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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十月金秋,清風滿桂樓,這時節上海的天氣竟也透著些許閒適與溫柔,在此般氛圍下,亦是在疫情摧枯拉朽般侵襲過後,上海時裝周終如期而至。說實話,若不是仍見得到來往穿梭戴起口罩的行人,某一瞬間,我們或許也能忘卻這究竟是一個多麼特殊的年景。
越是災難後,人們越需要通過慶典撫慰內心的瘡痍不安,而在本次時裝周上所發生的一切,則無不透露著中國時尚產業整體對於行業復甦的決心。人們盼望著能在這裡找回常態,更甚一步也帶有著對於中國設計師群體的期盼,畢竟作為最先恢復生活與工作秩序的國家之一,不少人都盼望著本土設計師們能夠以此為輻射中心,讓這裡成為更具影響力的時尚聚集地。
上海時裝周期間,若你前往 LABELHOOD SS21 先鋒時裝藝術節現場,會在這裡發現 FASHION ASIA 所帶來本年度入選《10 Asian Designers to Watch》亞洲時裝展覽的設計師作品。這個極具分量的時裝展覽,每年均由專業評審團精心挑選亞洲新興時尚設計人才,而今年評選出的作品則包括了 DEMO、Robert Wun、CAROLINE HÚ、STAFFONLY、Cornerstone、Chen Peng、Children Of The Discordance、BLINDNESS、J KOO 和 ASAI。其中 4 個品牌的 5 位設計師 Chen Peng(陳鵬)、Sun Yun(孫雲)、Caroline Hu(胡穎琪)及 Shimo Zhou(周師墨)與 Une Yea(溫雅)現身展覽首日,NOWRE 則在這場靜態展中對這幾位設計師進行了專訪,首先,與他們一起聊了聊各自品牌的設計。
CHENPENG
男裝研究專業出身的 Chen Peng 在 2015 年創立了自己的品牌 CHENPENG,初始,這位設計師就提出了一個頗為有趣的概念「平均時尚主義/one-sized fashion」,用 Chen Peng 自己的話說:「我希望自己所創造出來的設計,是沒有人群之分、沒有種族之分、沒有年齡之分的。」
CHENPENG 打造出了適合更多大眾的整體結構,它可以為少數特殊體型群體宣言,其設計美學中沒有美與醜的分界線,更注重突出個人特點。「人們可以明顯地發現 CHENPENG 很標誌性的 Shape 就是圓形和繭型的裁剪方式,並且我們通過羽絨這種材質去進一步體現整個品牌的 DNA。」Chen Peng 說。
而在過去的 5 年裡,CHENPENG 每年只發布一個季度,以秋冬為主,並以羽絨材質為主要品類載體。當我問設計師為什麼不去拓展春夏系列時,Chen Peng 這樣回答:「對於一個初創設計師品牌來說,你首先得讓人記住你是誰,以及你最擅長的是什麼。」
STAFFONLY
STAFFONLY 由 Shimo Zhou 與 Une Yea 於 2015 年共同創立,這是⼀個追求獨特審美趣味的男裝品牌。她們二人通過多個季度的進化為傳統男裝帶來一些嶄新而妙趣橫生的外觀。
Shimo Zhou 與 Une Yea 在接受採訪時說:「STAFFONLY 的創作著眼於當下發生的事情,我們每一季開題,都會由員工們一起討論最近在思考的問題、現象以及下個季度的價值觀。通過對這些思考的提取,我們實驗出服裝上面的細節、結構和形態。我們希望每季度的作品都有一定的『當下性』,當你過一段時間後再拿出來,這些衣服會讓你想起那個階段所發生的事情,這就像是記憶標本。」
CORNERSTONE
CORNERSTONE 意味「石敢當」,是一個建築中為房屋提供穩固和力量的基石。品牌主理人 Sun Yun(孫雲)亦是一位中國著名當代建築設計師。擁有二十多年建築設計行業實踐經驗的 Sun Yun 談起他涉足服飾設計的初衷時,這樣說:「很多服裝設計師熱愛建築藝術,同樣很多建築設計師也是服裝發燒友。而設計服裝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我的一個夢想。」Sun Yun 認為服裝與建築之間在思考方式上是相似的,「當我營造一個空間,當人走進一個空間,人會被空間所影響,而服裝所發生的效果其實是一樣的,服裝也是在創造一個空間,只不過這個空間與人更親密接觸」。
跨界操刀給予了 Sun Yun 對於服裝設計的獨到見解,CORNERSTONE 的廓形從來不會「搞怪」,它們通常有著簡單又經典的形狀,而在這樣的外在之下,Sun Yun 卻希望能夠將細節做到極致。Sun Yun 說:「我們的衣服很重視細節,特別是把這些衣服打開的時候,你會看到衣服的裡面都是花了很多心思的,我認為細節是能夠打動人的。」
CAROLINE HÚ
女裝設計師 Caroline Hu 的同名品牌 CAROLINE HÚ 於 2018 年創立,是主張對日常生活抱著浪漫態度的高級時裝品牌。那些夢幻的裙裝通常使用了很多複雜工藝,並常常會耗費大量製作時間。Caroline Hu 說:「我每個系列的靈感都是基於一些私人的情感或者經歷,再就是一些藝術作品或者多樣的文化,我一般在有了靈感之後會先從面料入手,就像之前有去做出油畫效果那樣,每一季也都在不斷進行研發。」
Caroline Hu 的設計極具藝術性,但這通常也會面臨更多商業化方向的阻礙,針對這個問題,Caroline Hu 回答說:「我覺得作為成衣,它是可以在有藝術性的同時,也是實穿的,所以我想通過我的系列去重新定義 Commercial Pieces,新一季我們想要傳達給市場的信息,就是達到藝術和商業之間的平衡。」
與中國設計師探討疫情下的亞洲時尚
通過上述篇幅或許你已對四個中國設計師品牌有了進一步了解。而就在疫情後,行業呈現復甦態勢的時裝周場地之上,我與設計師 Chen Peng、Sun Yun、Caroline Hu,以及 Une Yea,面對面坐下,繼續與他們針對本次訪問的主題「疫情後的亞洲時尚力量」進行了探討。你或許會對疫情之於時裝品牌的打擊有所設想,可通過幾位設計師的敘述,現實情況著實會更加「出人意料」。
Chen Peng:「100 萬預算的大秀,現在的大環境下它是否還能回報正常?」
NOWRE
2 月份疫情以來,全球時尚行業大受影響,這期間你們所面臨最大的挑戰是什麼,又是如何應對的?
Caroline Hu
CAROLINE HÚ 設計師
疫情很大程度上影響了貨期,我們延遲了新系列的發布,畢竟工廠都關門了,這導致很多生產環節需要在自己的工作室裡完成。積極方面來看,這倒是也增強了團隊之間的合作。我也挺慶幸有在今年把生產部門搬來上海,如果還是像之前那樣放在紐約,我想情況應該會更麻煩吧。
Une Yea
STAFFONLY 設計師
地理上的隔閡,一些已知、習慣和共識都被打破。我想所有人都被推出了自己的舒適圈。對我們來說最大的挑戰是我們兩位主理人決定異地辦公,分別去研究不同的主題,看能碰撞出什麼樣的火花。
Sun Yun
CORNERSTONE 設計師
對 CORNERSTONE 來說最大的挑戰就是我們今年不能去巴黎時裝周了,因為我們之前每次的銷售都是在巴黎時裝周,但隨著倫敦、巴黎和米蘭時裝周被陸續取消,這對我們的銷售可以說是「滅頂之災」。可是接下來的情況又似乎不是如此,後來我們開始採用在線方式訂貨,我們把所有面料做成小冊子,對應服裝的拍攝分發給全球買手,最後的結果是亞洲的訂貨量遠遠超過了歐洲和美國,所以今年我們國內的訂單變得比以前更多了,銷售總體反倒超過了去年同期,這可能算是一個「悖論」吧…
Chen Peng
CHENPENG 設計師
很多人都會問我們說「疫情來了,對你們品牌有沒有影響啊?」其實對 CHENPENG 來說,我們今年在銷售方面並沒有很大影響,以前我們主要 Base 在海外多一點,但從去年開始我就有把一部分重心轉回國內,所以現在的市場配比基本上是 60% 國內,40% 海外。疫情確實打擊了海外市場的銷售,畢竟整個物流系統都癱瘓了,海外店鋪也關閉了,但反之中國市場有著最快速度的反應,所以我們在國內市場也有了很大的增長。
NOWRE
疫情讓行業步伐放緩甚至是改變、打破了業內傳統,你們最近有和本土的其他設計師就此討論嗎?大家對這種變化都是如何看待的?
Chen Peng
CHENPENG 設計師
我們經常會討論這類話題,包括昨天和很多設計師聊天大家之前都是在海外時裝周進行發布,但今年都選擇在上海發布了。包括我們的品牌也是這樣,往年都會是在紐約去發布我們的整個 Collection,但今年我們在上海做了線上發布,通過視頻的方式去向消費者展現新的設計。
Chen Peng
CHENPENG 設計師
同行之間大家也會聊說未來兩年的一個發展方向策略,比如我們還應不應該花巨大預算去投時裝秀這件事情,如果說一場大秀我們要投 100 萬的預算,那麼現在的大環境下它是否還能夠達到正常的轉化與服飾銷售上的回報?不能說看著大家都發布了,那我們今年也要去跟風辦秀。你會發現今年很多厲害的設計師,他們都選擇了直接進 Showroom 開啟訂貨了,可能每一季度都保持一種良性循環,擁有一種更長遠的思考是更為重要的。
Sun Yun
CORNERSTONE 設計師
過去傳統的銷售模式在被打破,事實上幾乎所有的傳統模式都在面臨挑戰,但我認為一個好的品牌無論在什麼環境下都需要誠實地表達自己的價值精神,堅持品牌個性,這一點很重要。
Une Yea
STAFFONLY 設計師
疫情也讓我們擁有了一些新的思考角度,去思考「服裝」能對這樣的情況作出怎樣的反應,能給人提供怎樣的保護。在疫情期間我們就曾經接到過一個「如何改良防護服讓生產變得更有效率」的項目。雖然最後項目還沒做完國內疫情就基本穩定下來了,但能參與這樣的思考讓我們覺得所學所想不是完全沒有用的。
Caroline Hu
CAROLINE HÚ 設計師
我覺得這些變化也算是件好事,本來獨立設計師就有區別於商業化品牌,研發周期會更長。現階段可以不必卡在時裝周的幾大節點上面,這反而增加了我們研發的時間。同時我覺得當選貨和看秀都變成了線上,這反而給獨立設計師品牌增加了機會。因為無論大牌還是新銳品牌大家都是通過類似的渠道展示給大家,那麼機會相對更平均了。
NOWRE
當你的品牌較為年輕,在面向亞洲甚至全球的時候,你覺得自己具有的優劣勢分別是什麼?相比疫情之前,這樣的優劣勢有否受到了疫情的影響?
Caroline Hu
CAROLINE HÚ 設計師
對於市場來講,我們的設計可能沒有那麼商業性,但我覺得就這方面而言只要找對客戶群就不算是所謂劣勢。我們總的方向也沒太大的變化,除了說之前研發會放在紐約,生產在國內這邊,但現在會把工作室的重心繼續搬回國內,在上海的工作室做一些研發。
Sun Yun
CORNERSTONE 設計師
CORNERSTONE 的劣勢顯然是年輕,但我覺得我們的優勢也是年輕,這讓我們我們沒有太多負擔。
Une Yea
STAFFONLY 設計師
優勢在於我們身處一個瞬息萬變的社會,有無數新鮮的現象、觀點在萌發,人們依然保有對新鮮事物包容的流動感。但是在面對國際受眾的時候,我們在討論的很多是當下中國才會有的現象,相同的故事在向不同語境的受眾傳達的時候會遇到一些障礙。
Chen Peng
CHENPENG 設計師
因為 CHEN PENG 作為品牌已經創立了有四五年了,算是形成了相對比較穩定的市場基礎,我想即使是在疫情這樣的背景下,該買我們產品的人還是會去買的。
Sun Yun:「 未來可能會有大量的國外設計師和品牌湧入中國,來分一杯羹」
NOWRE
全球時尚行業在各個環節上都不復以往,但如果換個角度看,你是否有感受到什麼新機遇?
Une Yea
STAFFONLY 設計師
有的,經歷了一個季度的停滯,我們看到了創作者們又燃燒起了熱情。在新的環境下有些固有規則被打破了,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Sun Yun
CORNERSTONE 設計師
我想對我們來說有著很大的新機遇,我們有開始慢慢地思考國內市場,因為以前更多的是想去拓展歐洲、美國,以及日本的市場,那麼現階段我們也一直在搜集、總結國內市場對於服裝的看法。
NOWRE
亞洲市場尤其中國似乎成為了復甦跡象最顯著的區域,你覺得這會對亞洲設計師們帶來什麼先機嗎?
Chen Peng
CHENPENG 設計師
大家都在說疫情之後,對時尚行業而言中國可能會成為下一個「時尚陣地」,你會發現從 6-9 月這段時間,很多國際上的奢侈品牌都選擇在中國做了發布秀,這一是因為中國對於疫情的快速反應,得以讓我們快速地穩定復甦,而這一定程度上引發了報復性消費,以前一個品牌一個季度可能賣個 100 萬,但疫情之後也許能賣到 300 萬。
還有一個方面就是傳播,疫情的影響下,海外發布是不太可能了,而反觀國內的上海時裝周,在今年也有了很大的調整,因為我認為在中國 Social Media 整個的發展速度也是比國外快的,同時傳播的方式也更為多樣,我們可以通過微博、微信和小紅書等等平臺以短視頻或者文章等多樣方式傳播出去,當然到了現在 10 月份的上海時裝周,可以說是結合了線上線下同時發布的形式,線下大秀的同時可能也會有一些線上直播,我想這些都是中國市場中的優勢。
Une Yea
STAFFONLY 設計師
我很認同這樣的觀點,首先是無論在生活上還是工作上我們已經率先恢復至接近常態的水平,國內消費者反而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更多關注到了本土設計師。
Sun Yun
CORNERSTONE 設計師
曾經的中國市場缺乏「挑戰」,因為中國市場非常大,如果品牌或設計師沒有全球視野,那也可以依靠這個市場發展起來。但我覺得未來可能會有大量的國外設計師和品牌湧入中國,來分一杯羹。就好像可能他們過去覺得中國的時裝周還差點意思,但是現在他們不得不來,中國擁有一個正在良性成長的市場。
Caroline Hu
CAROLINE HÚ 設計師
對,我也覺得這是個先機,當很多國際大品牌也想要進入國內市場,或者說是在上海做一個發布,而我們中國獨立設計師本來就在這裡,所以這是蠻有優勢的一個狀況,當外部很多地方已經停擺了,當然就會有更多的目光聚焦在這裡,而我們也應該抓住這個時機。
NOWRE
最後一個問題,在行業不算太穩定的情況下,未來一年你最希望實現的目標是什麼?
Sun Yun
CORNERSTONE 設計師
希望我的品牌可以進入到一些我心中最想進的店鋪吧,這可能是個特別小但特別健康的目標,目的倒不是說要在這些店裡產生什麼了不起的業績,而是作為中國設計師品牌,希望可以在某些領域擁有更多話語權。
Une Yea
STAFFONLY 設計師
希望能提供給大家遠超「STAFFONLY」這個詞的想像空間。
Chen Peng
CHENPENG 設計師
對於明年來說,我更多看重的是對於品牌銷售渠道的拓展,因為我們做了四五年之後,在有一部分穩定的客戶和店鋪的情況下,它既是利處也是弊處,如何去拓展新的渠道,就是我們明年最大的一個方向。
Caroline Hu
CAROLINE HÚ 設計師
我會希望能按照自己原本計劃的品牌方向前行吧,雖然今年因為疫情很多線下展示不得不取消,但我希望明年的兩個季度可以按照我的設想把它全部傳達出來。
通過對於四個品牌設計師的訪問,不難發現,本土設計師們在疫情的影響下有著逐步將品牌重心轉至本土的趨勢。而就另一方面而言,時尚行業亦一直在持續釋放能量,期望每年都能在亞洲時尚領域看到愈發多元且令人驚喜的創新作品,我們希望新世代的亞洲設計師們能夠通過作品,傳達屬於他們自己的獨特的理念與意象。
經過此次 LABELHOOD 的先鋒藝術節,更不得不關注到今年的 FASHION ASIA 2020 HONG KONG (FASHION ASIA)。在主辦單位香港設計中心 (Hong Kong Design Centre, HKDC) 及主要贊助創意香港 (CreateHK) 的精心策劃及鼎力支持下,FASHION ASIA 將配合本年度合作城市的主題,邀請超過 30 位來自英國時裝界及世界各地的演講者,包括了業界重量級決策人、各界領袖、創意精英及時尚界先鋒,一同於 12 月 2 日及 3 日的「Fashion Challenges Digital Forum」亞洲時裝業論壇,探討全球時裝業界面臨的迫切問題。
我們將持續關注本土設計師們所分享的想法與見解,並期望他們能夠在疫情後行業復甦的大潮中,不斷地將卓越的才華帶給時尚受眾。
WRITER Liz Gioro
PHOTOGRAPHER Hiro L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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