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劉洪耀,國家一級編劇、知名電視策劃人,中國電視界環球拍片第一人,教授,代表作有《真話俱樂部》、《走路長徵》、《混血兒》和《笑傲東非》等。1995、1998和2000年,劉洪耀三進非洲拍片,深度親歷非洲十餘個國家和地區,他用詼諧生動的筆觸,以親身體驗的視角,勾勒出一個個性化的非洲,本文選自劉洪耀近期完成的《東非、北非採訪歷險記》,以饗讀者。
1995年,我去了馬賽人部落,認識了古伊姆大酋長;1997年、2000年,我又去了這個部落,三見古伊姆大酋長。每一次大酋長都私下和我聊天,要求我留下來當酋長,至今有點如夢如幻。要是我當了酋長,會怎麼樣?
話說1995年12月14日,我們一行結束了在坦尚尼亞為期9天的拍攝,準備經陸路邊關通道,乘車進入肯亞。這是我們在東非洲訪問的第三站。結果,還沒進入肯亞,就在邊境和馬賽人有了一場遭遇。
棍不離手的馬賽人
「東非的吉普賽」,這是對馬賽人的最好形容。他們是世界上最剽悍的少數民族之一,他們從來不去研究到底哪裡是家園,反正,坦尚尼亞和肯亞交界處的廣闊土地,馬賽馬拉和塞倫蓋蒂大草原就是他們的家園。
毫無徵兆地,我們乘車闖入了馬賽人的領地。在一片焦黃的大草原上,遠處有片片紅影在移動,那是披著紅色大方格布的馬賽人。這時,我們才意識到已經來到馬賽人的地盤……
神秘莫測的馬賽人在非洲眾多民族之中,一直顯得卓爾不群。隨著時代的變遷,一些馬賽人融入了都市生活,而大部分馬賽人依然生活在肯亞西南部和坦尚尼亞北部邊境地區,繼續他們的原始遊牧、狩獵生活。獨善其身的馬賽人正頑強阻止現代文明的侵襲,保持與自然的和諧統一和置身曠野間的無畏勇氣。
馬賽人相信,野生動物對紅色有天然的恐懼,認為紅色可以驅趕草原上的猛獸。
所以,紅色就成了這個遊牧民族服裝的主色調。草原上的馬賽男子通常披一塊床單大小的紅色或紅黑色方格子棉布,手持長矛和一根狀如手杖的木棍。這個木杖可以說是馬賽人的隨身之物,即使他已經腰佩短劍、手持長矛,手中還是少不了這種手杖。
馬賽人對孩子和牛有獨特的情感。像中國人常用的「你好」或「吃飯了嗎?」等問候語一樣,馬賽人見面總要問「孩子怎麼樣?」或「你們家的牛怎麼樣啦?」
但外來人要記住,一定不能問馬賽人的牛有多少,那是敏感的話題,沒準兒看上去溫和的馬賽人,會立即變成咆哮的雄獅,跟你拼命!
據說,馬賽人敢於一個人走在猛獸出沒的草原上。萬一碰上獅子,他們也敢於挺身搏擊。在坦尚尼亞時,我們便時常看見三三兩兩的馬賽人,身上裹一塊方格紅布,手執長矛和短劍,有時甚至只握著一根木棍,或是放牧牛羊,或似獨行俠般行走在荒涼的大草原上。
與馬賽人酋長討價還價
我們的越野車,捲起漫天塵土,在坦尚尼亞、肯亞之間的塞倫蓋蒂大草原上飛奔。1995年12月去恩戈羅恩戈羅火山口途中,我們經過了一處馬賽人的部落,這是個低矮的樹叢圍成的小寨子。馬賽人住得簡陋,編織的樹枝上面糊上粘土和牛糞,頂上蓋著樹葉,講究一點的,再蓋上一層鐵皮。看來,馬賽人還處於比較原始的生活狀態。
「牛是馬賽人的寶貝,誰也不能數他們的牛,否則,馬賽人會對你不客氣的。」
進入馬賽人部落後,陪同我們的李忠又叮囑了一次。
「好,不數,不數!」
「我們更關心能不能照相?」
「可以,只要給錢。」
三三兩兩的馬賽人在窩棚外曬太陽,用他們的語言聊著天。看見我們來了,他們立即把注意力集中到我們這群少見的黃皮膚人身上。
李忠把車停穩,我們紛紛下車。
「各位,不要急!」一個長者緩緩走到我們的越野車邊,他說的是英語。很明顯,他是來和我們討價還價的。他的兩個耳垂被各種裝飾品拉成了一個大洞,古銅色的臉龐上布滿皺紋,畫著藍色油彩,面相倒很慈祥。
他說話的時候,有一個中年馬賽人站在他身後,那是部落酋長古伊姆。古伊姆酋長始終沒說一句話,但和我們談判的代表卻頻頻回頭看他的眼色。幾番討價還價後,李忠和老馬賽人談妥了拍照、攝像的價格。
我們告訴老人,我們是從中國來的。老人很驚訝,他不知道中國在哪一方,也不知道有多遠。但他肯定地說,我們是他接待的第一批中國人。
熱情的馬賽人給我們跳舞、唱歌,與我們合影。他們人人披一塊紅布,男人手拿梭鏢,鋒利的尖上抹有劇毒,耳垂被稀奇古怪的金屬飾品吊成一個大洞。女人頸項戴著大圓盤狀裝飾品,有點像我國苗族女人的銀飾。
我特意去看了馬賽人住的地方。我彎腰探頭進到一間窩棚,裡面很黑,裡間是主人休息的地鋪,外間有幾塊石頭,中間燒著牛糞。一個老年女人坐在石頭邊,看我探頭探腦的樣子,嘟噥了一句,我聽不懂。
聽說,馬賽人一點也不怕獅子。他們部落裡的小夥子長大了,都要舉行成年儀式——單槍匹馬去大草原取一個獅子的腦袋回來,之後男子漢的地位就確立了。當然,現在肯亞和坦尚尼亞政府都在提倡保護野生動物,隨便獵殺獅子已經不大可能。
草原上,馬賽人載歌載舞。他們那粗獷、豪放的舞蹈,節奏感很強,群體動作為主,充分反映了馬賽人的群居生活。在眾人的感染下,我也情不自禁地與馬賽人一起共舞,歡樂、自在的情緒瀰漫在大草原上。
為此,我們後來又一次經過這個部落,古伊姆酋長和我交談,不知道是我膽子大,還是我們有天然的親近感,我不怕他,他也喜歡和我聊天。2000年7月,我又去恩戈羅恩戈羅火山口,第三次見到了古伊姆酋長,酋長直截了當告訴我,希望我留下來,給我一百頭牛、一片土地,可以做一個新的部落酋長。問我是否同意?突如其來的要求,我猝不及防,毫無思想準備。
我在後來的大學課堂上,講給00後大學生們聽,他們居然說,老師你應該留下來當酋長……(劉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