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類當真掌握窺視未來的能力,那麼,生活在刀光劍影之中的土耳其先祖突厥人或許會好奇:曾經刻滿"徵服"二字的奧斯曼土耳其,是從什麼時候變得"浪漫"的?
這其實是一個身世複雜的民族。你可以看見它經歷瘋狂的擴張和極度的繁榮,看見它在忽然間跌入地獄,又看見它跌跌撞撞試圖再次崛起。
繼16世紀控制小亞細亞與巴爾幹、焚毀拜佔庭之後,它的疆域在最廣闊時可以西抵北非的阿爾及利亞,南至神秘的埃及,北及歐洲的匈牙利,向東甚至深入兩河流域。
它曾是那樣的兵鋒凜凜,就連歐洲人也活在奧斯曼軍歌步步緊逼的陰影之下——再照那樣擴張下去,穆斯林文化幾乎能夠稱霸歐亞。
讓歐洲人慶幸的是,這一切喧囂在1918年戛然而止。
如同東邊另一座沒落大國一樣,在一戰的末尾,長期沉溺於盛名之中的奧斯曼終究被歐洲列強的現代化軍隊撕裂和分食,它的版圖因急劇的縮水而重新變得清晰。
位於西亞邊緣的安納託利亞高原在黑海南岸森嚴地佇立,薄霧籠罩著青褐色的海水,透露出一股枯槁之味,像是傳統霸權淪亡的基調。
而若往西北走,在與歐洲大陸相接的巴爾幹半島上,夏季乾燥而漫長,陽光總是普照,葡萄在那裡飛快地成熟著,它們聞起來,很像是充滿希望的歐洲現代文明。
事實上,即便奧斯曼已滅亡數個世紀,在這片以熱情和繽紛著稱的土地上,帝國遠去的鐵蹄聲仍不絕於耳,復興的野望更是從未平息。
1923年,在經歷民族獨立戰爭的陣痛後,土耳其共和國的開國元勳凱末爾站在復國的浪潮前端,將土耳其從一片狼藉之中撿起,放在了西式現代化鐵軌的起點,他或許在想,若能順利搭上新時代的火車,世界終究不會將曾經的帝國拋棄。
凱末爾然而,功成身退後歸於塵土的凱末爾不會想到,若干年後,另一個滿腹野心的小子橫空出世,他同樣要強健經濟,亦要振興他的民族,但事情似乎漸漸變得不妙——在他所設想的未來圖景裡,有"蘇丹王"重現人間,也有民粹浪潮屢次抬頭,還有撕裂的傳統信仰裹挾著大國復闢的貪念,一併捲土重來。
一、 "斯巴達"之邦與蜂蜜之地
1. 根深蒂固的軍事擴張主義
1326年註定是土耳其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個時間節點。這一年,奧斯曼第二任皇帝奧爾汗聯合他的兄弟阿拉丁正式建立土耳其新軍,使剛獨立不到30年的土耳其在一夕之間擁有了正式、全職且有編制的軍隊。
大量年富力強的青年人加入這一全新的職業,他們參與正規的軍事訓練,遵循嚴格的軍紀軍規,同時還有薪水拿,可以隨時作為國家的"傭兵"奔赴遠方的戰線。這一軍事舉措是如此超前,直接奠定了土耳其以軍事擴張塑造國家興旺的新基調。
朝氣蓬勃又幹勁十足的土耳其新軍在1330年成功包圍當時的霸主拜佔庭帝國後第一次嘗到勝利的甜頭,繼而以愈戰愈勇的姿態進一步打擊反土耳其的勢力,介入拜佔庭內戰,乃至踏上歐、亞、非洲的沃土。
截止1600年左右,奧斯曼相繼消滅拜佔庭、馬穆魯克等王朝,打敗匈牙利、法國、德國、波蘭等陸上強國,搶奪了義大利與葡萄牙在黑海、愛琴海、地中海、紅海乃至印度洋的遠航路線,使其自身的封建神權傲然於眾多戰敗國的上空,一躍成為當時唯一不把歐洲放在眼裡的伊斯蘭勢力。
需要承認的是,簡單粗暴的方式的確帶來了立竿見影的效果,但它同時也讓土耳其人養成了抱令守律的劣根性。
畢竟,軍事侵略就像是驗證了一百次也不會錯的完美答案,這簡要的概念日益深入他們的血液和思維中,竟成為不可撼動的國本,讓他們欲罷不能。
在衰落前的近500年中,他們以驚人的毅力反覆施展著同一套擴張的邏輯:進攻、佔領、吞併,繼續進攻、佔領、吞併……
帝國夢做得太久,未免使人忘記自己所處的位置。歐洲諸國及周邊小國在被奧斯曼人扼吭奪食之後走入窮途,他們一方面擇機開闢新的海陸航線,直搗東亞、美洲等全新的富庶之地,另一方面連續不斷地掀起獨立戰爭,挑戰奧斯曼的軍事權威。
在17世紀到19世紀之間,更迭的時代逐漸追上了還在舊夢中昏睡的土耳其,被歷史捧殺的滋味,這便上來了。
2. 自察的"西亞病夫"與繁榮的底色
在龐大的人類社群中,掠奪者一直是一個不甚光彩的職業。但不可否認的是,在人類彼此相隔地北天南的漫長歷史裡,向來只有極為蠻橫的侵略手段,才能迅速地撞破陌生的世界,讓互不相通的文化最直接地相連。
土耳其新軍在四處擴張的過程中彰顯了高度的組織性和強有力的影響力,他們每徵服一處土地,便在當地大興改革,促進社會經濟的改善。
一時間,土耳其海峽的貨船川流不息,各色礦藏得到有效的開採並銷往西方與埃及,葡萄酒莊、養蜂場等得到鼓勵和培育,各國的商人與工人湧入多個經濟中心參與就業,基督徒和猶太人在同一片土地上成為平等的公民……
可以說,土耳其人帶往周邊世界的並非只有軍隊和戰爭,還有拓展貿易的需要、不同政體的交流、穆斯林的宗教傳統,以及伊斯坦堡獨特的文化藝術氣息。
或許,土耳其人其實並未固步自封,而只是在自己認同的標準成功模式中迷失了太久,乃至即便提倡現代化的新聲在19世紀左右出現,也未能得到充分的發展。
不過,實力強大的昔日王者即便是潦倒之後,也是見過世面的落魄富二代。土耳其仍具備著自我反省與繁榮向上的底色,末世英雄凱末爾的出現即印證了這一點。
我們可以共情的地方在於,當中國被嘲諷為"東亞病夫"的同時,土耳其也落得一個"西亞病夫"的壞名聲。兩個落魄的王朝使我們更清晰地看見,當一個民族突遭重大的不幸時,有一件事一定會發生,那便是不得不開啟一場新的旅程。
這一過程本質上是民族文化結構重塑的過程,改革者需要不斷地問自己:我們做了什麼?我們本應該做什麼?
基於這樣的思索,作為土耳其共和國的初代總統,凱末爾敏銳地抓住了深埋在霸權舊夢裂痕之中的國本矛盾:是走向大眾式的西化,還是重建軍國伊斯蘭?
是融入飛黃騰達的歐洲,還是重塑中東霸權?對於兩個選擇題,凱末爾都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前者。
二、 劍走偏鋒的"市井政客"
對於深思熟慮後做出了以上決定的凱末爾來說,埃爾多安或許頗有些招人煩,他就像家族中某個不聽話的晚輩,一面血脈相承,繼承了凱末爾倡導世俗主義、發展現實經濟的遺志,另一面卻裂冠毀冕,偷偷搞起了教權復興、民粹抬頭的逆反行當。
不過,車輪般的時代終究比奮力疾走的個人跑得快,如果凱末爾能一路跟隨,一探究竟,當了解了土耳其復興的困境後,他或許願理解這個茂騰騰的後生也說不一定。
1. 不盡人意的擊鼓傳花
凱末爾的任期不算長,但他的確在有限的時間內以強有力的改革手段抓住了墜向懸崖的土耳其。
1920年前後,凱末爾開始大興資產階級改革,倡導主權在民和世俗主義,弱化宗教神權對教育、法律、社會生活乃至政治的牽絆,實行憲政,甚至一舉廢除蘇丹制以及人民背後的等級稱號及頭銜。
當修道院被大量關閉,人們開始習慣便利的現代服飾,採用公曆計時,過上了周末,或是告別農場,進入了新興的國營企業……短短十餘年間,土耳其的國民風貌在很大程度上實現了現代化。
如果凱末爾的年歲更長一些,今天的我們或許能見到一個更為不同的土耳其。但星隕如雨,白雲蒼狗,隨著凱末爾逝世,強有力的改革推手消失了。
凱末爾身後羸弱的文官政府忽然間變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而另一邊負責監國的軍部力量卻發現了時機,開始蠢蠢欲動。
凱末爾逝世後的幾十年間是土耳其的一段混沌期。在國本層面,繼承了凱末爾主義的共和民黨廣泛地分散在城市精英人群中,而廣大的農民卻站在強調傳統文化復興的伊斯蘭政黨一邊,雙方藉助民主化的政治潮流得以在明面上僵持對立。
這一時期,軍事政變頻發,而軍方是竊喜的,因為他們以維護社會穩定為藉口迅速崛起,不但介入政治,甚至開始經商,插手國民經濟。
凱末爾的遺訓完成得並不順利,甚至可以說是曲曲折折、帶水拖泥。但就在這樣的政治與社會背景中,新的年輕政客在成長。2003年,接力棒到了埃爾多安手裡。
2. 兩面派的仕途:從市長到囚徒
這些年來賺足了大眾視線的埃爾多安究竟是何人?
"他童年時曾穿梭於市井之中,為了賺取學費而兜售檸檬水和芝麻餅"——這是人們提到他時總愛提到的一個場景。
這故事的流傳度如此之廣,似乎有助於土耳其人民相信這位草根總理的初心、信念和力量,或是使望子成龍的父母鼓舞他們的子女:
你看,偉大的"埃蘇丹"小時候賣餅,長大了成材,他努力改變了貧苦的命運,是不是值得你學習?
埃爾多安的確生長在黑海南岸充滿窮酸與算計的窮人區,但比起單薄的草根政客的形象,他的早期經歷恐怕遠比檸檬水複雜。
我們很少能碰見對政治充滿興趣的兒童或青少年,埃爾多安偏偏就是。這一與眾不同的興趣偏好可能來自於他身上流淌著的喬治亞血統,喬治亞正是數百年前盛產政治鬥士的伊斯蘭族群。
生於民主化崩盤而軍權橫行的共和國時代,埃爾多安的從政之路充滿了兩面性。一方面,早在15歲時,他便加入了繁榮黨下的全國學生會,積極地投入各類教權活動,整日參與到反共濟、反共產主義以及反猶太的遊行與鬥爭中。
自小與渴望傳統復興的底層人民同生共處的經歷,使他天然地對教權有一種親近和崇拜,這一傾向在後來愈發顯著地體現在了他的政治主張中。
但另一方面,不論二十世紀中後期的土耳其共和國發展得多混亂,汲取著現代化養料長大的埃爾多安始終是凱末爾主義的受益者,因而他的經濟與社會主張又追隨著凱末爾的腳步。
在經濟上大搞基礎設施建設,扶持旅遊業,大力發展實業;在社會中倡導男女平權,尊重人權,主張廢除通姦罪等封建習俗。
一開始,在經濟建設上務實、親民的作風為初涉政壇的埃爾多安創造了順利的仕途。
1994年,埃爾多安當選為伊斯坦堡市長,後冷戰時期經濟復甦的東風恰好在這時刮來了,基於一系列務實的手段,伊斯坦堡市迅速被打造為一個整潔、夢幻又充滿活力的旅遊之都,埃爾多安迅速贏得市民的追捧。
直至1997年,埃爾多安的教權理想始終是按捺不住了。在一次公開亮相的場合中,他忽然當眾激情澎湃地朗誦起了宗教詩,在引起一片譁然之後因違法而被判監禁。畢竟,此時距離開國元勳凱末爾廢除政教合一,已經快一個世紀了。
3. "偉大復興"還是"拙劣復闢"?
宗教詩事件不是埃爾多安唯一的逆反之舉,幸運之神仍眷顧著他。
這位在1997年坐了牢的前市長湊巧躲過了同年爆發的經濟大崩潰,市民們自發懷念起埃爾多安時期富庶的社會經濟,同時越發憎恨將埃爾多安投入監牢的軍隊勢力,以及長期昏庸無能的府院之爭。
2001年,受民意簇擁的埃爾多安與一些反保守派組成了正義與發展黨,並在次年當選為國家總理,再次登上政治舞臺。
如同數百年前使無數土耳其人上頭的擴張主義一般,民族主義這一巧妙的競選手段似乎有種魔力,叫埃爾多安嘗到了甜頭,自此,他似乎明確了自己要迎合傳統的榮光,正式開始與凱末爾唱起了反調。
在經濟上,埃爾多安深知底層民眾對於軍權控制的壟斷企業的不滿,因此揮別自凱末爾時期繼承下來的統制經濟,提出自由化改革。
一面剝奪軍隊的經濟權利,一面大力引進外資,很快將土耳其的GDP數據做得十分漂亮,土耳其人均收入直翻三倍的成就更是成為他執政史上赫赫有名的一筆。
在文化上,在埃爾多安尊傳統、輕變革的強烈主張下,保守的傳統宗教文化得到鼓舞,熱切的傳統文化復興開始了。
一夜之間,已經消逝了數百年的奧斯曼的氣息忽然通過影視劇、藝術創作等形式重新回到民眾的視野中,民族自豪感成為各級官員每年需重點攻克的文化KPI,整個社會中瀰漫著一股懷舊的味道。
在政治上,曾是凱末爾左膀右臂之一的土耳其軍方不斷遭到埃爾多安打壓,力度之猛,程度之深,致使軍隊在國家政治上的話語權幾乎消失殆盡。
與此同時,埃爾多安進一步召開公投修憲,廢除總理制,打擊異派,壓制因武裝力量過強而被蓋章為潛在恐怖分子的庫德族,逐漸將政權牢牢地穩在了超級大黨正義與發展黨的手中。
如果說,內在的政治偏好使埃爾多安選擇了與凱末爾西化路線截然相反的傳統民族主義路線,那麼,西方世界的推拒,更是讓他堅定地轉身,投入奧斯曼民族復興的懷抱之中。
在外交上,埃爾多安也曾遵照凱末爾的願望,積極地向歐盟示好,緊鑼密鼓地籌備著脫亞入歐的活動。
然而,出於世仇希臘等國的強烈反對、宗教體制的根本差異以及歐盟內部想要動搖美俄在中東勢力的小九九,入歐的大門在歐洲人道貌岸然的假笑中轟然關閉,土耳其只剩下一個選項,那便是回到曾經稱霸的沃土、如今混亂不堪的中東。
三、 政治的輪迴與發展的陷阱
1. 四面楚歌的外交與陷入停滯的經濟
如果說擺在凱末爾面前的政治難題是必須轉型的國民經濟和亟待覆健的民族自信,那麼日益交困的外交格局和蓄勢待發的國內反動勢力則可能是埃爾多安面臨的困境——這是過度迎合民粹產生的代價。
九年前,當阿拉伯之春橫掃中東時,埃爾多安曾驚詫地以為自己再度稱霸的野心終將實現。
他迅速地採取一系列激進的外交措施:先是高調支持埃及穆兄會和敘利亞反對派,後又挾瓦良格號向中國索要高達10億的"過路費",甚至介入利比亞戰爭,擊毀俄國軍機,擊斃無辜的跳傘人員。
恍惚之間,曾經那個橫行霸道於歐亞大陸的奧斯曼似乎死而復生了——至少埃爾多安本人是這樣以為的。
好景不長,穆兄會很快在埃及失勢,敘利亞巴沙爾政局被推翻後,大量難民湧入土耳其,瓦良格事件的野蠻行徑得罪了日益強盛的東方大國中國,俄國軍機事件引發的一系列跳梁小丑般的後續更是惡化著世界各國對於土耳其的感官。
而在中東地區不加掩飾的動作又觸犯了美國的利益,不但誘發後來的川普經濟制裁,還被介入國內政變。埃爾多安的棋盤一片混亂,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把東南西北所有國家得罪了個遍。
除了政治上的難題,埃爾多安同樣面臨國家經濟停滯的壓力。
繼2008年金融危機與2010年歐債危機後,奔騰了多年的全球經濟進入平緩期,至2012年,連蓬勃的中國也將增速放緩,世界繁榮的潮水終於歸於平靜,土耳其不可避免地進入衰退的周期。
經濟衰退期往往是檢驗一國經濟實力的關鍵時刻,土耳其前期基於不牢靠的外資舉債和房地產泡沫發展起來的表面繁榮終於顯出原形,就連曾經名不虛行的"鐵公基"建設,也在飽和之後,進入了漫長的停滯期。
2. 自我拉扯的土耳其哲學:宗教傳統與現實主義
現如今,在國內民粹主義的催促下,在以美國為推手的暗潮洶湧的內亂政變下,在經濟泡沫破滅的困境下,在多方外交碰壁的施壓下,埃爾多安所採取的諸多鋌而走險的政治舉措逐漸透露出一種政權末期的症狀。
他越想往前,就越控制不住地向後倒退,就連奧斯曼帝國覆滅的警鐘也完全失去聲響,土耳其徹底陷入對虛幻的"新奧斯曼主義"的迫切追求中。
今年,埃爾多安忽然宣布將聖索菲亞教堂博物館改造為清真寺,此舉再次引起國際上的批判。要知道,將宗教迷信的聖索菲亞大教堂改造為博物館,可是開國元勳凱爾末促進國家現代化的一大盛舉。這一歷史的倒退,實在無法不令人惋惜。
從創造土耳其經濟神話的實幹總理,到被西方《經濟學家》戲稱為"新時代的蘇丹",埃爾多安的野望似乎正在走向另一種末路窮途,讓人好奇他是否清楚地思索過"我們做了什麼?我們本應該做什麼?"
但是,若要究根溯源,小亞細亞地區歷經數十個世紀複雜的精神文化背景,卻使我們無法站在外人的角度對他肆意評判。
在小亞細亞這一得天獨厚的地緣位置上,愛琴海文化、古埃及文化、古巴比倫文化、基督教文化與敘利亞文化始終摺疊著時間與空間並存,這些文化彼此之間神態各異,甚至理念相斥:
相較於古埃及崇尚死後的繁華,古巴比倫更嚮往現世的勝利;敘利亞始終戰火不休,克裡特卻信仰著與世無爭的"小確幸"……
來自四面八方的繁複交織的影響一定程度上賦予了小亞細亞地區矛盾而衝突的思想內涵。
一方面拘於傳統,嚴格地敬重並信奉著神秘事物的存在;另一方面卻又步履不停,努力追逐真金白銀的現實生活。究其根本,神話也罷、現實也罷,不過都是為追逐一種更為美好的生活。
結語
多年前,當土耳其墜往深淵之時,四周一片驚呼,但實幹家凱末爾抓住了它,野心家埃爾多安捧起了它。現如今,在進入邊際遞減的下滑弧線後,這個國家恍然發現自己竟還在懸崖上。
這崖上有大量的外資舉債、房地產泡沫、停滯的旅遊業以及四面楚歌的外交,像是極為硌手的巖石,害得它雙手鮮血淋漓,而與此同時,它身上還背負著大國的舊夢與騰飛的抱負,歷經數載,它們仍是那麼沉重。
麼,是否應該丟掉包袱,安守恬靜怡然的小國身份?這選擇太艱難,除了土耳其自己,無人能夠代替做出決定。我們只看見山谷之下,一堆乾癟的熱氣球散落在黑暗和寂靜中,它們仍在等待,等待著那輪屬於奧斯曼的太陽升起。
文獻:
西蒙·蒙蒂菲奧裡:耶路撒冷三千年
莊禮偉:土耳其的困境與埃爾多安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