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上被邀請回答一個問題:在大城市待久了，回到小城市會習慣嗎？
有人用三言兩語的「有錢在哪裡待著都習慣」來一筆帶過，有人說看慣了大城市的燈紅酒綠，確實會對小城市的雞毛蒜皮嗤之以鼻。
也有人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揉揉凌晨三點還沒合眼的眼睛，說在大城市打拼，真不如在小城市過得安逸。
很抱歉的是，我愣是看著這個問題發呆許久，竟一個字都答不出來。
我同大多數剛踏出象牙塔的年輕人一樣，決定捲入大城市既洶湧渾濁又高傲誘人的洪流之中。
情願被鋼筋水泥最底端的汙濁玷染，也要仰起頭掂起腳去想像那些高樓大廈上方的視角。
我們正值二十剛出頭，一個叫人十分尷尬又可以有一切可能的年紀，既沒有辦法在大城市生活得舒服，也沒辦法將就窩在小城市。
所以你要問我在大城市待久了，回到小城市是否會習慣，我想，我應該是最沒有資格來回答的。
正如「北上廣容不下肉身，三四線放不下靈魂」帶來的無奈，我也不過是在努力讓肉身與靈魂能有可以和平相處的那一天。
前幾天看了兩集《北京女子圖鑑》，那個由戚薇的飾演的陳可，遭受著家裡不斷強加的安穩工作和相親，公交車外的小鎮街道上，躺著年老漆黑的馬路，睡著低矮暗淡滿是倦意的商店，路上的人們透露出來一成不變的眼神，都使她皺緊了眉頭。
她是不甘心一輩子待在這座小鎮裡的，即使媽媽和朋友都能給予她幫助，規劃她的工作和丈夫，在這座差不多的城市裡，找一個差不多的人，過著差不多的日子。
她差點是要放棄去北京的念頭的，直到那個高中畢業的王佳佳的出現。
這些猶豫糾結也曾在我腦海裡不斷浮現，一個月前還擁有著一份安穩的實習工作，周末閒來和大學同學聚聚，有空還可以隨時回家看爸媽，有能力給他們買點什麼東西。
不用擔心衣食住行，從不會有工資交不起房租的顧慮，可以邊工作邊學習，甚至還有閒情約三兩好友外出旅行。
我以為這是開始，卻無奈有些太快看到結局。
這些小城市帶來的安穩，應該是晚年享受的才是，提前感知幸福，只怕會過早品味苦澀。
畢竟出來混，遲早都得還。
劇中的陳可還是背上行囊踏上了北漂之路，坐上火車那一刻的欣喜與激動加上她臉龐的稚嫩和眼神的天真，把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踏入社會染色缸的模樣表演得生動形象。
和大學男朋友通完電話的那一刻，還在期待著一周後他的到來。
殊不知在北京找完十幾份工作沒有一個成功後又被高中同學王濤欺負時，一個人拖著行李箱在凌晨十二點的北京大街上打給男朋友換來的一句分手，徹底改變了陳可的人生軌跡。
特別扎心的一個地方是，她看著夜攤上別人賣的兩元錢一根的玉米，摸著肚子癟了一大圈，掏出零錢只有一元，便奢求能否買個半根。
她坐在馬路上啃著熱氣騰騰的玉米嚎啕大哭，回想了幾分鐘男朋友曾向他表白的場景，哭幹了眼淚。
是呀，大多數人總是在真正踏足到那片大城市的土地上時，才發覺這鋼筋水泥下的厚重與自己心心念念的夢想太過大相逕庭。
面試時，幾乎每個面試官都會問她，你為什麼要來北京？
她一臉率真又可愛地把夢想二字說出口時，面試官們相視一笑。
笑她什麼呢，或者問問我們自己，好笑在哪裡呢。
笑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有夢想就可以給你實現的機會，笑你不知自己幾斤幾兩就敢赤手空拳說自己有夢想，笑你連大城市的生存法則都聞所未聞。
我們這些自以為懷揣夢想就能活成想要樣子的年輕人，帶著小有才華的不甘心，和那顆沒法安放的漂泊靈魂較著勁兒。
上上期《圓桌派》裡蔣方舟提到一個觀點：我們常常熱衷於談論有大才華的大藝術家，但這個社會上更多的人只是小有才華。
她說：「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個社會對大部分小有才華的人是殘酷的。
因為一方面小有才華的人脫離了庸眾，開始追求不同的東西，說我不要過平庸的生活，但另外一方面，他的才華又支撐不了自己的野心和自己與大藝術家之間的想像。」
世間還真的是奇妙，融入什麼環境就決定著遇見些什麼人。
熟悉一方寸土便融入一個集體，注入某個小角落便深入某一兩人。
人與人之間就像液體中的小顆粒，會隨緣自動與另一個顆粒碰撞或者融合。
然後產生出或深或淺的化學反應，會有一種相似的因素交集來將你們合為一體。
因著那份相似的稀缺，才有大多數人嘆息的「有趣的靈魂萬裡挑一」，我們幾乎都是為著那萬裡挑一的獨特，才不遠千裡決心不停止探索的腳步。
聰明的人總能一眼就能看到結局，我們都不聰明，只有不聰明的人才總不相信結局，並且堅持矇騙自己，一路哼哧向前，像烏龜一樣，定要和兔子決出個勝負。
不能說那些想留在家鄉的小城市上買套房子安穩度過一生的人就是沒追求，就好像那些非要留在北上廣漂泊的人也不一定就都是為了夢想。
不管是大城市還是小城市，起初要滿足的都是你那能享受理想靈魂的肉身，為了更好的生活。
不同的只是，所謂「更好生活」的定義。
一庭院一蒲扇一夕陽便可終老，兩好友兩杯茶兩句話也可停留。
抑或是高薪高職高頭銜，是那燈紅酒綠是漂泊自由是放蕩流浪。
只是最後，我們終將回歸柴米油鹽，把不羈的青春回歸樸素。
北上廣限制了你的房租，卻留給了你對漂浮靈魂的想像空間，日子可以苦點，精神尚且富裕。
如果可以，願你口口聲聲說的喜歡能餵飽你的肚子。
若不能，請低頭看看，下雨了，你租的地下室又積滿了水。
先把積水打掃乾淨，再努力搬到陸地上吧，地下太冷，養不活你肆意跳動的有趣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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