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涼氣不斷侵蝕著沈夕瑤的膝蓋,果然她也該做個「跪的容易」,不然這膝蓋受罪疼的還是自己。 皇后見沈貴人這般識趣兒,聲音也溫和了許多,臉色和緩,當日自己有心拉攏白氏,誰知她一升位就投了賢妃的陣營。本以為自己少了一顆棋子,不過今日來看,這沈貴人未必不如白答應有心計。再者說皇上如今重用沈氏,她犯不著違了皇上的意思,又落個不慈不大度的話頭。便是給她個人情也是無礙的,於是扭頭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半夏。 「本宮原也只是以為你年紀小不懂事,如今見你規矩也是個好的,以後就好好伺候皇上,關愛姐妹。」 虛扶著半夏的手,沈夕瑤起身,然後又行一禮:「娘娘教誨的是,妾謹記。」 點點頭又賞了好些物件給沈夕瑤,這邊還沒說完,那邊又有吟唱。 一時間皇后的臉色直接冷到了極致,麗貴妃不把自己這個皇后放在眼裡也就罷了,一個並不被皇上那般看重的淑妃竟然也敢怠慢自己? 淑妃一進大殿就覺得皇后臉色不好,心裡暗自惱怒。剛剛路過御花園,被顏貴人那個沒腦子的糾纏住了,若是前些時候不來也就罷了,畢竟自己被皇上禁足了,可今日是解禁的第一日,為了不被猜忌自己必須得來。 「給娘娘請安,娘娘萬安。」柔柔的聲音響起,一邊說著就俯身行了妃禮。 「淑妃妹妹倒是來的晚了,原以為妹妹還會跟貴妃一般身體不適,不來給娘娘請安了呢。」一邊的德妃拿起帕子掩住嘴角輕聲玩笑道。沈夕瑤見沒自己什麼事,於是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用廣袖掩著輕輕揉著自己的膝蓋。聽到德妃的挑釁,忍不住想怎麼謹宣帝身邊高位妃子一個比一個沒腦子,皇后跟前,竟然敢搶在皇后前面問話。再看一眼皇后,穩穩坐著竟然沒有一點不悅都不曾顯露,稍想片刻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想來著德妃定然是皇后的追隨者,身在高位還是自己的人,皇后自然會多給她幾分臉面。 「皇后娘娘贖罪,臣妾剛剛在御花園碰到了顏貴人,許是多日不見,顏貴人想跟臣妾敘敘姐妹情誼,所以來晚了。」說著又是一個大禮。淑妃也算是個絕色女子,聽聞她好舞,為習舞,皇上還專門為她找了宮外的伶人。其舞姿更是被皇上贊為女子絕有,如此一個貌藝雙絕的女人,倒是符合男人的審美觀。只是,沈夕瑤忍不住惡意地想,宮外伶人誰知是不是教坊裡專教人合歡的女子,難不成謹宣帝好身體柔軟和各種高難度姿勢的這口? 底下的章昭容晦澀不明地看了一眼淑妃,然後端起一旁茶几上的茶盞,抿了抿,這淑妃倒是個聰明的,也不說顏貴人糾纏住她了,不過後宮誰不知道皇上是因為她跟顏貴人的齷齪才罰了她的? 瞧著淑妃,沈夕瑤暗自點點頭,這類謹小慎微的主,在後宮不算頂頂受寵的,但也絕不會是那種任人欺負的,自己現在人手不夠,也不太了解這些人平日的行為習慣,也說不好淑妃是如何走到如今的。只是今日瞧著,怕是也合了謹宣帝的心思,至少不會讓謹宣帝覺得聒噪。 也許是皇后娘娘被刺激到了,心情有些不好,也沒有心思多留這些人聊天,又提點了眾人一番便讓她們散了。 沈夕瑤位份低,自然走在了最後面,只是不知為何馬婕妤倒也故意落後了一步走到了沈夕瑤身邊出了景陽宮。 秋意漸涼,早上的太陽也因著這份涼意沒那麼耀眼,沈夕瑤裹了裹身上的夾子對襟外衫,心想趕緊回去補補覺。不料馬婕妤突然撞了上來,任沈夕瑤再仔細也沒躲過去。 「主子。」見自家主子一個趔趄身子往一邊晃了一下,聽竹趕緊伸手要扶住。 沈夕瑤抬頭掃了一眼馬婕妤,見她依然跌倒,她的侍女也不說先扶起她,上來就要跟沈夕瑤討個說法。本來想要說什麼,卻看到皇后身邊的宮女轉身向大殿跑去,冷冷的諷刺一下,順手扶開聽竹的手,腦袋撞到大殿門口的臺階上,其力道掌握的自然是剛剛好的,皮青紅但絕不會真的傷到腦袋。 看到沈夕瑤暈了過去,馬婕妤不由有些發愣,本來想給她按個衝撞無禮的名頭,然後求皇后罰了她,這怎麼就成了她真的受傷了?想到剛剛沈夕瑤那個似有似無的笑,馬婕妤不由打了個寒顫,她雖然不聰明但也能預見接下來自己的下場。傷了剛剛因承寵被賞賜的妃嬪,別人自然會覺得她是嫉妒成性,何況這是在皇后的景陽宮前,皇后必定也是惱怒的,更怕的是皇上會不會認為自己是對他寵愛沈貴人有什麼不滿。 皇后還沒有換上常服就聽下邊的人跟半夏說了什麼,抬手止住月秋和如春給自己更衣的動作。 「娘娘,馬婕妤剛剛在景陽宮外不知什麼緣由跟沈貴人撞到了一起,沈貴人受傷暈過去了。」得了消息,半夏半點不敢耽擱,趕緊進了內室在皇后身邊低聲報告。 皺皺眉頭,馬婕妤這個沒腦子的,沒事兒招惹沈貴人幹嘛?如今沈貴人正在風頭上,先前皇上還讓人來通知自己沈貴人要升位,這金章已蓋下,現在就等沈貴人回去接旨了。現在可好,要升位的人接不了旨,只怕還得驚動皇上,只盼皇上不會遷怒自己。 景陽宮外,其實大家都還沒有完全散開,見沈夕瑤暈倒,眾人臉上都掛上了焦急的表情,眼中含著擔憂和心疼,但實際上這些擔憂有幾分真倒是讓人看不出來,不然大家也不會誰都不敢上手幫一把。 章昭容看著沈夕瑤額頭青紅猙獰的一片,嘆口氣,自己是沒有了爭寵的心思,如今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查出當年誣陷自己妹妹的幕後主使,不能讓妹妹平白的含冤而去。眼中情緒幾經變化,她原本以為皇帝是厭惡了沈貴人,誰知不過兩個月,皇上又寵上了她,自己在宮裡的人也早已打聽到,皇上有意升沈貴人,雖說低位時也看不出榮寵是好是壞,但章昭容相信能在短短時間內有脫胎換骨變化的女人一定是最後的成功者。眼中的晦暗變成的某種堅定,於是章昭容上前幫聽竹扶住沈夕瑤,有扭頭吩咐自己的大宮女去請太醫。 「這是怎麼了?」皇后的語氣中帶著威嚴,通身的氣度非常人所有,此時更是顯現無疑,毫無情緒地看了一眼一旁被扶著的馬婕妤,也不等別人的回話就轉頭看著半夏吩咐,「讓人把沈貴人抬進偏殿,去請太醫來,另外讓福安去崇德殿等著皇上下朝。」 只留下章昭容和幾個小嬪妃一會作證,又讓馬婕妤跟著進了大殿候著,才讓眾人散了。 太醫來的很快,半夏和章昭容的大宮女暖意一起回來了,顯然半夏是半路遇到了一樣請太醫的暖意。 聽竹用撕帕蓋住主子的手腕,然後讓太醫診斷。能在太醫院安穩待著的,也都是老油條了,後宮的水有多深他們也是清楚的。如今不管這個沈貴人是不是真的暈了,最起碼從表面上看她是受害的一方。 「太醫,我家主子怎麼樣了?」見太醫起身,聽竹趕緊上前將主子的胳膊收回錦被中,焦急的問道。 「貴主子身體本來就有些虛弱,如今傷了腦袋,雖然是皮外傷但卻受了驚嚇,這才昏迷不醒。」說著起身去外室跟皇后娘娘稟報去了。 皇后那坐在上位,但臉色實在算不得好,冬雪將新茶放置在皇后身旁的桌几上,但直到熱茶慢慢變冷,皇后都提不起勁兒去喝它。聽了太醫的話,她嘆口氣,點頭,忽而又看向馬婕妤,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道:「本宮竟然不知馬婕妤與沈貴人有什麼樣的仇怨,竟然敢當眾行兇!」 馬婕妤一聽皇后不問因果直接給自己定罪,就知曉自己是惹惱了皇后,何況自己一入宮就搭上了賢妃的線,如今皇后怪罪實在不算意外。只是,她現在動腦子卻也已經晚了,只得趕緊跪下來結辨一番,總不能真的被按上當眾行兇的名頭。 還沒等她說什麼,殿外的場合太監就高唱一聲:「皇上駕到。」 「皇后不必多禮,朕剛下朝就聽聞有人在中宮景陽宮門前鬧騰,又說是傷了人,朕倒是想瞧瞧誰這麼大膽,當真以為朕的後宮沒有了禮法?」扶起皇后,然後冷冷的掃了一眼下面站著的人,雖說話是狠歷,但面上不顯一絲怒氣。 馬婕妤合時宜的往前跪蹭了幾下,一向張狂高傲的美人雙目含淚,猶自忍耐著讓它不落下來,相比平日著實讓人覺得憐愛,只可惜這番美景用錯了地方,若是尋常時候,謹宣帝還有可能瞧兩眼,只是今日他心中有怒氣,看到這番情形只覺得矯揉造作。皇帝也不落座,直接進了內室走到沈夕瑤的床邊坐下,看著沈夕瑤蒼白的臉上有一大片青紅印記,只覺得異常刺眼,明明昨日還是鮮活的美人兒,卻在自己寵幸後的一天遭此劫難。伸手給沈夕瑤掖掖被角,看向太醫。 太醫也是個玲瓏的,趕緊把對皇后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下去開藥方,定要讓沈小儀康復。」看了一眼皇后,接著說道,「朕的旨意這會恐怕已經到了樂成殿的春暖閣,沈氏依然晉升為小儀,卻不想有這種事發生。皇后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雖說是在問話,但看向皇后的眼裡並沒有怒色,其中只是平靜。 留下的妃嬪並不多,瞧著床上沈貴人,哦不,是沈小儀慘白的臉色,都有些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牽連到自己。 「皇上,臣妾也還沒來得及問清事情的原委,不過馬婕妤還在,不如問問馬婕妤到底發生了什麼。」 「讓人帶進內室。」不見喜怒,不見厭惡,不得不說謹宣帝的心思夠深的。 被帶進來的馬婕妤也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張揚,從皇上來說第一句話,她就知道自己完了,心中不免帶了灰敗之氣,現在只盼賢妃娘娘能看著往日的情分念著自己救救自己。 「妾給皇上請安。」她微微抬頭想要看看皇上的表情,只是還未等自己看到就有一個茶杯被摔倒了她跟前,她微微一抖,心中恐懼萬分。 茶杯本是剛剛雲溪手裡端著伺候用的,被謹宣帝突然拿過扔出去的時候雲溪也被嚇了一跳。被子在地上裂開,也驚了一屋子的人。 皇后眉間一跳,她是清楚的,皇上並不愛插手後宮的事,只要諸位妃嬪面上處理的好看,就算誰死了,皇上也不一定會過問。如今除了這般事情,除了沈貴人剛剛得寵的原因,只怕皇上還有更深的心思。想了一下,突然想起皇上有意召回大皇子並讓大皇子住在長春宮,難道皇上真正的目的在於賢妃? 「朕因著馬大人的緣故也寵你兩分,倒不想你竟然是個不知深淺的東西,」謹宣帝接過李明德遞來的手帕,細細擦著手,也不看跪著的馬婕妤,對皇后說,「皇后仁慈了,還留著你這般善妒的女人。今日便撤了不得婕妤之位,貶為答應,好好反思去吧。若日後再有醜陋行徑,你便去冷宮伺候主子去吧。」 在場的幾位除了章昭容也並沒有什麼高位的,與謹宣帝相處較少,所以聽了謹宣帝的話,都心裡一涼,婕妤本是側四品的位子,在後宮高位娘娘不多的情況下也算的讓人羨慕,如今就因為傷了沈小儀就被連貶數級,成為人人可欺的答應?這沈貴人到底得多受寵愛?看來以後得遠著點了,至少短時間內不能跟沈小儀對上。 「皇上,妾有話說。」被撤位,馬婕妤自然不想,也想好了拼死一搏,哪怕這次拉不下沈夕瑤,也得趕緊摘清自己吧。 馬婕妤剛想說話,皇上的就把目光投向了床上,因為他感到有人在扯著自己的衣袖。 「皇上?」混沌迷茫的聲音,床上臉色蒼白的女子努力歪著頭,卻不料一陣刺痛引得她整張臉都皺巴起來。謹宣帝明白沈夕瑤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見她不自覺地伸手要揉額頭受傷的地方,趕緊拉下她的手。皇帝傾著上半身,給她撩開遮眼的髮絲,心裡也忽而產生說不出的疼惜,「你的傷雖然沒有破口子,但也不能總揉搓,當心嚴重。」 眾位妃嬪聽到皇上如此溫柔的安慰著受傷的沈小儀,心下都有些不是滋味,只是看地上的馬婕妤更覺得有些悲哀。想想馬婕妤也曾受寵過一段時間,如今皇上有了新寵,她就落得如此下場,誰知日後自己又會是什麼結局? 馬婕妤原本想要說出自己只是無意摔倒,牽連了沈夕瑤,卻不想沈夕瑤在這個節骨眼上醒了打斷了她的話,也把皇上的注意力徹底吸引了過去。?眼下這種狀況,還真是叫她所料未及。 還沒等馬婕妤再次申辯,外面就有太監進來想皇上通報:「皇上,賢妃和淑妃在外面求見。」 眼神再次暗了暗,將沈夕瑤的手放進錦被,左手輕輕拍打著她,像是安撫又像是無意識的行為。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示意太監宣她們進來,也就皇上的貼身總管李明德發現謹宣帝的眼神更加冰冷了。 賢妃和淑妃原本走在最前面,只是走到岔口還未分開的時候,就見有人來稟告說是馬婕妤在景陽宮出了事端。賢妃去自然是為了馬婕妤,而淑妃純粹是因為怕皇后記恨,趕忙趕回來看看有沒有需要自己的地方。 賢妃的出現,讓整個房間的人表情都變了變,畢竟賢妃是整個後宮唯一擁有皇子的人,平日裡皇上也照顧幾分,就算不是安寢在長春宮,皇上也會時不時地去看看二皇子,也因著這個緣由皇上平日對賢妃也多有幾分寬和。就是不知道賢妃這次來會不會讓事情再起變故,從心底眾位妃嬪是不想讓馬婕妤翻身的,畢竟作為一個地位不低的主子,她每個月也佔了幾天恩寵。 賢妃跟淑妃起身,皇上才再次開口:「都愣著幹嘛,還不趕緊給你們主子搬個凳子坐下。」 一句話並沒有說明是只讓賢妃和淑妃落座,還是全部都能做。外面候著的秋月等人倒是明白,趕緊指了幾個太監搬了凳子進去。對他們奴才來說,所有的妃嬪不管位份高低無論寵愛如何,都是他們的主子。 等眾人落座,賢妃才掃過地上跪著臉色灰青的馬婕妤,然後驚訝的開口:「這馬婕妤可是犯了什麼錯處?怎麼還跪著?」那語氣就像是一點不知情,甚至才看到她似得,真真無趣。 「那賢妃的意思呢?」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他還真想聽聽自己這位賢妃會怎麼說。伸手接過一個宮女新泡的茶喝了一口,臉色也不如剛才那麼冰冷了,倒是有了幾分看戲的意思。 「臣妾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看沈貴人的樣子,莫不是馬婕妤罰了沈貴人,導致沈貴人體力不支?不過想來皇后大度也不會介意馬婕妤在景陽宮門前懲罰衝撞了自己的地位嬪妃吧。不過沈妹妹也是,往日就因為規矩問題被罰過,想來一時也是改不好的。」雖然聽出皇上話裡帶著莫名的嘲笑,但她卻不能不管馬婕妤,畢竟馬家在朝中也有廣泛的人脈,何況馬大人如今位在御史公,無論有什麼問題都能將摺子直達天聽,這樣的助力她不會輕易放棄。想到自己的兒子,賢妃只能咬著牙開口一邊想要摘清馬婕妤,一邊又想著給沈夕瑤上點眼藥。 一旁的淑妃借著手帕掩住微微翹起的嘴角,似是憐憫似是嘲弄的看了一眼由於賢妃的話突然活過來的馬婕妤。其實誰對誰錯,緣由如何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心裡認定了馬婕妤有錯,要不然馬婕妤何必如此沒臉地當眾跪在地上?斜眼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皇后,想了想皇后執掌後宮多年,自然不會因一時衝動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就算有些牽連這個時候怕也早把自己摘清了,所以收斂了心思安穩坐下等著後話。 「賢妃果然是個賢惠的,」謹宣帝剛開口,眾人還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呢,不料下一刻謹宣帝手裡的茶杯又被扔了出去,「朕倒是不知道自己的賢妃何時這麼大度,竟然為個罪人求情。」說著瞥了賢妃一眼,接著說,「你若想跟這個惡婦一起,朕不介意讓她去冷宮伺候你。」 「馬氏,甚為後宮女眷,無容人之量,心思狹隘,朕甚為憂心,自今日起貶為答應,長居冷香軒。」 沈夕瑤雖然躺著,面色不好,可心裡是極其清醒的,謹宣帝自始至終不曾詢問自己這個當事人,只怕除了有抬舉自己的意思,更多的是藉此壓制賢妃吧,看來後宮很快就又會有趣事了呢。眼角偷偷看了眼謹宣帝的側臉,這樣冷情冷心的男人,誰要認真誰就輸了,想了想還是安安靜靜的閉上眼開始休息。 「原本今日是晉沈貴人為小儀的,不料在景陽宮外還受此驚嚇和委屈,罷了,」見沈夕瑤閉上眼睡著,謹宣帝似是溫柔似是憐惜地摩挲著沈夕瑤的臉頰,然後緩緩地將她抱在懷裡,卻又小心避開傷處,說,「樂成殿的春暖閣沈氏,恭良淳厚,深慰朕心,晉為正六品良儀,封號……嘉。」 從正七品的貴人,直接躍至正六品,期間可是直接躍過了側六品和從六品啊,直升三級,這種恩賜如何不讓其他人眼紅,更何況還有皇上親口所選的封號,如此堪比側五品啊。 抱起沈夕瑤,吩咐道:「去備攆車,去春暖閣。」說著大步跨出了景陽宮的正殿,絲毫沒給皇后留臉面。 皇后自然是知道皇上是生氣了,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就像在惱怒一個不爭氣的,又看了看面色發青的賢妃,才讓人把馬婕妤帶了下去。至於沈夕瑤,皇后心裡也有思量,如此情形下把她放在風口浪尖,而沈夕瑤又沒有足夠的人脈和能力,如此高調寵愛過於刻意了。但也就是這個刻意,值得自己用一番心思,至少在皇上對李家動手之前,沈貴人還是有用的。 輕蔑地笑了笑,讓半夏扶著自己走到正殿的寢室。直到冬雪回來說已經把各位主子送走了,剛剛大度雍容的皇后才忍不住把桌上的瓷杯都揮到了地上,惡狠狠地說:「真是個沒腦子的蠢貨,以為這樣就能給我難堪又會廢了才復寵的沈貴人,卻不想想,就算設計也得等過了這個風頭啊。」真是爛泥扶不上牆,看看賢妃用的都是什麼人。偏偏自己栽了,還得連帶著自己這個皇后沒了臉面。 後宮得意了沒多久的馬婕妤就落了這麼個慘澹的下場,試想得罪了皇上又惹惱了皇后,在這踩白捧紅的後宮,誰還記得她當日的風光啊。 攆車上,沈夕瑤眯了眯眼不舒服地蹭了蹭謹宣帝的胸前,然後慢慢地伸出雙臂摟住謹宣帝的脖子,也不睜眼,只是嘴角微微翹起的笑意洩露了她的心思。很多時候語言並不能完全表達人的心思,何況謹宣帝這種聽慣了女人奉承的主。 感覺到沈夕瑤的依戀,謹宣帝心裡嘆口氣,神色複雜地把她攏到胸前還給她緊了緊剛剛取來的披風,已經多久不曾這麼糾結過了,只是還不行,雖然有些不忍,但他還是要扶持她,讓她成為能抗衡賢妃和德妃的第三股勢力,她要隨時準備在自己處理了顧家後平衡後宮勢力。 「皇上,怎麼了?」似乎是感受到了謹宣帝複雜的情緒,沈夕瑤歪了歪頭有些不解的問道。 嘆口氣,拍拍她的後背,說道:「無事,馬上就到。」原本低沉的聲音此時卻顯出幾分柔和,許是覺得有些歉疚,謹宣帝異常溫柔。 沈夕瑤也不矯情,有時候忍著委屈總比那些得理不饒人的人更讓人心疼。 謹宣帝並不是一個昏庸的帝王,相反他是一個難得的明君,所以就算對沈夕瑤多了份憐惜也不會為她耽擱自己處理政務的時間。 帝王的御駕總有幾分威嚴,出了揚子宮的宮門,謹宣帝才恢復了往日冷峻的表情,因著天還早,到讓人覺得沁涼的空氣格外舒心。李明德垂著頭跟在御駕旁邊,一路安靜的出了內宮,只宮道旁零零散散的跪著幾個宮人,想來是聽到靜鞭聲未曾來得及退下。眼鼻關心的李明德看著自己的腳尖,也並不敢多想剛剛發生的事,只是想來著這暖春閣只怕得熱鬧一陣了,至於能熱鬧不久,那就得看那位主子的手段了。 「李明德,朕記得朕的私庫裡還有一支琉璃釵和一對兒上好的水白玉鐲子,等會兒教人送了去暖春閣。告訴嘉良儀身邊伺候的人,好好看護著自家主子。」冷清的宮道上,皇上突然開口倒是叫李明德一驚。 「是,皇上。」李明德也不敢抬頭看看謹宣帝的表情,他並不是男人確實不知男女之間的事情,但作為總管他比一般正常男人擁有了更細緻的觀察能力和辨別能力。何況將賞賜直接從皇上私庫裡出的情況並不多,如此看來,那位主子還是有些意思的。 「另外,著中省殿補齊嘉良儀身邊的奴才,好好一個主子身邊沒幾個得用的奴才,那算怎麼個規矩,我倒不知道後宮什麼時候這麼沒個章程。」許是心情不好,謹宣帝的話並不輕,卻不知道這話是說給李明德聽的還是說給皇后聽的,「稍後你親自去選幾個乾淨的奴才,也不用過皇后處了。」說完就下了御駕,大步跨向崇德殿。至於乾淨的奴才,李明德自然是知道就是後面沒有其他主子的宮人,抖了一下浮塵,也不敢多想趕忙跟了上去。 御史臺的行動並不慢,在得到皇帝暗中授予的旨意後就開始秘密收集顧奉安的罪證,因著這次得到消息的都是皇帝的屬臣又是直臣,所以顧家聽到風聲時已然失了先機。 阮明宮裡,一向溫柔雅致的麗貴妃顧晚晚看了家裡遞進來的消息,忍不住砸了一個皇上特賜的白玉茶杯。往日裡,麗貴妃有多珍惜這套茶具,此時她便有多憤怒。 「堂姐,怎麼辦?你要救救爹爹啊。」還未等麗貴妃想到辦法,顧榮華便匆匆忙忙跑了進來,也怪不得她失了儀態沒了規矩,顧奉安正是她的父親,也是顧家的二老爺,若是父親不在了,自己更加沒了助力,何況府裡還有母親和弟弟,若是父親不在,他們該如何過活? 經過一番發洩,麗貴妃早就開始冷靜下來,看著一身紅裝的顧榮華,呵斥道:「慌慌張張成什麼樣子?滿嘴胡言亂語,前朝的事何時輪到你來說?」 麗貴妃冷哼一聲,對於顧榮華她本就是極為看不上眼的,如今她有反了如此明顯的錯誤,但凡自己安慰一聲就有可能被抓住把柄。私下裡,她們二人怎麼想辦法遞消息都無妨,只是如今大賴賴地表現出來還嚷嚷出來,可不就是要命的事兒。雖說麗貴妃想的是對的,但卻讓顧榮華白了一張臉,撲通一聲直接跪在地上,哀求道:「堂姐,你若不救爹爹,爹爹可就真沒辦法了。求求你去崇德殿跟皇上求求情,要不您給大伯遞個信兒,讓大伯救救父親。」也不讓宮女扶起來,直接就磕頭。 「混帳東西,崇德殿也是我能去的?後宮不得幹政,更不能隨意出入崇德殿,就算是皇后娘娘也得得了聖旨才能去。」趕緊打發身邊的苦夏帶了宮女奴才下去,屋裡只留顧榮華一人。 最後雖不知顧家姐妹說了什麼,但最後顧榮華還是因在阮明宮動了胎氣,請了一溜兒的太醫。出乎後宮眾人意料的是,皇上並沒有因為麗貴妃派人去請而出現,反倒是讓李明德傳了旨意,顧榮華既然容易動氣,就好好在自己屋裡養著,最後乾脆讓她遷入阮明宮。誰知還未等她進了阮明宮,就先闖進了崇德殿為父求情,甚至差些在崇德殿與外臣發生吵嚷,這番事端直接讓謹宣帝下旨降了她為良儀,可真真是好看極了。 暖春閣,聽竹含著淚守著沈夕瑤,一邊還數落著雲溪。雲溪也自知沒有照顧好主子,所以並不敢反駁。 「好好地,馬答應怎麼能撞到主子?就算是瞧不了主子得寵,也不能這般啊。主子這是招誰惹誰了,無仇無怨的都來欺負主子。」聽竹換了雲溪遞過來的乾淨帕子,轉而又看向神情平淡的沈夕瑤。 沈夕瑤嗤笑一聲,放下手裡的茶杯,拿起一旁的團扇晃了晃上邊的扇穗,慢慢道:「無仇無怨?你可是忘了當初我初入後宮,可是下過她的臉面。」其實說是下過臉面,不過是在御花園喜歡過幾朵嬌花,偏偏馬婕妤作為宮裡的老人兒更偏愛長青的東西。 「那主子的委屈就白白受了?」雖說聽竹和雲溪在沈夕瑤跟前十分得用,但那也是對著外人才會拿得出那般氣勢,如今對著自家主子,可不就痛快地抱怨了。要說聽竹最大的優點是護主,最大的缺點卻也是護主,想到自家主子自小不曾收到一點委屈,就算跟家裡的大爺比起來也是最受寵愛的,如今皇上剛剛想起主子來,主子就被這般欺負,這讓聽竹恨不得馬答應再落魄點。 「怎麼會白白受了委屈呢?」這馬婕妤變成了馬答應,自己也升了位分還有了封號,想來這幾日也算是入了謹宣帝的眼。後宮這種捧高踩低的地方,從來都是寵妃當道,沈夕瑤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打著不爭是爭的幌子混日子的嬪妃,若有人要她那般,她寧願立刻死了,也省的在後宮活的窩囊。再者說她圖謀的可不是那些虛無的愛情,她圖謀的是皇帝無雙的重視和庇護。 剛放下團扇,就聽見屋外有謹宣帝留下的宮女低聲問道:「嘉良儀可是醒著呢?奴婢將湯藥煎好了。」想來是估計著沈夕瑤的身體情況。現在因為人手原因,沈夕瑤並沒有特意安排雲溪在外面守著,當然更多的是因為她不想在短期內給別宮的主子留下任何收買雲溪的機會。 看了一眼雲溪,雲溪自然知道主子的意思,也不多問,趕緊向外走了幾步從內打開了帘子,回道:「主子讓姐姐進來呢。」 宮女雖是御前的人,但也看得出皇上對這嘉良儀是眷顧的,所以一進屋就低下了頭,恭敬地跪下,舉著暗紅的託盤等著主子發話。 沈夕瑤並不是十幾歲的孩子,也不是那種矯情的喝藥都要讓人餵的主子,所以伸手接過由雲溪遞來的藥,一口氣喝完,口裡藥味讓她皺起了眉頭。 「主子,漱漱口。」聽竹在沈夕瑤接藥的時候,也趕緊端過來一杯清水來,並適時地遞到沈夕瑤面前,沈夕瑤就著聽竹的手喝了一口水,漱了口才把水吐到迎上來小宮女端著小痰盂中。 斜眼似乎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剛剛跟在送藥宮女身後一直保持沉默的女孩,沈夕瑤眼中微微閃過一道亮光,但最終卻是什麼都沒說。 「雲溪,將咱們暖春閣所有的宮人都召集起來,稍後在外室我有話說。」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心裡嘆口氣,這宮裡的日子可不也是各種算計,就算是下人自己也得算計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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