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全職太太」、「家庭主婦」等女性定義因為一女子高中校長張桂梅的論斷而再次引發熱議。
張桂梅校長反對她的女學生當全職太太、家庭主婦。因為長時間與社會脫節,全職太太會被社會淘汰,在家裡無法與丈夫溝通。而家務瑣事會把家庭主婦控制在原來的水平,無法得到成長。甚至連原來的水平都磨沒了。
對此,張桂梅拒絕了她曾經一位女學生的捐款,因為她懷孕生子之後,當上了全職太太。
這一事件很快引發了巨大爭議,有人覺得張桂梅「看低」了全職太太,忽視了她們對於家庭和社會的貢獻。
其實,不少人都犯了從抽象去看具體的毛病,沒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忽略了不少人背後存在的社會和個人家庭因素,即作為女性,她是否時候當家庭主婦。
全職太太亦或家庭主婦歸根究底還是一種社會分工,通俗點說可以看做一項工作。同其他職業一樣,家庭主婦也受到來自社會的評價,但卻意外的沒有人去保障她們的收入。
於是,家庭主婦常常面臨這樣的困境,沒有穩定的收入來源,社會地位不高,無法得到認同。
這導致,大多數全職太太或者家庭主婦的付出與收入不成正比。所以,這個職業對於大部分女性來說是「不划算」的。
大都市的不少女性,已經不止一次抱怨,在家帶娃不如出去上班,在家做家務伺候老公不如出去應酬客戶。
說實際一點,男女雙方結婚時,不過是籤訂了一份長期合作的項目,雙方都是合伙人,付出自己的資源,從婚姻這個項目中得到精神和物質上的回報。
結果,全職太太工作更多,得到的回報卻受到限制,還不能及時「分紅」,因為丈夫在外打拼,有收入,控制了家庭合作項目的資金來源,成為了實際的老闆,家庭主婦這個一開始平起平坐的合伙人最後成為了打工者,這的確不公平,也不划算了。
據悉,被校長張桂梅拒絕捐款的學生出來談及了看法,「她不想我們讀了書,還跟老一輩一樣,在家圍著老公、孩子轉。要獨立,有自己的事業和經濟。」
最後她說,「每個人立場不一樣,想法也不一樣,反對當全職太太,張校長是從我們女高學生的立場上說的。」
不得不說,張桂梅校長的學生很有水平,馬上看到了問題的根源,而且給出了中肯的回應。
的確,張校長是從女高學生的立場上說的,女高學生大多來自農村家庭,沒有背景,沒有資源,她們要出頭,只能向前,沒有退路。
她們的階層背景限制了她們的職業規劃,全職太太、家庭主婦對於她們來說就是性價比最低的職業。
後來這位同學「及時整改」,換了「工作」,從全職主婦「跳槽」到了「特崗教師」,算是皆大歡喜了。
網絡上很多消息源或者個人為了收割流量,煽動情緒,誤解了張校長的話,認為「全職太太低人一等」。
還是她學生最明白,校長的言論「話醜理正」,說出了很多人不願意接受的大實話。
全職太太不過是一種職業,但社會認可度的確不高,而且沒有相應的保護機制,連薪酬也不太滿意,你說全職太太這個職業是不是比其他要「低人一等」呢?
不僅在國內,國外對於家庭主婦和全職太太的認可其實同樣不高。在韓國電影《82年生的金智英》中,三十多歲的金智英,在經歷工作、生子,當了多年全職太太后,突然變得「不太像曾經的自己」,她的丈夫和母親發現她的言行變得很像其外婆,會突然模仿她說話,仿佛被惡魔「附體」一樣,出現了抑鬱症狀。
影片中,金智英嫁了一個極為愛她的丈夫。但丈夫的家人卻對她較為嚴苛,作為兒媳婦,被男方家庭當做「傭人」和廉價勞動力。無休止的家務,連夜裡睡覺時都保持高度警覺,婆媳關係看似和睦實則緊張。
獨自照顧孩子,大量的家務,如圍城和監獄般的家讓她處於「病態化」的邊緣。
金智英想過重新工作,甚至連曾經的女強人上司都拋出了橄欖枝,但因為男方家人的「不同意」,孩子需要照顧,以及她自己的猶豫不決,最終失去了這個機會。
她與社會脫節,只能再度回歸家庭。影片最震撼力的地方在於,它通過金智英一家三代女性,外婆、母親,她自己的「壓抑史」,呈現了社會對於家庭主婦們無形的壓迫根源。
值得一提的是,金智英「心病」不僅僅來自家庭,雖然有一個甘願辭職回家當「全職主夫」的丈夫,但來自社會方方面面的歧視,那些看似不經意間的口誅筆伐更是給金智英帶來了持續的壓力,甚至是壓垮她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
比如推著嬰兒車走在大街上,亦或排隊買一杯咖啡,或者回到曾經的工作單位看朋友,金智英都會遭受來自各種人的誤解和歧視。
「我也好想用老公賺來的錢買咖啡喝,整天晃悠」、「這些媽蟲太讓人討厭了。她還真好命啊」、「我一點兒都不想和這樣的女人結婚」。
很難想像,社會中居然有人用「媽蟲」一詞來評價全職太太,它專門用來貶低沒有收入的全職媽媽。
最令人弔詭的是,在電影之外,《82年生的金智英》從拍攝到上映還引發了曠日持久的網絡論戰。影片還尚未上映就遭到很多韓國男性網友的瘋狂貶低,刷低分、打差評,甚至要求停拍。
電影上映當天,韓國影評網站Naver上出現了誇張的兩極分化,還有不少挖苦的文章。網站上,男性網友評分1.45,女性網友打出9.19分。
更可怕的是,網上還有針對影片女主角鄭有美的大規模「網爆」,有人直接喊出「滾出娛樂圈」。
影片之外的性別偏見和歧視放大了影片中全職太太的困境,這讓影片本身具有了跳出文本的現實意義。
不僅是同處於東亞文化圈的韓國,就連西方世界也同樣出現過對於家庭主婦的忽視。
上世紀70年代,美國的中產階級白人婦女同樣會遇到這樣的問題。在需要的時候回歸家庭,做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卻失去了自我,從而引發精神空虛等等問題。
就像美劇《絕望主婦》裡,即便有著最漂亮的臉蛋,最優秀的老公,她們卻依然有很多煩惱。
而在最近大熱的美劇《后翼棄兵》(The Queen's Gambit)裡,女主角看到了自己的母親,養母,以及女同學,作為家庭主婦、全職太太的空虛和消耗。
無盡的孤獨,得不到社會和家庭認同,讓這群外表光鮮亮麗的太太們迅速成為社會和家庭的「棄子」,她們只能沉迷於酒精,每天躺在沙發上看肥皂劇消磨時光。而丈夫回家後,她們謹言甚微,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正是為了不成為這樣被始終壓抑、失去自我的女性,女主角接受了孤獨的挑戰,努力成為了一代西洋棋大師,找到了「家庭主婦」之外的另一個職業方向,最終獲得身份認同。
李銀河在談及家庭主婦和全職太太時評價非常有力:尊重個人選擇、全職太太的勞動價值需得到體現、女性獨立是社會發展的必然。
「全職女性不是什麼罪人,但也不必過度提倡。都是個人的選擇,要尊重個人意願。」
全職太太的勞動有價值,只不過這樣的價值,如果被認為在一個家庭中是無償的話,那麼這就造成了一種錯位。
另外,她說,「不必過於擔心女性過於獨立後帶來的問題。因為這就是社會進步的必然階段。」
其實,李銀河的話張桂梅校長的言論,從價值觀到內核都「殊途同歸」,張校長正是因為看到了目前家庭主婦的勞動價值沒有得到體現,社會認同度不夠,而且女性獨立是未來的必然趨勢,所以才讓自己的學生一定要獨立自主。
至於尊重個人意願,請問這群農村出來的孩子,通過學習擴大了自己的視野,結果還是回歸家庭,請問,她們的未來,你來保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