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錫良,上海崇明人,1965年12月出生。1978年至1984年就讀於上海市崇明中學。1988年畢業於南京大學外國語言文學系,獲文學學士學位。現任職於上海某公司,在多個國家重大工程建設項目中擔任科技德語口筆譯工作。同時長期從事現當代德語文學譯介工作,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上海翻譯家協會理事,副譯審。在海峽兩岸三地出版譯著近40種約400餘萬字,代表譯著有《精神療法》、《託特瑙山》、《大賭局》、《今天我不願面對自己》、《愛情謊言》、《公雞已死》、《巴黎劊子手》、《背向世界》《你的奧爾加》等。
沈錫良身上有著典型的崇明人特點:鑽研刻苦、機智幽默、謙遜低調。他在上海一家企業工作,絕大多數同事不知道他業餘時間從事文學翻譯工作。對他來說,業餘生活是屬於內心世界的,非親近之人不會知曉。
為讀者所熟知的《精神療法》、《今天我不願面對自己》、《公雞已死》等名著,其中文譯作均出自沈錫良之手。
「好的譯文,能讓讀者覺得不是在讀譯文,而是在讀原文。」在沈錫良看來,文學翻譯是門遺憾的藝術,譯文和原著之間總會存在著一定的距離,譯者只能無限接近,但永遠無法企及。雖然如此,他卻始終努力朝著完美的方向奔跑,以傅雷先生的話自勉:理想的譯文仿佛是原作者的中文寫作。
文學翻譯夢想萌芽
1978年改革開放,沈錫良小學畢業,考上了崇明中學,之後度過了6年中學時光。高中階段,他喜歡上了德國古典哲學,康德、黑格爾、費爾巴哈等大師,都是沈錫良的偶像,他還喜愛巴赫、莫扎特、貝多芬等大師的德奧古典音樂。正因如此,沈錫良在填志願時,選擇了當時並不熱門的外國語言文學系,之後如願考入南京大學。
大學圖書館,成了沈錫良「如魚得水」的地方。「那時雖然每個學生都有一張圖書卡,但如果誰借了本緊俏的書,是要和其他同學分享的。」沈錫良說,「記得我借了本《紅與黑》,白天來不及看完,晚上就在宿舍外,借著廁所的昏暗燈光看書,一夜沒睡。因為第二天這本書要給其他同學,這是遊戲規則。」那時,《紅與黑》《簡愛》《基督山伯爵》等世界名著,都是通過這樣的方式讀完的。這些名著的魅力,深深吸引著沈錫良。
大學四年級,老師李清華在德國文學史課上,眉飛色舞地提到他翻譯的德國小說《香水》。「這本書構思奇特、寓意深刻,至今依然一版再版,是最為暢銷的德國小說之一。」也是從那時起,沈錫良萌發了文學翻譯的夢想,從自己喜愛到讓更多人喜愛。
沈錫良慶幸,自己學生生涯的關鍵時刻,都有好老師啟迪。除了激發他夢想的李清華,還有他念念不忘的小學校長姚老師、初中教語文的朱老師。
「沈錫良起床了嗎?」小學考初中的複習階段,姚校長每天早晨來沈錫良家門口「叫早」,關心他的複習情況。有一次外面下著瓢潑大雨,姚校長撐著傘又來了,雨滴打在傘上「啪啪」作響。進入初中第一次語文考試,沈錫良考砸了,因為沒學過拼音,「朱老師花了2個星期專門為我輔導,幫助我提升拼音水平,師恩難忘」。
1988年大學畢業,沈錫良在上海一家企業工作,從事科技德語翻譯。業餘時間,他閱讀了大量德語文學原著,嘗試翻譯一些短篇小說。「真的動起筆來,才知譯事艱難。」兩年後,一篇在他自己看來很稚嫩的譯作在《當代外國文學》雜誌上發表,但這也讓沈錫良覺得「離文學翻譯的夢想更近了」。
第一個委託翻譯合同
九層之臺起於累土。慢慢地,沈錫良通過自由投稿,一篇篇譯作在《譯林》《青年參考》《上海譯報》《文匯報》等報紙雜誌上陸續發表。就這樣零敲碎打地翻譯了近十個年頭,報紙雜誌的約稿、出版社的委託翻譯合同漸漸找上門來了。
1999年,沈錫良籤下了人生第一個委託翻譯合同——安徽文藝出版社約請他翻譯奧地利文學家茨威格的人物傳記作品《精神療法》。「翻譯他的作品,讓我既興奮又忐忑。」可剛高興沒多久,沈錫良就遇到了麻煩:找不到原著。
辦法總比困難多。沈錫良那時在地鐵工地擔任現場口譯,整天和德國人打交道。一次,他看到一個德國朋友在用ICQ聊天,就抄下其中一個電子郵件,給這個遠在海外的「蘇珊娜」寫信,請她幫忙買書。沒過幾天,沈錫良收到了回復,「書已買好,需要通信地址。」「3天後,我收到用國際快遞寄來的原著,感動不已。我請蘇珊娜告知通信地址,好將錢款寄還給她,可她執意不收,說能幫上忙非常高興。」
《精神療法》中譯本於2000年9月出版,是沈錫良的第一部譯著。多年之後,沈錫良還翻譯了茨威格的3部中篇小說名篇,這些作品也是一版再版。
沈錫良與素未謀面的蘇珊娜,保持郵件聯繫十多年。蘇珊娜住在瑞士名城巴塞爾,此城在瑞士、德國和法國的交界處。2017年,沈錫良受南京譯林出版社委託,翻譯《朗讀者》,來到蘇黎世郊外一個藝術之家尋找靈感。「我當時在郵件中和蘇珊娜提起這事,她開車100多公裡過來和我見面。」周末,蘇珊娜帶著沈錫良逛蘇黎世市區、逛法國小城科爾馬。
「本來想去《朗讀者》中提到的那個集中營遺址看看,就在斯特拉斯堡附近。但由於時間關係沒去成。不過這次和蘇珊娜見面,還是很有收穫的。」沈錫良很感激蘇珊娜,「她是說德語的,我就問她對於《朗讀者》的看法,如何理解其中的故事。」
「蘇珊娜是個護士,不懂文學翻譯。但她對我的幫助,是基於對我工作的理解和尊重。她覺得,這是件很有意義的事。」沈錫良說。
是金子總會發光
由於工作的關係,沈錫良多次造訪德國。每當此時,同事們紛紛到超市購物,沈錫良卻只對書店感興趣,每次都會買上一批原版書回來。2002年去德國,一位女作家的作品引起了沈錫良的極大興趣。
這位女作家就是英格麗特·諾爾,被譽為德國犯罪小說天后。她出生在上海,原本是個平凡的家庭主婦,等到孩子長大並離家獨立生活後,她開始做自己喜歡的事——寫小說。她的處女作《公雞已死》一出版即轟動德國,一夜成名,之後陸續出版了多部既叫好又叫座的小說。
回國後,沈錫良一口氣讀完了《公雞已死》。「女作家儘管初涉小說創作,但她行雲流水般的文字、精心的謀篇布局、人物的刻畫、駕馭故事的能力,都令人驚嘆。」沈錫良心想,一定要把小說翻譯出來。
好事多磨。沈錫良前後翻譯《公雞已死》五六年,並把譯稿發給好幾家出版社。「當時都已經和外方出版社討論版權的細節問題了,但由於國內出版環境限制,後來沒有了動靜。」後來,沈錫良把譯稿發給上海譯文出版社的一位資深德語編輯,編輯又將譯稿推薦給《外國文藝》。終於,《公雞已死》中文譯作在2009年的《外國文藝》上發表,後來又和女作家的第二部小說《情人的骨灰》,一起在作家出版社出了單行本。
2013年,北京一家影視公司老總找到沈錫良,表示很喜歡他的譯作,尤其是關於英格麗特·諾爾的那幾部作品。後來,這家影視公司把《公雞已死》《情人的骨灰》《女藥劑師》的華語電影版權都買了下來。
沈錫良不禁想到了英格麗特·諾爾的經歷。「她的童年時代在上海、南京、桂林、重慶等地度過。她小時候就喜歡寫故事,並成功地避開了父母的視線。1949年,14歲的英格麗特隨家人一起回國定居,搬家前,她把這些作品悄悄埋在住過的院子裡。」
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自己的努力。總有一天,埋在土裡的金子會讓世人看到它的光芒。
戴著「鐐銬」起舞
這些年來,沈錫良翻譯了40多部書,約有四五百萬字的譯著。「我基本上沒有其他愛好,白天上班,晚上翻譯,幾十年如此。翻譯已是我的日常生活。」沈錫良覺得,翻譯是寂寞又光榮的事業,不為大多數人所知,是件艱難但很有意義的事。而在這些年中,沈錫良也遇到了不少幫助他的人、值得銘記的事。
2009年翻譯《大賭局》,沈錫良被小說中的主人公約翰·勞堅定的信念和理想深深打動,對人性和人生有了更多的思考。「每逢遇到翻譯中的疑難問題,小說作者克洛德·庫埃尼總是熱心地為我解答。」沈錫良說,作家本人後來不幸罹患白血病,與死神抗爭了半年,後來做了骨髓移植手術,痊癒之後,又馬不停蹄投入新的創作中,「這樣的精神令人動容。他後來寄給我的又一部歷史小說《巴黎劊子手》,就是在病癒後完成的。」
2010年,沈錫良著手翻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赫塔·米勒的小說《今天我不願面對自己》。「她出生在羅馬尼亞,是德國少數裔,加上寫作手法很特別,翻譯起來有很大難度。」沈錫良正發愁時,一位德國友人給了他幫助,這位友人為了弄清原文的意思,把這部小說通讀了幾遍,好幾次上門為沈錫良解惑釋疑。「每每想起那些感人而溫馨的時光,我心裡唯有感謝、感激和感恩。」最近,沈錫良利用赫塔·米勒作品重版的機會又對自己十年前的譯文進行了全新修訂,相信新的譯本不久將和讀者見面。
每次翻譯完成後,沈錫良都會約請德國朋友解疑釋惑,還會找來喜歡的翻譯作品,對照原文閱讀比較。「只要有時間,一定會參加作家協會、翻譯家協會和歌德學院的相關活動。」沈錫良說,通過交流,了解同行的工作進展,以及德語文學新書信息。
對於沈錫良而言,「沒有翻譯的人生是不值得過的」,而文學翻譯「實在是件折磨人的苦差」,是「戴著鐐銬跳舞」。因為譯者的思維要在漢語和外語間不停轉換,往往為了一個字或句子苦思冥想。加上文學翻譯稿酬極低,大多數人只能在本職工作之外做這件事。儘管如此,沈錫良仍樂在其中,在挑燈夜戰、孜孜矻矻之後,散發著墨香的譯著捧握在手,喜不自勝。
記者:鹹明
編輯:顧佳麗
【來源:上海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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