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個性強的東西爭議就多。譬如說,大蒜。
遠古時對大蒜的傳說就截然不同。一種說法是當人類開始墮落時,撒旦離開了伊甸園。大蒜從他左腳經過的地方躥了出來。而他右腳經過的地方則躥出了洋蔥;另一種是荷馬在詩中說的,多虧了大蒜,奧德修斯才機智地戰勝了邪惡的咯耳刻,逃過一劫,而那些沒有蒜的同伴們最終變成了豬。
現代人對大蒜的愛恨同樣涇渭分明。凡高是喜歡大蒜的。1887年,他35歲的時候接連畫了《醃燻鯡魚和大蒜》和《一籃發芽的鱗莖》。印象主義的凡高此時是寫實的,那三四條醃燻的鯡魚,即使不太新鮮,有了那棵蒜的陪伴,就必能「化臭腐為神奇」。費雯麗是不喜歡蒜的。所以,促狹的克拉克·蓋博故意狂吃大蒜後才進入片場,拍《亂世佳人》中那段著名的吻戲。慘遭蒜味「蹂躪」的費雯麗估計是化悲痛為力量,以致那段吻戲成了電影史上的經典。
伊莉莎白女王二世也不喜歡大蒜,因為她宣稱再也忍受不了王室餐桌上出現大蒜;而美國舊金山一個叫臭玫瑰的大蒜主題餐廳,硬是將對大蒜的熱愛發揮到了抵抗王權的高度:他們宣布將女王列入最不受歡迎的賓客名單。
阿朱的閨蜜中也有不愛蒜的,當然,絕對沒有餐廳因此將阿拉列入不受歡迎名單。但阿拉的「不愛」卻在經歷了一次與大蒜的綿軟邂逅之後徹底「繳械」。單位門口有家茶餐廳,喜歡坐在那裡,一是因為那裡有個玻璃天棚,坐在下面吃飯,可以把自己想像成一條快樂的魚;二是因為那裡有可能是上海灘最綿軟香糯的菠蘿油。新鮮出爐的菠蘿小麵包松鬆軟軟,夾一片黃燦燦的白脫,咬一口,兩者那一瞬間的綿軟融洽,最是讓人心旌搖曳。可後來真正讓我們對這家店夢繞神牽的卻不是它,而是幾顆被烤得柔若凝脂的蒜頭。那是一隻砂鍋魚頭煲。主角應該是魚頭,剁碎了放進砂鍋,被烤得很香;配角應該是墊底的那一層蒜頭,一顆一顆原粒的,被烤得很軟,入口即化。端上桌的這一鍋魚頭蒜頭在形式上還有彼此,在氣味上卻早已難分你我:在重重的蒜味的刺激下,魚頭則被賦予了更豐富的味覺。這正應了中國文化中物物相剋又物物相融的道理,大蒜的「臭」與魚頭的「腥」在味味相剋中各自減了鋒芒,變得柔和起來。於是,在將魚頭消滅完之後,一顆接著一顆的大蒜,在我們的胃袋裡悄悄地「軟著陸」。
見阿朱一顆一顆吃得起勁,桌上有「老中醫」提醒說,胃不好的人少吃。老祖宗嵇康在《養生論》裡說了,蒜「葷辛害目」。用白話說,這東西辛辣火大,吃多了胃受不了眼睛也會糊塗。可馬上有資深吃貨表示不買帳:辛能散氣,熱能助火,所以古人還說,「初食不利目,多食則明」。也就是說,少吃眼睛糊塗,多吃,眼睛就亮了。轉了一圈又回來了,這叫負負得正。
見席間來來回回各說各的道理,阿朱突然想起一個詞來:裝蒜,也就是裝糊塗,原來出典在這裡呀。想知道「裝蒜」有多重要?以費雯麗為例,明明跟克拉克·蓋博水火不相容,卻只顧眼睛一閉,滿臉陶醉,於是一段經典永生了,一個奧斯卡小金人得手了——這充分說明了,該「裝蒜」的時候還得裝啊!
主編:沈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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