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年歲大了,不做裁縫了,方圓十八裡再也找不到像奶奶一樣給人家做孝不要錢的人了!
■學涯
中秋之夜,我縫補一隻布包,在飛針走線時想起了我做裁縫的奶奶:穿著藍布大褂,佝僂著腰,戴一副老花鏡,坐在堂屋中間的長桌旁,拿著畫粉、市尺忙活著。
1967年,才43歲的爺爺病故之後,奶奶面對上有婆母下有三個子女、吃了上頓愁下頓的困境,因有一些縫紉基礎,做起了裁縫。
她一直都是手工做,也曾想學習縫紉機,可是同是裁縫的陳師傅的老婆,等奶奶才坐上去,就阻撓說:「不能動啊,馬上針會斷掉。」導致奶奶一直沒學成。
那時生活困難,家家都吃不飽,奶奶到人家做衣服,主家特地為她煮些乾飯已屬了不起。因為奶奶手藝好、脾氣好,收錢不多,和磚橋趙營村的百姓結下了深厚的感情。一天傍晚,奶奶忙完活計,步行在歸途中,突然天空烏雲密布,大雨像倒豆子一般傾瀉下來。趙大爺趕緊讓他媳婦出門追上奶奶,送上雨傘,奶奶一直念念不忘,時常向我提起。
我從小性格內向,不愛出去玩,上幼兒園之前多數時間和奶奶在家,她做衣服,我學著做了玩。那時做的是「大(da)夫衣服」。我學會了做衣領:剪兩塊橢圓形的布條,再用糨糊粘起來,用熨鬥熨平。我做得有模有樣,奶奶誇獎我,眼睛都笑細了。奶奶視力不濟,常常叫我幫她穿針,所以我知道了根據線的質地,穿針有兩種弄線頭的方式:一種是用舌頭將線頭捻細,一種只能用剪刀剪線頭,叫「打頭」。
有的主顧做衣服挑剔,做好後還叫奶奶左改右改,奶奶總是不厭其煩,按要求改動,並不多加錢。每次收錢的時候,奶奶總是不好意思地說:「我愛財囉!」其實我看她收的錢真不多,不過,她好像更覺得不應該收人家錢似的。
我們那裡有人去世,奶奶總是去幫人家做孝。她放下掙錢的針線活計不做,一去兩三天,不收人家一分錢。「十裡不同風,百裡不同俗」,各地辦喪事的風俗不一樣,孝的做法各有特點,奶奶做孝經常受氣,被辦喪事的人家或其親友指責做得不對,奶奶總是一句老話:「各處各鄉風。」我為此埋怨奶奶:一來,把掙錢的事情丟下,到人家做孝一分錢拿不到,還要受氣。二來,沒人給我燒飯燒菜了。她總是對我說:「不作興要錢哎!」我心想:現在已經是商品經濟社會,等價交換、按勞取酬天經地義,看以後人家會不會還像你這樣守古法。
後來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奶奶年歲大了,不做裁縫了,方圓十八裡再也找不到像奶奶一樣給人家做孝不要錢的人了!
責任編輯:劉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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