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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巨嬰、媽寶男、藥王、騙子、品行不端、言辭無理、道德綁架、破壞規則、被釘上恥辱柱、最受國外體壇憎惡的中國運動員,諸多國內體育圈評論員唱衰,沒有運動員聲援力挺,孫楊何至於此?
這讓我想起了剛逝世的球王馬拉度納,吸DU、酗酒、LAN交、QIANG擊記者、騙子、小偷、服用禁藥,但他還是一代傳奇,是潘帕斯草原的雄鷹,還是阿根廷的神。他走的時候,阿根廷為他默哀三天,全世界為他悲痛。
天才都是同樣的桀驁不馴不是嗎?人們總是對這些天才滿含敬意,他們破壞規則是挑戰權威,他們行為不當是獨立獨行,他們想法怪異是追求解放。在各種耀眼的成績面前,人們總是選擇性地包容和忽視他們的缺陷,認為這是競技體育魅力的一部分。
孫楊是天才嗎?這毋庸置疑,08年北京奧運會中國男子遊泳隊才實現了獎牌0的突破,是塊銀牌。還記得當年有兩個時刻特別震撼,一個是閃電博爾特百米大戰回頭望月找對手;一個是菲魚菲爾普斯掛滿胸口的8塊奧運獎牌。
劉翔退賽以後,一度覺得短跑和遊泳就像足球,不適合中國人玩。然後就有了孫楊,破亞洲記錄,破世界記錄,奧運會金牌,14個世界冠軍,自由式之王,他改變了世界泳壇的格局,打破了中國男子遊泳隊世界大賽0金牌的尷尬記錄。
美國人、歐洲人可以打破世界紀錄並且奪冠,我想證明,中國人也同樣可以做到!孫楊在說這話的時候,瞬間就夢回雅典,想到劉翔的激情一躍,想到那句我要證明給大家看,黃種人也能得到奧運會冠軍!同樣的熱血上湧和意氣風發。
孫楊是天才,是中國驕傲,關於這點我覺得不能詆毀。不能因為8年禁賽的仲裁結果,以及後續無腦的事態處理就全盤否定他帶來的熱血和感動,進而上升到對於人品的質疑和攻擊,這和當年對劉翔又有什麼區別?然後再用10年反思和道歉?
當然,孫楊自己的問題也不小,一個同時具備馬拉度納式的桀驁不馴和劉翔式的媽寶男性格的人,本來就不可能沒有爭議。只是這種爭議並不能代表真相,而對他的審視也不能作為審判,人之所以言之鑿鑿,何嘗不是因為對他知道的太少?
在拋掉各種觀點和立場後,就事論事地說孫楊這個人,傳奇的經歷和幼稚的心理、拔高的地位和魯莽的言行、英雄的情結和壓抑的叛逆、強者的自負和敏感的內心。這些矛盾集中在一個公眾人物身上,本身就具備極大的話題性,容易被捧成神或踩成泥。
而當這個人還是身披國旗,代表國家的孫楊時,各種輿論為博眼球更是不遺餘力。這無可厚非,只是難以接受那些前腳還在誇他男子漢真性情,後腳就罵他罪不可恕的無恥嘴臉,我試圖從孫楊這些年的經歷去還原一個真實的他。
(二)
孫楊張揚的個性,和他的個人成長不無關係,但很多人把問題的根源歸結到孫母身上也有失偏頗了。這和競技體育以成績論英雄的大環境不無關係,孫母充其量在其中只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只是她的掌控欲更強而已。
無論是以前的劉翔還是現在的柯潔,但凡只要呈現出媽寶的個性,就會被稱為巨嬰。有沒有想過一個6歲的孩子,脫離正常的教育,處在一個競爭激烈的項目中,他唯一需要考慮的是勝負,一直被灌輸的想法就是強者決定命運。
回頭看09年前的孫楊,儘管獲得了世錦賽1500米的銅牌,但並不起眼,甚至一度在08年全國比賽上輸給大師兄張琳後哭鼻子,說出今天就想和他拼了,可是真的比不過他,好難過。愛哭鬼的稱號不脛而走,倔強好勝但單純質樸。
有記者曾經說過09年時的孫楊,那是個"哥"、"姐"不離口的大男孩,偶爾有採訪電話他沒接到,總是會回撥過來,不忘解釋一番漏接電話的原因,而這種局面在11年打破世界記錄後開始改變,他開始成為別人眼裡的強者。
11年正值李娜"單飛"後斬獲了自己的第一座大滿貫,那年最大的爭議是李娜沒感謝國家和ling導,體育項目的市場化改革和固有的體制產生了碰撞。可以說這件事也惠及了孫楊,他炮轟遊泳中心的行為被解讀為反抗guan僚主義。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他迎來了人生巔峰,400米和1500米自由式兩枚奧運金牌,實現了中國男子遊泳奧運金牌0的突破。而在劉翔再次倒在倫敦,悲壯地蹦向終點之後,孫楊的突破彌補了很多遺憾,順理成章地成為中國體壇新的偶像。
這種轉變充分滿足了他的英雄情結,也讓他身上的叛逆開始覺醒。叛逆這個東西,不會因為地位、年齡、閱歷、教養而不發生,人總會產生各種瘋狂的念頭,在原來的環境下孫楊的叛逆一直被壓抑,但他總會有爆發的一天,畢竟他已經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
這才有了後來的"戀愛門"和"換師門",和大5歲的空姐相戀何嘗不是想逃離母親的掌控,和陪伴十餘年的老教練反目何嘗不是想主宰自己的生活。結果是他輸了,他的生活還是一如既往,因為他不只屬於他自己,他還是很多人眼裡的驕傲。
成為別人眼裡的孫楊,是壓在他身上最沉重的枷鎖。而孫母只是其中之一,教練、泳協、粉絲、輿論,哪個不是在用自己的標準衡量他。所以,那些後來嚷嚷著孫楊綁架國家、道德、輿論的人,哪個不是曾經綁架過他的人?
在孫楊無證駕駛事件後,他的同門師姐羅雪娟曾經說過"是做一個英雄,還是一個鄰家男孩,可能孫楊還沒想好該展示怎樣的自己",在經歷這些事以後,孫楊選擇做一個英雄,這是所有人的意志,他無從反抗。
(三)
於是,出現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孫楊。一個是長年浸泡在水中訓練,雙手沒有指紋,為了不影響比賽,手術拔掉兩個大腳趾,在床上整整躺了兩個月的泳者,手指骨折、肩膀勞損、軟骨退化對他而言是更是家常便飯。
他說要死也要死在泳池裡,他會在裡約為錯失金牌失聲痛哭,在布達佩斯四天七槍累趴在泳池邊上,在雅加達頒獎禮上因為旗杆斷裂要求重新升旗,他努力地想成為傅園慧和徐嘉餘這些後起之秀的表率,成為稱職的隊長。
另一個是吐槽日本國歌難聽,穿個人贊助商品牌領獎,和巴西女運動員發生肢體衝突,代言榮耀號召愛國用華為卻被扒出自己用蘋果,年輕的衝動和魯莽的言行讓他背上了狹隘、狂妄的標籤,他經常被拿出來比較。
他會隨手順走別人的幾排養樂多,會為了佔小便宜用自己的合照換取折扣,在各種綜藝裡面各種傻樂、賣萌和較真,像個孩子一樣展現他過剩的表現欲。但無論是哪一個他,至少給中國遊泳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關注。
他註定成不了姚明,既有高情商,還懂幽默,打得了太極,玩得了泱泱大國的氣度,孫楊沒這個城府和情商;也註定成不了李娜,成熟獨立,逆勢而上,能完全掌握命運,況且遊泳這個項目本身就不具備職業比賽的條件。
他只能像劉翔一樣代表國家,因為遊泳比賽就只能以代表隊的形式參加,所以後來那些說孫楊代表不了中國的言論,很抱歉這難以改變。至少孫楊沒像最性感的男人寧澤濤一樣,說"心有餘而力不足",說"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吧。
這可能就是孫楊和劉翔的相同之處,好勝心太強,"愚蠢"地沒在巔峰時選擇急流勇退,留給世人一個輝煌的背影多好?劉翔以前在節目中說過"當時一瞬間有想過退役,但可能嗎?所有人都不會放過我",感受到同樣的悲哀。
劉翔的悲哀留在了北京,那時孫楊夢開始的地方。而孫楊的悲哀,則發生在十年後,萬千網友跑到劉翔微博說對不起,這是一場遲來的道歉,太多人覺得虧欠了曾經的英雄,美國媒體甚至直言"中國不配擁有下一個劉翔"。
在這個背景下,發生了孫楊"暴力抗檢"的事,從飛檢頻率遠高普通運動員,到檢測人員資質完全不合格,甚至有建築工人擔任尿檢官。這些加起來讓人相信,這又是個受到不公正待遇的英雄,於是對劉翔的補償心理一下就轉嫁到了孫楊。
這件事的焦點應該是WADA檢驗是否合規,孫楊的行為是否蓄意破壞規則。但誰在乎呢?這就是一場針對中國運動員的陰謀,是西方雙標的醜惡嘴臉,輿論已經自己嗨起來了,所以作為當事人,孫楊如何能置身事外?
(四)
後來那些說孫楊煽動輿論,綁架愛國的言論,確實很難摘得清。畢竟作為既得利益者,孫楊確實在FINA(國際泳聯)的聽證會上勝訴了,因為之前澳大利亞索普的事,很難說這和輿論的壓力是否存在關聯。
之前索普就曾經陷入過興奮劑醜聞,隨後澳大利亞媒體、網友等等發動了輿論攻擊,可以說是全國人民都為索普搖旗吶喊,最終的結果是FINA沒有太多的表示,這件事情最後無疾而終。而WADA(國際反興奮劑組織)也掩蓋事實,索普依舊是民族英雄。
但要說操縱和欺騙,這就純屬無稽之談了。甚至反過來,孫楊是被各種愛國的言論和過激的支持衝昏了頭才是,16年奧運會霍頓就抓住孫楊藥檢的事頻繁挑釁過,17年世錦賽孫楊在領獎臺上主動同霍頓握手,也遭到過無視。
那時孫楊都是一笑置之,連霍頓自己承認這是一種幹擾對手的策略。而這種被讚揚的大將風度,卻在19年世錦賽上發生了改變,因為他本就是衝動敏感的個性,因為外界的聲音讓他相信自己就是民族英雄,所以有了那句"你可以不尊重我,但是你必須尊重中國"。
用勝利回擊外界的質疑,捍衛民族的榮譽,讓自己的英雄之名當之無愧,這可能是單純的孫楊唯一的想法。他有錯嗎?他可能唯一錯的就是關注度太高,絕大部分媒體不會報導義大利選手德蒂賽和他賽前賽後和孫楊的握手、擁抱、耳語。
也不會報導立陶宛選手拉普斯西和他相互打氣,相談甚歡。他們關心的是流量,是眼球,是巴西選手盧卡拒絕和他握手,是英國選手斯科特拒絕合影,是孫楊賽後說出的那句霸氣的宣言,是非和爭議才是關注的焦點不是嗎?
無心替孫楊洗白,但現在風氣就是這樣,消費名人和眼球經濟本就是社會的一種病態。只是孫楊傻呵呵地往裡面鑽而已,他確實不夠沉穩大氣,也確實容易情緒激動,更滿足不了大多數人低調、謙遜、謹慎的主流審美觀。
之後的《吐槽大會》更是加深了這種印象,那番喝洗腳水的言論和"我就是喜歡你們又不喜歡我又看不慣我,又追不上我的樣子"直接就被批成沒有修養。我就納悶吐槽大會不就是個冒犯同行的場合嗎,怎麼到他這就沒了修養?
狂妄自大、沒有修養、不尊重對手,各種負面的評價開始圍繞他,這一切只能說他太直了,學不會高明的嘲諷,無聲的高調。他就應該像張怡寧一樣,來一句"一握手就知道對方輸了"或者乾脆說"找不著對手,不想打了"直接退役。
他還不知道,因為這種性子他馬上會吃大虧,他也不會知道,那些把他捧成英雄的人,其中有一大部分會成為踩他踩地最狠的人,他還沉浸在他"清者自清、快者自快"的情緒中。
(五)
去年WADA的那場聽證會一夜之間改變了很多,孫楊從民族英雄開始淪為一個吃藥的騙子,一個人品有問題的巨嬰。19年支持他的聲音有多嗨,去年詆毀他的浪潮就有多兇,原因都是那場要當著全世界說清楚過程的聽證會。
結果就是被仲裁禁賽8年以後,無論是他還是孫母全程智商不在線,各種答非所問、前後矛盾、邏輯混亂,有興趣的可以去了解下這場8小時的聽證會。各種自由發揮,像《吐槽大會》,而不是一場關係到他命運的辯論。
絮叨、互嗆、罵街、挑釁,一度還說出向IDTM和WADA宣戰的言論,還有翻譯的亂入和自以為是的幽默,完全就是一場災難。各種不理智果然和他一貫的傻白甜形象保持一致,現在看來公開這場聽證會的決定更是場災難。
如果說聽證會是自爆現場,那事後他和孫母不理智的行為完全就是自殺行徑。先是孫楊微博曬四條證據,無論是承諾不找麻煩卻出爾反爾,還是網曝檢察官信息導致人身攻擊,這種幼稚的舉動顯然都沒有考慮過後果。
後又有孫母的朋友圈言論,將全部責任全部推給了律師和ling導。當時第一個反應是孫楊的團隊在幹嘛,但凡有一點危機公關意識都不會在這個時間選擇挑事,這種於事無補的發洩,只會把孫楊推到了主流輿論的對立面。
直到知道孫楊6年5換經紀公司才清楚,原來是他的團隊形同虛設啊。一味地強調"我沒錯,錯的是這個世界"這種神操作果然很孫楊,只能哀嘆他哪來的這麼大的底氣,無知和無視真的沒有冤枉他,活該被黑成翔。
所有人爭先恐後地跳入討伐大軍,甚至還有媒體為此成立"倒孫"聯盟,沒想到霍頓一直沒有做成的事業,在國內成為了事實。最受國外體壇憎惡的中國運動員,國內沒有運動員為他站起來發聲,這些都成為了"倒孫"的理由。
問題是,孫楊的抗檢行為就不可能獲得運動員公開支持,難道是都不想混了?至於那些非要把這些上升到人品問題,上升到愚弄欺騙,甚至上升到國家恥辱的人,我只能說沒有底線,當年黑劉翔的怕也少不了這份力量。
所幸之後孫楊選擇了閉嘴,否則這群嗜血的猛獸在看到獵物流血掙扎只會更加興奮。在付出這些代價以後,他至少應該懂了團隊和溝通的價值,也應該懂了即使你是英雄,也身不由己,而且英雄的結局總是悲壯的。
當孫楊禁賽8年被撤銷以後,當官方說出"到底是誰沒有尊重規則"時,曾經不到7%的翻案率成為現實。而這個時候,孫楊還在訓練,他不確定是否能夠參加比賽,但至少就能像他幾年前拍的那個廣告一樣。
"水裡真安靜,沒有加油聲,也沒有噓聲,真好,咱們繼續遊吧"
這就是我眼裡的孫楊,一個桀驁不馴的遊泳天才,一個想做英雄的幼稚男孩,遊泳就是他心中的熱愛。至於結果,永遠都不要低估一顆冠軍的心!如果喜歡就狠狠地點讚、關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