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顆小小魯
小蔣是個工科少女,小學初中各跳一級,上大學報到時,年齡是班級裡最小的。
大三升大四的時候,剛滿二十歲。
說起這個漂漂亮亮白白胖胖的小姑娘為什麼會與理工結緣,在寧家至今是個謎。她三歲那年在家玩玩具,誤拆了機器人露出裡面密密麻麻的電子元件和線路板,當時胖的像個球兒似的小姑娘一看,嚯——!這是什麼呀?新奇地拿起來這裡摸摸那裡摸摸,又短又軟的小手指頭鑽進線路板,一不留神,就觸電了。
電的小蔣姑娘稀薄的奶毛根根直立,哈喇子都淌出來了。
她哥哥聞聲回頭,當機立斷,一腳踢飛線路板,嚇的小小少年一身冷汗。
觸電以後,小蔣姑娘大睡兩天一夜,鬧得家裡雞飛狗跳。
她媽媽在床前溫柔摸著女兒的大額頭默默嘆氣,唉,這要是給電傻了,以後可怎麼辦啊……
看著小蔣姑娘酣睡的臉蛋兒,蔣曉魯自責萬分,無比惆悵。
可小蔣睡醒了,雙手攥拳,倆腿兒一蹬,把小被子踢開,又滿血復活了。
從那以後,就開始了小蔣姑娘神奇的一生。
她調皮搗蛋向來不比別人少,也從沒見過她努力學習。她爹娘對她的政策又是放養,只知道到了年紀,哦,要上小學了,小學畢業,哦,那去念初中吧。小蔣姑娘背著小書包,每天在廚房的餐桌上抓一把核桃,帶個大蘋果,就開開心心去學校讀書了。
問她為啥愛吃核桃,她振振有詞:我爺爺說的!我小時候被電過,得吃核桃補一補!
這一補,補出個全國小學生奧林匹克大賽二等獎,補出個中學物理競賽一等獎,甚至補出個大賽組委會唯一一個保送理工大學的名額給她,可小蔣卻不要,彼時,十六歲站在學校門口凍得蹦蹦跳跳買糖葫蘆的小姑娘,咬著甜甜的糖衣酸酸的山楂,說她去就要去最好的。
小蔣在家裡有一個專門搞實驗的房間,裡面布滿了各式各樣的物理儀器和發明,她帶著護目鏡鼓搗電路板的時候,她爹就盤腿坐在她身後,一臉慈愛注視著女兒倔強的小辮。
「閨女,這是幹啥用的?」
小蔣焊電路板焊的認真,頭也不回:「紅外筆,增加輻射熱量的。」
寧老闆憂心哪,又問。「閨女,你長大了,以後想幹個啥工作。」
看著年紀輕輕熱衷這些玩意的勁頭,搞不好以後是要去電焊廠當個快樂的小女工了。
「唔?」小蔣忽然停下來,向後一仰頭,發號施令。
「爸爸,脖子疼。」
寧老闆立刻過來給她捏肩,小蔣舒舒服服扭一扭,重新坐正身體,搞焊接。
「以後想幹啥……我也不知道。」焊接的火花映的小蔣同學眼睛明亮,她認認真真一字一句。「反正爺爺說不管幹啥,只要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就行。」
「爺爺說的對,只要你開心,你是真的願意幹這事兒,做什麼都不丟人。」
小蔣帶著厚厚護目鏡回頭,笑容燦爛,跟她老爸擊了個掌。
時光一轉眼,又是幾年過去。
最近小蔣在搞保研的事情,本科念的是光電信息科學,老師建議她往西北的一所工業大學努努力,方向定在電子系統工程,畢竟自己的學生,天分在哪裡,老師心中還是有數的。
可小蔣是個沒主意的人,抓抓臉,很煩惱。
西安歷史文化氣息濃厚,是個很棒的城市,可研究方向她不喜歡。在本校讀,這屆工學院的新開的電磁譜頻專業是她一直想攻讀的,以前這個學科只有部隊院校有。
正在宿舍打滾時,舍友推門進來喊她,小蔣,你哥哥來接你了,就在樓下等呢。
嘿呀——
小蔣在上鋪翻個身,稀裡糊塗綁頭髮,不想啦不想啦,先填飽肚子再說。
這個舍友口中的哥哥,就是在小蔣三歲觸電那年,眼疾手快救她小命的親哥哥,狗子寧嚴。
狗子是小名,寧嚴是大名。
兄妹二人,姓氏一個隨父,一個隨母。
她哥哥很疼愛她,時常會抽出空來學校找她吃飯,有時是午飯,有時是晚飯,吃完了,順手往小蔣口袋裡塞點錢,摸摸毛,再給她開開心心打發回宿舍。
小蔣不愛吃青椒洋蔥胡蘿蔔,這個毛病從三歲開始,至今沒改。
兄妹二人面對面坐在餐廳,男士一身西裝,矜貴疊著腿,腿上鋪著餐巾,一動不動注視著對面的小辮子。
小蔣低著頭,熟練用筷子挑炒飯裡的青椒和洋蔥。手速極快,嘴裡還念念有詞。
「青椒走開,洋蔥走開,胡蘿蔔走開,走開走開,都走開……」
她挑食這個習慣寧嚴很看不慣。
忍了又忍,擰眉低斥:「你給我吃了!」
小蔣不抬頭,也很堅決:「我不吃!」
「不吃你點它幹什麼?」
「借個味道嘛,炒飯炒飯,沒有這些東西就不好吃啦。」
小蔣食量驚人,一盤炒飯挑的七七八八,最後用勺子幾大口就給掃乾淨,吃完,她想起要上學的事情,徵求她哥哥的意見。
「你自己怎麼想。」
「我啊,我……」小蔣綁著安全帶在車裡挪了挪屁股,懶洋洋。「那我去西安,一年就能回來兩三次,我會想你和爸爸媽媽的。」
「所以啊。」寧嚴拐著方向盤,將車停在她學校門口。「就在這兒接著讀吧,家裡多好啊,有吃有喝。」
小蔣遲疑,覺得她哥哥這是在誆她,這事還需要好好想想。
下車走了沒幾步,她想起什麼似的,又往回走敲寧嚴的車窗。
玻璃降下來,寧嚴茫然:「幹什麼?」
小蔣從包裡掏出一個盒子,遞給他:「上次在家裡你說壞了,我又給你修好了。」
那是個酷似眼罩的眼睛按摩儀,緩解疲勞用的,寧嚴是個空中飛人,常年出差,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必不可少。用過幾次就壞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寧嚴也沒當回事,在一次收拾出差行李時把它扔出來,沒想到讓她撿走了。
「你修它幹什麼,壞了再買一個就得了。」
「錢還是要省著點花,用在該用的地方,浪費是萬萬要不得的。」小蔣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寧嚴將信將疑。「你這東西能用嗎?別回頭給我電瞎了。」
小蔣眉頭一皺,很認真:「能的,我都試過好幾次了。」
質疑小蔣同學的專業性,這可是萬萬不行的。
寧嚴接過來隨手放進車裡,又掐了掐小蔣的臉,目送著她蹦蹦跳跳進了校園,他驅車離開,忽然覺得心裡很踏實。
小蔣是個很純粹的人,她的世界裡除了她熱愛的實驗研究以外,心裡裝的都是她的家人、朋友。她有天分也好,肯學也罷,不管怎麼說,這根苗苗不讓人操心,每天活蹦亂跳開開心心的,挺好。
周末小蔣從學校回了家,去看爺爺奶奶,想問問他們的意見,下了公交車沒走幾步,眼睛一亮,像發現了什麼寶藏。
路邊停著一輛車,似乎扎了輪胎,兩個人在換,一個人站在路邊等。
三步並兩步跑過去,小蔣臉上都是欣喜,不防嚇了那人一跳。「嘿!!!」
那人神情嚴肅,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那是常年訓練才會有的攻擊姿勢,看清是小蔣,這才放鬆,笑逐顏開不正經起來。
要問此人是誰,隔壁平安姐姐的表格,許堃許參謀是也。
「喲,這不是我們小雷震子嗎,怎的,天上打雷下雨的事兒忙活完了,您屈尊回家看看。」
小蔣也嚴肅起來:「許堃,你再叫我雷震子我就跟你翻臉。」
正在修車的兩人聽見雷震子這個稱呼覺得奇怪,回頭看了小蔣一眼。
許堃指著小蔣介紹,「寧嚴的小妹妹,和我們家平安一起長大的。」
兩人手上都是油汙,不方便握手,客氣地和她點點頭算打了招呼。
「車壞了,找維修班幫著弄弄。」許堃今天沒上班,穿的便裝,襯衫和褲子,剃個平頭看著人模狗樣的。
他的年紀和寧嚴差不多大,但小蔣對他卻沒對寧嚴那麼尊重,換句話說,她沒有像怕寧嚴似的那麼怕他。
雷震子這個外號,最早就是他給小蔣起的。
在小蔣還不懂事的時候,他就將她觸電的糗事學的惟妙惟肖,給這個院兒裡叔叔阿姨哥哥弟弟姐姐妹妹說的人盡皆知。
小蔣小時候出去找朋友玩,他就站的老遠,喊別人不許湊近她,說她身上帶電,碰誰誰倒黴,搞得小蔣只要一出現,身邊小朋友都離的老遠,只剩她白白胖胖一臉呆滯茫然。
那個時候的小蔣,真是委屈,弱小,又無助。
「你今天回來看你爺爺啊。」許堃和小蔣保持著一步遠的距離,十分熟絡地與她聊天。
「嗯。」小蔣乖巧點頭,「我要考研究生了,想問問爺爺考到哪裡去。」
「一不留神小蔣同學又進步了,說說,都有什麼學校啊。」
「一所在西安,老師說那裡負責電子工程的導師是他當年的同學,對口有需求的崗位很多,將來可以留在研究院工作;一所還是在本校,從這個寢室搬到那個寢室唄。」說起這個,小蔣忽然有些忐忑。
她盯著許堃,試探問:「你覺得我去哪兒合適?」
「去哪兒?」許堃似乎沒想到這個問題能輪到他給意見,也是胡侃,就隨口一說。「別去西安了,那地方多遠啊,像我們家喜兒似的,有個頭疼腦熱都沒地方哭。你多矯情啊,你爹你媽你哥恨不得打個板板給你供起來,能捨得你走?」
小蔣思維很直:「怎麼沒地方,平安姐姐就守著醫院,能給她看頭疼腦熱的大夫多了去了。」
許堃被噎了一下,滿臉不爽。「愛上哪上哪吧你!」
「別呀。」小蔣笑嘻嘻想上前拉他的手,許堃又不著痕跡的躲開了。
這下,小蔣不高興了。
「你幹嘛總是躲我啊!」
「沒躲你,我這不是有紀律嗎,況且現在天兒涼了,氣候幹,關個車門都噼裡啪啦的有靜電。」
許堃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以前大家都是小朋友,拉拉扯扯玩玩鬧鬧都無所謂,現在她和八喜都長大了,他們這些小子是要拿出尊重來的。喜歡歸喜歡,寵愛歸寵愛,那是兩碼事。
小蔣的思維則很簡單,她喜歡誰,跟誰不認生,就想跟誰親近。
原本想拉許堃的手轉而改為拉著自己的書包帶,小蔣有些落寞,朝他揮揮手,「那你在這修車吧,我要回家了。」
走了大概幾米遠,許堃忽然在身後喊她。
「小蔣!」
小蔣回頭,「幹啥?」
「別走了,就家裡吧,喜兒走了,你再走了,我們多沒意思啊。」
小蔣想了想,朝許堃做了個鬼臉,大步朝著對面公交車站走去。
「哎,你不回家了?」
「不回了!不回了!」
小蔣要回學校和她的老師講。
她哪裡也不去。就在這。
她要讀她喜歡的人曾經念過的專業,在他所在的城市。
只因他對她說過一句——
別走了。
村東頭的廠花又回來嘍!
不是忘了,也不是我不勤快,當作者的,總要拿出點態度來,不寫點什麼不好意思更新呀。
本來想寫衛蕤的,可是有點費腦子,最近考研季,寫個小小魯當錦鯉,給還奮鬥在考研戰線的姐妹們快樂一下。其實在寫八喜的時候我就已經埋過伏筆了,她喜歡許堃,許堃和他那個沒文化的爹不一樣,是個知識分子,就是有點粗魯。
其實也想借著這個故事說說題外話,不管考研考博也好,念書工作也罷,你們要知道這都是人生中的某一種選擇,我們之所以選擇他,是為了更體面的在社會上生存。
而生存最基本的條件,就是用儘自己的全部力氣。
任何事,為生活吃的苦,為病痛捱的難,堅持下去,無論勝敗,皆是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