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潯興股份因變更實控人一事在股市掀起波瀾,6個交易日連拉6個漲停板,漲幅超50%;2016年11月17日,深交所發函逼問:潯興股份的新東家是啥背景?
一年前,2017年1月20日,始創人施能坑請辭潯興股份董事長、董事及戰略委員會主任職務,辭職後,他不在潯興股份擔任任何職務。與他一起請辭董監事等職務的還有王珍篆、施能建、葉少琴、施加謀等一干人馬。
僅過去一年,2018年1月10日晚,潯興股份公告,將3個月前的籌劃重大對外購買事項變更為出售公司部分資產事項。今年5月11日,潯興股份發布重大資產出售暨關聯交易預案——擬以12億元向潯興集團出售拉鏈業務資產。
絕!一起上市公司併購案,一年半時間,買來買去、賣來賣去,兜了一大圈,塵埃落定後,潯興拉鏈還姓「施」!
「拉鏈大王」潯興的前世今生
晉江深滬的潯興拉鏈老廠
福建潯興拉鏈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創辦於1992年,2006年12月,公司在深交所掛牌上市。10多年來,潯興拉鏈的SBS品牌產品的產銷量,一直位居中國第一,全球第二;公司在福建、上海、天津、東莞、成都建有生產基地。
細分行業龍頭,很容易成搖錢樹,潯興拉鏈就是明例。別小看一條條小小的拉鏈,只要它在細分領域中繼續保持強勢,市場佔有權重大,其競爭優勢就明顯,卡位得先機呀!
潯興拉鏈與施能坑家族到底有什麼關係呢?時間先拉回30多年前,說一說施能坑兄弟與拉鏈業結緣的「前世今生」。
潯興拉鏈創始人、潯興集團董事長施能坑
施能坑,生於1953年11月,祖籍是福建省晉江市深滬鎮潯光村。深滬靠海,這海俗稱「衙口海」,周邊叫「深滬灣」,海灣的左手邊是永寧古鎮,右手邊就是深滬半島。
據「晉江地名志」記載,清康熙四十年(1701),施氏住民先祖從周邊的龍湖鎮衙口遷到潯光村,最初時只有一間破舊房屋寄居,因稱「舊房寮」,曾與「後山寮」合為一村。直到1981年,才析出自成一村,因衙口又稱潯江,故取名此村為「潯光」。後來,施能坑創業後,取名「潯興拉鏈」,即由此而來。
施能坑先祖未遷移之前的龍湖衙口,出過二位施姓歷史大人物,他就是清初收復臺灣的靖海侯施琅,還有他兒子「天下第一清官」施世倫。因施琅在當地興建8座毗連的官邸建築,四鄉五裡的民眾,匯聚於府衙之前進行集市貿易,故稱「衙口」。當年,施琅手下有一支著名的「施家軍」,這與明代晉江沿海多籍宗族的形成與賦役承擔有關。
晉江市深滬鎮潯光村
明中葉以後,大姓宗族成為地方最為重要的組織,地方老百姓通過宗族控制社會、文化和自然等資源,並以宗族為單位,參與各種經濟活動、包括承擔多種賦役。那時,全國多數地方,多是一個宗族對應一個裡甲戶籍(即「戶族」),可晉江等沿海地區,卻出現一族多籍的現象。比如,晉江龍湖的衙口、南潯兩村,明朝時是施、粘二姓同居於此,到清朝出了施琅這樣功名顯赫的施氏族人,勢力就凸顯,因此後來就以施氏作為一個宗族,與族外其他勢力共同支配戶籍、軍籍。多了解一點家族、宗族,可更好來分析家族企業的成長歷史。
「敢為天下先、愛拼才會贏」是閩商精神的自畫像,而晉江,系閩商精神的主要發源地。從創業角度而言,施能坑與其他多數晉江家族企業創始人一樣,均具備三大特徵:一是出身貧寒,二是白手起家,三是兄弟、家族、鄉鄰合夥創業。潯興拉鏈如此,利郎、七匹狼等晉江品牌始創過程,也大多相似不二。
1978年,改革開放春風吹拂下的晉江,服裝業、鞋業開始興起,施能坑也在一家服裝廠打工,機靈肯幹的他,也攢下一點錢。到了上世紀80年代,偶然一天,做箱包生意的鄰居和他絮叨,說箱包的拉鏈老是壞,常常一拉就斷。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施能坑開始留心小小拉鏈起來。
經多方打聽,他了解不光是晉江,整個福建都沒有生產拉鏈的,比較像樣的應該是北京生產的;於是,施能坑轉道福州乘火車上北京,帶著從兄弟哪兒湊起來的1萬6千元,找到了北京拉鏈總廠。令他沒想到的是,當時像他擠在廠門口買拉鏈的有來自浙江、江蘇等地的採購員。
潯興集團總裁施明取
找一個好項目,兄弟一起合夥創業,一起打拼共同經營,是潯興拉鏈初創形態。即便今天,施能坑的兄弟,如任職潯興集團總裁施明取、董事施能取等,依舊在一起創業,並成為企業高管。創業多是異常艱辛的,施家兄弟都是農民的兒子,肯吃苦自不在話下。當初,他們把北京廠買回的拉鏈粗加工一下,就拿到批發市場或者商場去賣,不過,最初生意不太好,銷量有限。
無奈之下,施能坑找上老東家,也就是原來打工那家服裝廠老闆,也是事在湊巧,當時生產運動褲正好需要一批拉鏈。貨賣出去後,資金也得以周轉,加上老東家幫他介紹其他廠家,施能坑手上的訂單也慢慢多了起來。
中間商,只是賺點小差價,施能坑決心自己做拉鏈,把廠家那大塊頭的利潤也攥在自己手上。1984年,他創辦晉江縣深滬華聯拉鏈廠,1988年,施能坑又投資30多萬元,創辦了晉江市光華五金製品廠。施能坑的創業,起步算是高起點,直接引進日本壓鑄機設備,從美國進口POM、EVA等塑膠原料。那時,施能坑要對標的企業,就是拉鏈行業的鼻祖——日本YKK。
產品質量上去了,可成本卻比國內同行多了15%,為了打開市場,施能坑還打「價格戰」拉生意,一條拉鏈,別人1元他8毛,人家壓到5毛他賣3毛。成本高、利潤低,價格戰怎麼打?!時間長了,最終只會把自己拖垮。拉鏈廠最初類似家庭作坊,施能坑就發動兄弟姐妹全家人一起上,「內部挖潛」,此外,才採購環節上下功夫,後來確定用福建本地的襯布料、廣東開模,買北京廠的拉頭。
到1990年,施能坑的拉鏈廠已在本地小有名氣,他也賺到人生第一桶金——第一個100萬!也就是這一年,他創辦了創辦晉江市潯興金屬壓鑄有限公司。
1992年,潯興精密模具成立,拉鏈業,模具製造是一大關鍵環節,自此,施能坑的事業進入快車道,1995年1月,晉江市潯興拉鏈製造有限公司成立,同年6月,福建潯興集團公司成功組建。1999年,施能坑創辦了香港潯興公司,並成立「中國拉鏈中心」。到2002年,開始股份制改造,2006年,集團旗下「潯興股份」上市,自此,施能坑兄弟家族開始上榜各路富豪榜。
隨著潯興集團多元化、國際化,特別是企業上市後,作為掌門人,施能坑也有意淡化家族化管理模式,引進外部人才,強化現代企業制度,不過,家族化色彩的印跡還是很深。除了施氏兄弟外,比如他的二代施國偉,大學畢業後,就被安排進入潯興上海公司歷練。
後來,與籃球結緣,成立潯興籃球俱樂部,多與二代成長有關。2017年7月20日,著名籃球運動員姚明當選CBA公司董事長,經過無記名投票,福建潯興俱樂部的施能坑也被增選為公司董事。
施能坑與姚明在一起
以參與、介入、支持體育事業,宣傳企業品牌,提升企業形象,是晉江企業常用的做法。當然,建潯興籃球隊,施能坑也有另一個思路,那就是藉此介入服裝、運動鞋等行業,可能是擔憂風險,至今沒有去做。
潯興拉鏈還姓「施」 一賣一買賺13億
潯興股份「賣」拉鏈
變了!買改為賣。5月11日,停牌多月的「潯興股份」 發布重大資產出售暨關聯交易預案:擬向福建潯興集團有限公司出售拉鏈業務及其相關資產和負債,標的資產包括晉江潯興、潯興國際、天津潯興、成都潯興、東莞潯興100%股權,以及上海潯興75%股權、晉江農商行0.92%股權,交易對方以現金支付對價。
公告稱,剝離拉鏈業務,是想重點發展跨境電商;可3個月之前,「潯興股份」公告卻說要購買重大資產。暈!如此南轅北轍,真是雲遮霧繞看不清。
對於創始人施能坑家族來說,這一筆來來回回的「賣」和「買」交易相當的划算,淨賺13億元,讓人不得不佩服!嘆服!!!二年之前,施能坑家族將潯興股份的控制權轉讓出去,受讓人是匯澤豐實際控制人王立軍,這一筆高溢價的上市公司股權轉讓總價為25億元;如今大約12億「撈」回來,豈不白白大賺13億元,且潯興拉鏈轉了一大圈又回到自己手上,真是一場漂亮的資本運作!
上證報:《A股易主幻影》
拉鏈賣的好,還不如資本交易做的好!不妨回顧一下這段異常精彩的資本故事吧。
2016年11月22日,上海證券報發表重磅文章《A股易主幻影:槓桿狂奔+股價暴漲 資本玩家收割暴利》,文中質疑:「從幾億、十幾億、到幾十億,再到上百億,入主一家上市公司的資金門檻被不斷刷新;由兩倍、三倍、四倍,到更高,上市公司「新東家」背負的資金槓桿令人膽寒;當初二三十億的「小而美」,成了如今一兩百億的「黑大個」,殼公司的市值躥升更是顛覆了資本常識。這就是現在的「易主」江湖,雲山霧罩、光怪陸離,在看似熱鬧的暴漲幕後,不乏朦朧利好的虛影、自我循環的泡沫、槓桿交織的羅網、資本玩家的鐮刀……」
文中列舉了該年部分上市公司控股權轉讓案例,其中就有「潯興股份控股權轉讓案」。上證報「槓槓上的易主狂奔現象」報導後,立即引發監管層的密切關注。從11月25~28日短短二個工作日,交易所連發六道關注函,追問相關上市公司收購方穿透披露槓槓資金結構、不同融資渠道的資金成本、以及收購意圖、股權質押安排、融資平倉機制等。
特別是潯興股份,在上海證券報發文之前,深交所已《問詢函》要求補充披露收購人「匯澤豐」的資金來源等情況。文章報導後,深交所再發函逼問,「匯澤豐」收購資金結構和資金來源是什麼?半年內有無對上市公司的股份質押安排?
潯興尼龍成品部勞動技能大賽
二年前,深交所發函逼問:潯興股份新東家到底啥背景?那麼,能一下子出手25億的「土豪」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其資金從哪裡來呢?
據「問詢函」回復(2016年11月22日),「 潯興股份」的「新東家」,即通過股權轉讓上位公司第一大股東是頗具神秘色彩的「匯澤豐」(天津匯澤豐企業管理有限公司),其實際控制人是王立軍。潯興股份變更實際控制人一事,發生於2016年11月,而「匯澤豐」的成立時間是2016年9月,剛生下來不久就當上「資本大鱷」,厲害!該「問詢函」聲稱,王立軍參、控股有三家公司,分別是「天津東土博金」( 主要業務為鐵礦石、煤炭、有色金屬礦等大宗商品貿易)、「Golden East (Singapore) Pte. Ltd.。」(新加坡註冊)、「嘉興祺佑投資」,其中,祺佑投資系新開企業,還沒開展業務。問題是,前二家公司近幾年的財務數據,可用慘澹來形容,哪來25億大筆資金收購潯興股份呢?
當時,相關回覆信息給出的答案是:貸款。2016年11月14日,匯澤豐與出資方祺佑投資、中間人農行唐山開平支行籤訂了《一般委託貸款合同》。祺佑投資向匯澤豐提供25億元委託貸款,年利率4.5%,借期4年;而貸款的擔保標的就是匯澤豐收購的潯興股份25%的股權。話說至此,另一個關鍵問題又出來了,「祺佑投資」又是什麼背景呢?而且其成立是收購前一個月,似乎「有備而來」!
祺佑投資成立於2016年10月,註冊資本為25.01億元(約等於收購潯興股份的對價金額),公司系有限合夥企業。其中,匯澤豐認繳10億元,剩下60.02%資金分別由其他3家合伙人認繳,分別為中國農業銀行附屬機構——「農銀國際」控制的二家企業「農銀國際(珠海橫琴)投資基金管理有限公司」、「 農銀國際(中國)投資有限公司」、以及「京福資產管理有限公司」。(從股權架構上看,有「農銀系」身影)
潯興拉鏈產品
返回頭再說一下收購方「匯澤豐」的股權結構,當時持股股東是二個自然人,一個是實際控制人王立軍,持股比例99.9%,另一個股東陳偉,持股0.1%。如此梳理一下,「匯澤豐」收購的槓槓倍數為1.5倍,即用10億元的出資撬動25億元股權交易。
接下來,還出現二個問題:一是從那份「貸款合同」上看,25億的貸款期限為4年。分析人士稱,若按投資收益預期來算,屆時「潯興股份」股價是不是能提高至27.93元/股,是個問題,因為一般委託貸款所對應的擔保質押是受讓的0.895億股「潯興股份」股票。
另一個問題:為何是現金收購的方案?市場觀察者認為,可以理解的主要是現金收購的門檻相對較低。可不少人認為,通常而言,併購行為採用現金支付方式是有三處痛點,一是金額龐大、資金壓力重;二是4年貸款期,綁定的是上市公司股價,或者說相對應的業績及動態PE變動,無形中帶有「對賭」成份。第三就是風險控制問題,這裡包括政策環境、企業運營風險等。
日本YKK「袖珍小故事」
潯興施氏家族有個企業發展願景「百年潯興,世界品牌」,其中提及用「產品經營和資本運營的雙輪驅動」, 實現可持續的價值成長。將拉鏈業務回購,讓它重新回到了創始人施氏家族懷抱,無疑是一次漂亮的資本運作,但「玩」資本多少還非正業。打造百年企業,秘笈無非是五大要素:憑實力、能專注、肯創新、靠遠見、有文化。
日本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永續經營的百年企業? 一個顯著特點,就是窮盡一生只做一件事,把一個產品做精、做細、做強。從1934年1月日本YKK創始人吉田創辦那家員工只有2人的拉鏈廠算起,這家全球拉鏈業鼻祖企業已活了近百年。84年來,創始人制定的「善之巡環」一直是貫穿YKK所有事業的精神支柱,更令人稱道的是,其經營活動始終圍繞著鏈扣物展開。一句話,YKK可作為潯興打造百年企業的一盞指路明燈!
一波說 傳承在中國(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