豆舞女》和《雪國》在感覺、情感、美的角度描寫了小舞女和成為藝妓的騎子。文章將對作品中小舞女和駒子的美進行分析,W便更加細膩地把握藝妓的美。

岡本加乃子是川端康成最惋惜的文學奇女。她描寫老年藝妓生活和也理的短篇小說《老妓抄》也是"藝妓文學"的代表之作。《老妓抄》講述了藝妓小園的故事。講述了她在年老之後,為了尋找自己渴求的真愛和所謂的"理想的熱情",將一個修電器的青年男子養在家裡,W幫助他實現自己的夢想。但隨著環境的改變,年輕人並沒有因為良好條件而更加努力地奮鬥,而是漸漸懷疑自己的夢想,徘徊在夢想與現實之間。小說最終以年輕人反覆"逃離"又"歸來"為結局。

谷崎潤一郎的小說《文身》也屬於"藝妓文學",小說描寫了文身師淸吉魔鬼般的審美趣味。清吉的夢想是用自己所有的也血和技術,在美女的脊背上刺出巨大的母蜘蛛圖案,並欣賞美女的痛苦。他在偶然中遇到一位見習藝妓,並在這位藝妓身上實現了姬的理想,翌日清晨,當美女沐浴時,痛苦尖叫,自己也被這種在晨犠的映照下美女裸露的背肌呈現出的妖豔的美折服。谷崎潤一郎的作品將惡魔趣味和日本古典審美追求結合起來,擁有巨大的審美衝擊力。

白砕派作家裡見辭(1888-1983)因為個人思想和自己文學圈內的好友決裂,為了平定自己的也情和整理自己的思想,於1913年離開東京,到了大阪,並與那裡的一個藝妓相戀,不顧父母的反對而結了婚。以這一思想生活為題材,寫了《遲到的初戀》(1915),《夏繪》(1915)和《買妻的經驗》(1916)三部曲,生動講述了一個青年結束放蕩生活,懂得戀愛之屯、後,為其戀愛的成就而傾注全也身,積極向上的故事。《今年竹》(1919),描寫了花柳界的風俗人情,並表達了藝妓作為人,追求自由的戀愛也是一種"自然意志"的主題思想。

裡見薛的代表作《安城家的兄弟》(1917-1931)從作者的長兄有島武郎和波多野秋子戀愛的故事作為依據,以作者本人與其兄長為此產生的糾葛的真實生活作為基礎,對原來的生活現象加レッ選擇、提煉、集中,進行高度的藝術概括而形成一個新的故事:作為自己化身的主人公安城家的老四加島昌造,從事文筆活動,與赤坂一藝妓交往,文吉一一其兄有島武郎的原型一一狗情,全家人受到巨大的打擊,他悲憤交集。他在逗子的宅邸毀於關東大地震後,舉家遷往東京。昌造與赤坂的藝妓關係變得更加密切。此時妻子與書生千葉私通。當他知道後,在哭泣著悔改前非的妻子面前,面對這一切不幸來磨練自己,探求自己內也的真實。

太宰治是日本戰後無賴派文學代表作家,21歲時和銀座咖啡館女招侍投海自殺未遂。日本評論家奧野健男認為《人間失格》是"太宰治只為自己寫作的作品,內在真實的內容自敘體"。川端康成說,死亡是最高的藝術。太宰治一生中,一次次的自殺,就是傑出的行為藝術。而《人間失格》就是將死亡作為主線貫穿起來的太宰治的自述傳。

文學作品中對藝妓的描寫充滿了審美的靜觀,排除了更多功利目的和掩飾的意念。本文將選擇具有代表性的日本"藝妓文學"中藝妓,對其所呈現出來的審美內涵做出分析,在其基礎上對日本"身體審美"的特性做出更高的提升。直觀的材料,細小的行為分析,在這一基礎上的審美提升才能做到客觀、可靠、細緻的程度。《菊與刀》在研巧方法和內容上指出:人類學家,必須發展研究日常瑣事的技術,當他想理解某一部落中被視為最惡毒的或另一部落中被視為最膽怯的行為時,當他試圖了解特定情況下,他們將如何行動時、如何感受時,他就會發現,必須大力進行觀察並注意細節。這種方法值得運用於研究日本。研究藝妓身上體現出的"身體審美"特點就是要在日常瑣事上發掘。借用本尼迪克特的一句話:《菊與刀》是"一本探討日本何以成為日本民族的書",而《日本"藝妓文學"與身體審美》是"一篇探討藝妓何以成為藝妓的文章",是挖掘藝妓身上美的構成因素的文章。因為各民族對自己的思想和行動的說法是不能完全指靠的。跳出日本的視角,也許更加具有客觀性。文章將在眾多日本"藝妓文學"作品中選出代表性的四種類型作家的九部文學作品,分H節進行整體分析,分別是:第一節是唯美派文學作家永井荷風筆下的藝妓:《隅田川》中的阿絲,《各搔神通》中的擱代,《積雪消融》中的澤次、女房東、阿照,《兩個妻子》中的辰龍,《濯東綺譚》中的阿雪;第二節是新感覺派作家川端康成筆下的藝妓:《伊豆舞女》中的燻,《雪國》中的駒子;第三節是其他作家作品中的藝妓包括:風格細膩的女作家岡本加乃子筆下的老藝妓:《老妓抄》中的園子;日本戰後無賴派文學代表作家太宰治筆下的女招待;《人間失格》中的常子。展現出藝妓身上"物哀","幽玄","寂","死亡",尤其是"意氣"的審美追求。指出円本審美追求的身也體驗化、身體呈現化、日常生活審美化的特點,為上文指出的日本"身體審美"做細緻的佐證,為下一步分析日本"身體審美"泛化奠定充實的感性分析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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