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真的很窮,窮得買不起表,因此老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沒有辦法的事,聞雞起舞的人估計家裡也沒有個沙漏什麼的。因此官粉豆子就成了燒火辦飯的「記事鍾」。
官粉豆子能長一鋪輪,是像灌木窠的一種花草。穀雨前後種瓜點豆的時候,就能種官粉豆子了。官粉豆子的種子像豆粒一樣大,上面有凸凸凹凹的弦紋,漆黑漆黑的讓人聯想起天上的星星。一割窩裡種上三兩顆,在院門口、順著院牆撒一溜,有種了堂屋門口的,但很少,這種花只要活了就長得很潑辣,葉稠枝密的好生蚊子,因此它多是沿著院牆一溜生長,這似乎就是它的命哩。
官粉豆子的花像黑妞白妞的花,但是要小一圈,也不如此的菲薄。最特別的是在蜜蜂啦、咕嚕鍋啊的一些昆蟲的傳媒下,各種顏色的官粉豆子相互交換花粉而雜交。因此花色用五顏六色形容一點也不過分,燦爛繽紛吧,什麼顏色的花都有,殷紅的、紫紅的、大紅的、黃的、白的,白底紅條紋的,紅底白條紋的、黃的紅的粉的在一朵花裡的,除了紫色綠色黑色這些外,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它們開不出來的顏色。
官粉豆子花不香,但開得準時,基本在早晨和下午的五六點鐘綻放,這也正好是炊鍋做飯的時候,因此官粉豆子也被戲稱為「懶老婆花」。開不了許久官粉豆子的花就閉合了,縮成一個小拳頭狀,許多花就此不再打開,慢慢脫水枯萎了,而子房裡卻孕育了一棵青青的帶著凸凸凹凹弦紋的種子,隨著日深就變成了堅硬的一粒,等待第二年的再生;也有一些花可能還有第二次開放的機會,在一晚上的休養生息,被露水滋潤了嘴唇,第二天一早又綻開了或許是它們一生中最後一次花的嘴唇。
如果官粉豆子有記憶、並且能通過基因一代代傳承下來,那她們見到的事情可多了,她們或許就像人生一樣,等葉落歸秋的時候回想起來,是多麼充實而溫馨啊。別看這麼一朵小小的花,它努力打開自己的生命,用喇叭一樣的耳朵傾聽了我們的一生呢。她們將記錄下來的一切順著細長的花柄傳遞給孕育中的種子,如胎教一般地呢,就無形中讓一顆種子具有了植物之外的一種靈性,才得以年年伴隨著我們的家園、我們的雙親身邊,給他們慰藉呢。
掐開一粒官粉豆子,裡面盛滿了白色的澱粉,捻在手指上細膩的一層,從小就愛粉黛的女孩子們自然不放過將其塗抹腮頰上的機會。真的有一些那時候的小姐姐攢足了一些官粉豆子,將她們的粉取出來碾碎,裝在「友誼牌」的小鐵盒裡做粉用。看來官粉豆子的名字也不是白來的呢。
說起官粉豆子,自然不能不提指甲糜子花。桃葉一樣細長的葉子裡藏著桃花一樣嫩、杏花一樣粉、梨花一樣水的花瓣,起初欲說還羞的樣子,猶抱琵琶半遮面地藏藏掖掖,後來就出落的大大方方,像是小家碧玉初長成一樣。
指甲糜子花有白色、粉紅兩種。粉紅的特別受小女孩歡迎。懵懂的她們將指甲糜子花搓碎在指尖,將汁液塗抹在指甲上,薄薄的指甲就像是透明了一樣帶著淡淡的粉紅,愛惜的一天不洗手;還有的試著將這花汁塗成腮暈呢。而男孩子只在乎這種花羊角瓢一樣的果實,成熟的時候只要一碰,便碰碰炸裂捲成肉皮一樣,而將種子撒在地上。
這都是兒時的記憶了。如今許多月季、木點、木槿等擠佔了官粉豆子、指甲糜子花的存在空間。即便還有一些,那些以此為戲的孩子們呢?他們還提的歲月裡沒有這些花的陪伴,肯定有別的什麼東西填補這個空缺,也真希望他們長大後回憶自己童年的時候,還這麼痴心一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