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冬月漸暖
《屋頂上的小提琴手》是一部經典的以猶太人生活為主題的百老匯音樂劇,真實地呈現出以特維家庭為代表的猶太人民傳統的思想觀念和生活習性。這部劇的序幕,就是由屋頂上的小提琴手的琴聲伴隨著日出揭開的。
在正式劇情中,小提琴手還出現了兩次:第一次是在特維得知政府要針對猶太人進行示威行動的時候,第二次是在整個村子的猶太人被驅逐出去,特維帶著妻子和孩子流亡的時候。
那麼這個小提琴手為什麼總是在這種場合出現呢?
原來,在猶太文化中,小提琴一直被用在重要的場合,比如生日、婚禮、葬禮等。「屋頂上的小提琴手」也是猶太人的一句諺語,指很艱難但又很美好的事,象徵著美好和希望。
這位小提琴手總是在人們面對生活苦難的時候出現,就是希望用美妙的樂音來安慰他們內心的傷感。這是隱藏在猶太人內心深處的積極樂觀的性格,也是他們堅信愛與美好的生活態度的體現。
這部音樂劇就是根據夏加爾名畫《屋頂上的小提琴手》改編而來,劇中有一首《Sunrise Sunset》的歌曲,寫的也是夏加爾的背景故事。
這位「帶著夢流亡」的猶太畫家,即使在生命中最悲痛的時刻,也一直保有猶太民族在民間童話、神話之間的幻想性,這是一種非常可貴的民族素質。
而這種關於生活的美好希望,都被妥善記錄在《夢見夏加爾:浪漫的狂想》一書中,帶領我們認識夏加爾的一生,了解猶太文化中愛與美好的生活態度,走進充滿詩意幻想的藝術世界。
1、猶太文化的「並存」與「互動」:永遠的流浪民族,永恆的故鄉情結
若不是身為猶太人,我壓根不會成為藝術家。——夏加爾
在歷史上,猶太人長期以「客民」的身份活動於別國的土地。最初的猶太人其實屬於遊牧民族,在公元前18世紀遷往現在的以色列,又在公元70年被羅馬帝國驅逐,從此,猶太民族開始了四處流散的歷史,長達1800年。
在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中,猶太民族一方面努力推進自己的傳統,另一方面又廣泛吸收其他國家的文化成就,使得猶太民族文化在並存和互動中得到發展。
與此同時,在沒有盡頭的流亡生活中,濃濃的鄉愁情緒便成為猶太人的標配。夏加爾的這副《我與鄉村》,就流露出濃厚的鄉愁色彩。
1887年的夏天,馬克·夏加爾出生在原屬白俄羅斯的維捷布斯克。儘管童年生活坎坷,但虔誠的信仰、充滿濃鬱生活氣息的鄉村風光給他留下深刻印象,這份童年記憶中無法割捨的濃濃鄉情也構成夏加爾創作的水恆主題。
《我與村莊》是夏加爾在1911年離開家鄉初到巴黎的成名作。畫中的景象就是夏加爾記憶中故鄉的模樣,右邊的臉孔是畫家自己,他把自己對家鄉的懷念化作一尊守望的雕像,仿佛永遠看護著自己的故鄉。
這個時候的夏加爾,已經接受了巴黎先進思潮的影響,吸收了畢卡索的「立體派」思想和馬蒂斯「野獸派」的顏色對比效果,在畫面中大膽使用立體主義的構圖風格和強烈的色彩對比,很好地村託出夏加爾「超現實主義」的幻想風格。
夏加爾的繪畫風格與猶太文化存在相同的特徵:「並存」與「互動」,在一次次的流浪中吸收優質文化並不斷創新,但仍保留著最初的那份美好與真摯,這是猶太人民頗具特色的民族文化,也是落難民族的精神反映。
2、猶太文化中的宗教思想:天使觀念深入人心,始終堅信愛與美
我對各種困難無所畏懼,因為我的內心始終懷著對人類的愛和守望。在我的生命中,恰如畫家的調色板一樣,有著對人生和藝術唯一的色彩,那就是愛的色彩。——夏加爾
被譽為「書的民族」的猶太人一生信仰宗教,形成以猶太教為核心的價值觀念,並滲透在猶太人生活的各個層面。猶太教大力倡導天使觀念和救世思想,這是猶太人倫理道德和律法思想的基礎,也是他們對於生活的幻想以及面對不幸的安慰。
猶太人在世界各地都有自己的家園,這些生活的瑣事標記著猶太民族的特色,也時刻提醒著他們的獨特宿命。與此同時,民族的宗教印記也給他們帶來希望和力量,撫慰著民族宿命的悲劇。
換句話說,猶太教構築了猶太民族的精神王國,對猶太人的價值觀念、生活方式以及思維方式都起著固化的作用。這也就使得猶太民族依然能夠保留心中的天使觀念,始終堅信愛與美。
這種美好特質在夏加爾的代表作《生日》中完美展現出來。在他的畫裡,飛翔是愛的象徵,一生相信愛與美好的夏加爾,相信人可以飛起來。或許當我們的肉體很沉重的時候飛不起來,但當我們心靈輕盈的時候,就可以飛起來了。
《生日》繪於1915年,是夏加爾與妻子貝拉愛情的見證。那天是夏加爾的28歲生日,貝拉特地穿上了漂亮的長裙,手捧著鮮花來為他慶生。這讓夏加爾非常感動,於是飛到半空中親吻貝拉。
自從遇到貝拉之後,他幾乎將自己滿腔的愛意與繪畫的色彩都給了貝拉。貝拉是他的初戀情人,也是他的第一任妻子,兩人共同生活了26年,直到貝拉在紐約因病過世。儘管貝拉已不在人世,但她依然會頻繁入畫,因為夏加爾對她傾注的愛意保持不變。
猶太人認為,世上最幸運的人莫過於與初戀情人結婚,夏加爾就是那個幸運兒。對於夏加爾來說,貝拉就是他的天使,愛情是夏加爾作品的關鍵詞,他們的幸福生活也成為夏加爾作品的主旋律,照亮了他的藝術道路。
3、猶太文化中的民族特徵:用夢對抗現實的苦難
畢卡索說:馬蒂斯死後,夏加爾是唯一理解色彩的藝術家。
在《聖經》中,猶太人把受外族侵辱和其他磨難解釋為「上帝的懲罰」,用這種識罪、贖罪意識去解釋、消減和對抗他們在現實生活中的苦難。在這種情況下,構建一個美好的「夢」便成為對抗現實苦難的重要表現形式。
猶太文化中的這種民族特徵,深刻影響著猶太人的內在生活,讓他們與其他民族綻放出不同的色彩。這裡我們來對比分析一下同時代的流亡者:猶太人夏加爾(1887年—1985年)和西班牙人畢卡索(1881年—1973年),以及他們面對苦難的不同態度和做法。
畢卡索是立體畫派創始人,也是西方現代派繪畫的主要代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畢卡索從西班牙流亡到法國,因為不滿當時佛朗哥元帥的獨裁政權,他就在每一幅畫裡攻擊佛朗哥。
這種不滿情緒在法西斯納粹轟炸西班牙北部巴斯克的重鎮格爾尼卡、殺害無辜的時候,達到了頂峰。畢卡索用寫實的象徵性手法畫出著名作品《格爾尼卡》,用畫筆揭露法西斯的殘暴行為。
《格爾尼卡》的畫面充滿控訴性,展現人們被屠殺時的痛苦樣子,包括死去的孩子、悲痛的母親、被刺傷的身體等等。面對生活中的不幸與苦難,畢卡索選擇把痛苦的模樣在畫裡描繪出來,把惡剖開給人們看。
與此同時,夏加爾經歷了更多的逃亡生活。他先後經歷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俄國革命、史達林統治、第二次世界大戰、猶太人大屠殺等黑暗時刻,但是在面對這些苦難時,他呈現給世界的依然是美好的東西。
夏加爾認為:如果生活太痛苦了,那麼畫出來也只是增加更多的痛苦而已,因為猶太人已經被屠殺,再怎麼畫也不能挽救他們了。所以即便他在表達低沉情緒的時候,也會為世人造一個美好的夢,帶來隱約的希望。
在這副《孤獨》中,夏加爾將基督塑造為一個孤獨的牧羊人,小提琴也被丟在一旁,他仿佛在沉思:為什麼我們會面臨這麼多苦難?
而在牧羊人的身後,依然有熟悉的村莊和飛翔的天使。這看似荒誕的畫面,展現出夏加爾夢幻般的藝術氣質和心中的美好希望。
夏加爾是一個偉大的「造夢師」,他在畫中造「夢」,畫關於愛與美的東西,用這個「夢」來對抗現實的苦難。他如果沒有「夢」,或許活不到98歲的高齡,也不會在年老的時候還依然充滿美好的幻想。
這個「夢」就像是他的藥一樣,在他最受傷、最孤獨的時候,安慰他,治癒他。這個「夢」也是希望,在越大的苦難中,「夢」越重要,因為它會帶你飛起來,飛過那些痛苦的畫面。
夏加爾用他的一生詮釋了猶太文化中的愛與美:
第一,由多次流亡而產生的主客民現象以及主客民文化中的「並存」與「互動」,帶來了繪畫藝術上的融合與濃濃的鄉愁情緒;第二,以猶太教為核心,天使觀念深入人心,堅信並踐行愛與美;第三,廣泛意義上的民族特徵,用夢對抗現實的苦難,樂觀地生活。這也是他許諾給人世間的愛與美:不管在現實生活中遇到再大的痛苦,你都要知道屋頂上永遠會有一個安慰你的聲音,它可以幫你渡過難關。
如果拋開歷史的因素,我們可以反思一下現在的生活:生於和平年代的我們沒有經受那麼深的磨難,大多數的痛苦是來自於生活的壓力,甚至有的人受到一點點苦,就會有很多抱怨,停滯不前。
這種抱怨在夏加爾98歲的生命裡幾乎是看不到的,因為抱怨對所有的現實最沒有用,只是徒增煩惱而已。他一直在用愛與美給人類做最深的祝福,願你能擁有這種發現愛與美的眼睛,保持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也擁有提升自我、反抗重壓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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