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5-24 20:57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顧敏 上海老底子
娘兩家頭
作者：徐慧芬
滬語改寫 朗讀：顧敏
推薦：丁迪蒙
點擊下方收聽音頻，時長9分01秒。
八十歲，老眼昏花，但搿件衣裳是一定要做個，是要送撥伊個小兒子個。
雖然已經開春，天還是冷，空調也壞脫了，伊只好拿屋裡所有個燈儕開開來，搿能會得暖熱眼伐？伊勒做一件衣裳。從前伊是歡喜做針線個，但是現在八十多歲了，眼睛也花了，勿摸引錢了，但是搿件衣裳是必須要做個。手指頭已經硬梆梆勿活絡，針戳勒手浪出血了也勿覺著痛，伊繞幾針歇一歇，再朝旁邊瞄一眼。邊浪個阿旺，眼睛始終嘸沒離開過伊個主人。阿旺已經十八年了，也相當於一位耄耋老人了。搿眼日腳，阿旺勿吃勿喝，伊是又哄又騙：阿旺，聽姆媽閒話，儂要吃下去啊，吃下去再有力氣，儂要多陪姆媽幾天，哦！伊搿能講個辰光，阿旺個眼睛搭伊一樣，眼淚水落下來。伊慢慢叫張開嘴巴，吃了一口湯，喘了兩口氣，又吃了一口。伊回想起老頭子臨終前頭關照：照顧好阿旺，讓伊多陪儂幾年呀……
哪能講法呢，兩個人又沒個子女，阿旺老早就是伊拉個小人了。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寵物醫院儕歇業了。阿旺是生了啥毛病呢？還是大限已到？伊心裡真是急呀。看勒眼前病怏怏個阿旺，想到阿旺老早個樣子，伊心裡一陣陣個發酸。
十八年前個一天，老頭早鍛鍊回來，抱了一條小狗，搿條齷齪兮兮個黑毛小狗，趴勒馬路邊頭，像煞是勿來三了，老頭動了惻隱之心，想救活伊。一開始伊嫌比養狗齷齪，但是養發養發就養出感情來了。而且，阿旺是多少聰明懂事體呀！有辰光伊勒灶披間，叫老頭過來幫忙，老頭沒聽見，阿旺就馬上奔過去，拿老頭叫過來。有辰光伊搭老頭出去回來，還沒開門，勒勒屋裡看門個阿旺聞到氣味，就馬上叼了拖鞋送到門口。有一趟伊搭老頭吵相罵，阿旺聽脫一歇就開始勸伊拉，一歇歇用尾巴甩甩老頭個腿，一歇歇又用嘴巴叼牢伊個衣裳角，伊搭老頭覺得好白相，就存心繼續爭吵惹惹阿旺。哪能曉得，只小鬼看見自家調解無效，竟然四腳朝天睏勒地浪，嘴巴裡嗚哩哇啦哭出嗚啦，就像小人看到爺娘吵相罵，又沒辦法又嚇得勿得了。
伊哪能也忘記勿脫，阿旺還曾救過伊個命。十年前，有一日，伊爬了扶梯高頭尋物事，啥人曉得竟然摜勒地浪，等伊醒過來已經勒醫院裡。原來阿旺看見主人昏過去了，就從窗門口竄出去，跳出圍牆，一路狂奔去尋老頭。伊個辰光，老頭勒屋裡門口勿遠個地方幫一家單位看門。阿旺看到老頭拼命狂叫，用嘴巴咬牢老頭個褲腳管往屋裡向拖。老頭一看，肯定是有急事體，奔到屋裡一看情況勿對，趕快叫了救命車拿伊送到醫院。醫生講，還好沒耽擱多少辰光，要是再晏眼就麻煩了。
阿旺啊阿旺，叫我哪能捨得儂！伊想發想發，眼淚就又屏勿牢了。實際浪搿眼日腳，伊一直勒落眼淚，為搿趟疫情裡失去生命個男女老少，有眼人還邪氣年輕啊。也因為搿眼日腳，伊慢慢叫接受了阿旺就要離開自家個事實。
伊安慰自家：阿旺也算長壽了。阿旺越來越老，伊也設想過，到了阿旺要走個搿天，伊要親自送伊上路，火化以後拿骨灰拿回來，埋勒院子裡一棵桂花樹下頭。往年桂花開個辰光，阿旺歡喜睏勒樹下頭，眯起眼睛，一副老享受個樣子。現在疫情當中，搿是勿可能了。伊想著個是，要搭伊做一件上路辰光著個衣裳，要像送親人一樣，撥寶貝狗囡一份體面。伊又想，搿能做，勒伊面個老頭子阿會得笑我伐？老底子老頭看到人家狗著勒衣裳，總歸要嘲笑幾句。老頭講，假使阿拉阿旺著勒衣裳，還介有精氣神伐？是呀，伊個辰光個阿旺一身黑毛像緞子一樣個油光鋥亮，神氣活現，賣相真好。但是現在眼前個阿旺，毛個顏色已經灰禿禿，搿段日腳毛也褪得越來越結棍，身浪已經斑斑駁駁露出皮肉。天介冷，應該讓伊著件衣裳上路個。前兩日，伊勒老個樟木箱裡，尋著一塊薄花呢，拿皮尺勒阿旺身浪量好尺寸，就開始做起來，從早到夜，一針一線，衣裳快要做好個辰光，伊心裡一陣陣發冷，一陣陣傷心，但是好象又有了一眼眼安慰。
伊吃力了，靠勒沙發浪慢慢叫睏著了。夢裡向個春天，桃紅柳綠，小朋友們勒草地浪白相，老頭老太，散步個散步，聊天個聊天，阿旺勒裡向穿來穿去，開心得勿得了。
（作者近照）
（朗讀者近照）
來源：「吳越小豬」公眾號
「上海話朗讀」熱文
☊ 燒賣
☊ 阿二頭，汏浴唻 ！
☊ 上海人勿怕「燙手山芋」
☊ 「悶」勒屋裡向做點啥？
☊ 舊上海個商業特色街
☊ 春彥來電
☊ 愛神花園
☊ 「老上海」祝嘉銘個硬核人生
☊ 油氽果肉長生果
☊ 上海老街
☊ 兩場「好戲」
☊ 一年不打仗
☊秤良心
☊一根筋
上海老底子
每天為儂送上精彩文章一組
打開塵封的記憶，尋覓往昔的歲月
敘上海老底子事
憶上海老底子人
訴上海老底子情
以史明志，以啟未來
原標題：《娘兩家頭（上海話朗讀）》
閱讀原文
關鍵詞 >> 湃客
特別聲明
本文為澎湃號作者或機構在澎湃新聞上傳並發布，僅代表該作者或機構觀點，不代表澎湃新聞的觀點或立場，澎湃新聞僅提供信息發布平臺。申請澎湃號請用電腦訪問http://renzheng.thepaper.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