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2593字，閱讀約需8分鐘
記者|江新陽 唐舒媚
責編|孫佳棉
編輯|孫佳棉
指導老師|胡睿
在網絡購物中，銷量、好評和買家秀都是平臺推薦和購物者優先考量的標準。早些年間，網購平臺商家為了讓買家覺得商品「搶手」，開始使用刷單作弊。從最開始的商家「互刷」、收發空包等虛假交易，慢慢變成有專業團隊的偏門生意，甚至有人靠組織「刷單群」來賺取拉人頭的錢。
在開始嚴厲打擊網絡虛假宣傳、刷單炒信等行為的風潮下，刷單團隊升級成了「網拍平臺」，更加追求模擬購物的「真實感」，提升客戶買家秀的圖片質量的同時又保持日常感。在搜索、下單及評價在內的購物全過程下，店鋪的刷單行為可以瞞過平臺監管，提升商品銷量。在市場需求的支撐下，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也加入到「網拍模特」的行列。
「財富和經驗積累的過程」
18歲的小杭已經在網拍行業「摸爬滾打」了一年多。
網拍是小杭的第一份兼職工作，為了快速回本299元的入會費，她借用身邊親友的多個淘寶帳號接文字單刷好評。上手後，小杭通過發揮自己的外貌優勢，藉助化妝、修圖等技術在一周的時間內成功申請到了模卡，開始為平臺內的店主拍攝買家秀。此類圖片單的收益則至少在每單30元。
為了賺取更多的收入，小杭也開始嘗試做眼線為商家發放刷單任務、做外宣為平臺持續拉新來賺取提成。通過在知乎、微博等社交媒體發帖，分享網拍經驗，總結網拍收入，不少慕名而來的網友更加堅定了入行的決心。在不斷地擴充朋友圈列表並且定期投放相應獎勵之後，小杭的外宣工作做得卓有成效，目前每月都有近乎200位新人通過她的宣傳加入到該平臺。在新人上交的299元入會費中，有150元將直接打款至拉新的對接人帳戶。
▲小杭的朋友圈截圖
曾因為與新人的糾紛，小杭進過公安局。一名未成年的組員，因為學業的壓力沒有時間去平臺接單，在入會費打水漂後向父母訴苦，父母選擇報警。不過警察查了小杭名下的所有帳戶，並沒有讓小杭承擔任何責任。「我沒有向一個人收幾千幾萬，這就不是詐騙。而且外面那種美甲收徒弟都是幾千幾千的，微商收代理都是幾百幾百的，外面哪有幾百塊錢永久帶你賺錢的？警察都已經這麼說了，我覺得真金不怕火煉吧。我反正無愧於心。」
現今，月入過萬的小杭已經成立了自己的個人工作室，完全實現了經濟獨立。不過現在的她也囿於網拍、工作室、學校幾頭忙的困境當中。「網拍對我來說是財富和經驗的原始積累過程吧，但我可能也做不了幾年，畢竟大家都要往更好的方向去發展嘛。」
「真想知道他們是怎麼回本的」
但網拍也存在著門檻和風險。大學生依依兼職做網拍不到一個月便打了退堂鼓。
「這年頭連刷單都是有門檻的！先不說這萬一要是遇到了商家跑路或者被系統查出之後要被封號的風險吧，光是一整天對著屏幕，我就已經夠煩躁了。」除了進入網拍平臺時需要繳納的幾十元到幾百元不等的會費以外，接單時也需要先繳納一定本金作為完成本單或者寄送實物的擔保，確認收貨後才會連帶著佣金一道退還。而商家或者平臺其中的任意一個失聯，都意味著網拍模特的工資失去了穩妥的著落，系統查處後被封號即為任務失敗，責任也要由網拍模特自己承擔。
▲平臺發布的接單要求
初入平臺的依依只能接一些標價在10元以下的文字單。文字單與傳統的刷單形式雷同，刷手下單購買商品、支付款項後，賣家會以空包或禮品包的方式寄出，刷手在點擊確認收貨並評價之後，便能獲得獎勵報酬。刷手所擁帳號的淘齡、入會時間、帳號等級、近期購物數量、評價管理等很多因素都屬於能否接下任務的考核標準。
通過對比標準，依依在平臺接下任務之後，需要先加群由商家篩選和驗號，符合條件後再按照商家的要求，模仿正常購物，完成貨比三家、和客服假聊、進入付款界面再退出等操作。當瀏覽達到指定時間後，再用截屏或錄屏加以印證。最後還需要籤收空包、附上好評。「最快兩天，最慢一周，等到商家檢驗合格後，這一單就結束了。」
▲商家再次篩選帳號要求
據了解，該網拍平臺擁有多達數十萬的註冊用戶,在依依所描述的高要求低收入，高風險低效率的平臺標準下，多數在初次接觸網拍時認為其「操作簡單還有錢賺，就算有風險也願意一試」的用戶最後也是淺嘗輒止、另尋他路。
「和我同期進入平臺的幾個姐妹都沒有再做下去了。」依依說，「實在是繁瑣且枯燥，真不知道那些一兩天就回本的人怎麼做下去的。」
在灰色地帶遊走
目前，淘寶對賣家刷單虛假交易行為有明確的處罰規定，包括「刪除銷量、屏蔽評論內容、店鋪評分和信用積分不累計；情節嚴重的，淘寶還將下架賣家店鋪內所有商品」。
關於刷單的性質認定，尚存在一定爭議。
有分析認為，淘寶刷單屬於「違規不違法的灰色行業，刷單在各大平臺已經形成不成文的規定，屬於違規作弊，刷單還上升不到違法的層面」。
湖南大學法學院學生王新月認為，刷單涉嫌違反反不正當競爭法。
天津行安律師事務所律師穆紫雲則認為，刷單可能涉嫌犯罪。結夥以營利為目的，明知是虛假信息，通過信息網絡有償提供發布信息等服務，擾亂市場秩序，情節嚴重的，將涉嫌非法經營罪。
儘管存在違法的風險，但在用戶口碑主導的評價指標體系下，如淘寶規定好評能提高賣家信譽等級，刷單已成業內提高信譽和銷量「效果最好、效率最高」的普遍行為。
「只要是做網店，都會接觸到刷單，刷沒刷前後差別真的很大。」義烏工商學院學生小陳父母開有一家主營礦石、瑪瑙類工藝品的實體店。高中畢業後，小陳想要藉助網際網路流量對實體店引流，進一步提升銷量。
▲刷單前後店鋪數據對比圖，圖左為刷單前，圖右為刷單後
在通過與業內人士交流以及多次的自主實踐後，為了規避平臺處罰，小陳目前主要是讓身邊的朋友們幫忙下單，然後在發出的快遞包裹裡放一些小禮物。
有分析認為，刷單最根本的原因，在於小的商家流量購買成本過高，只能通過刷單的形式來推廣產品及店鋪，也是很多小商家的無奈選擇。
在微拍堂、拼多多等平臺的多次探索後，小陳說，「刷單雖屬行業不正當行為，但的確這是網際網路時代的產物」。他告訴記者，自己的網際網路創業目前的規模也比較小，如果純靠宣傳來提高知名度的話，成本將無法承擔，並且宣傳投入也未必能達到預期效果。「淘寶、拼多多等平臺的流量很大，如果我們不早點抓住機會藉助刷單分配到的流量讓更多人看見的話，再怎麼宣傳也是白搭」。
（應採訪者要求，本文中依依、小杭、小陳均為化名。）
*參考資料
胡春豔,張晉川.《大學生「網模」刷單賣好評，靠譜嗎？》
《淘寶刷手會坐牢嗎？刷手被逮到的後果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