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去食堂吃飯,打飯窗口,就只那一個女孩。這女孩每次看見人,老遠就笑,笑起來有個彎彎的眯眯眼。她記得大部分人的飲食習慣,尤其早餐,不是集中就餐,時間跨度長,更是掌握得全面。
每天午餐、晚餐打飯時,她窗口排隊最長,有許多年輕特警,都喜歡排那等,許多人寧願多等一會,也願意排那窗口,因為她態度溫和,未語先笑,說話軟聲細語,吐字還清晰。
你說你要是打飯時,遇上那臃腫大嬸也就算了,無故還拉著張臉,搞得你吃她家飯又不幹活似的,打一勺菜吧,手上抖三抖,掂三掂,再「哐當」一下倒在飯盒上,徒然心裡添堵,感覺遇見地主婆,被剝削了,心情瞬間受損,影響就餐心情。所以我也喜歡排她那兒,多少人都願意等。飯菜可不可口是次要,主要是擁有一份好心情。
接過我遞過去的碗。她說,大半碗炒飯,一個白煮蛋,對吧。我嗯了聲。原先她會問我要不要拿幾個山芋,被我斷然拒絕後,從此再不問我了。飯桌上的同事,大多愛吃山芋玉米,大伙兒也問過我類似的問題,都說山芋玉米南瓜多好吃呀,你怎麼就不吃呢。
說實話,我是真怕吃這些雜糧,即便對身體有益,之於我,實在難以下咽。
經常讀到一些寫此類雜糧的文章,我頂多粗略瀏覽下,一般不作點評。
雖說我出生的年代,家中溫飽問題已基本解決,但一年當中最少三季主食是雜糧,山區水田少,大米算是上品。記得快到九十年代時,我們吃大米還靠國家供應。政府每年發一次供應本,每戶按人頭分配的定量平價大米,即便如此,父母還常常為買米的錢犯愁。
那時的山村,自農曆六七月份開始,南瓜成為餐桌上主打,南瓜粥、南瓜糊、南瓜疙瘩、南瓜湯果子、南瓜粑、飯鍋邊蒸南瓜。還沒吃兩碗,肚子撐了,轉身蹦躂幾下就餓了。從九月開始,山芋就是餐桌上主食。早餐山芋粥、山芋糊;午餐飯鍋邊上蒸山芋,少得可憐的米飯,先緊著父親吃飽,剩下的每人勉強一小碗米飯,必須先吃一碗山芋之後才能吃飯;晚餐要麼蒸山芋、水汆山芋、或者山芋糊。
母親為了讓我們愉快的接受山芋,還發明了山芋粑、山芋飯,山芋煮麵條,只吃到每天胃裡脹氣,嘴裡反酸,肛門直響,廁所爆滿。我們整天說那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話,「一百斤山芋八十斤屎,八百個屁」。
玉米,從農曆九十月到第二年春荒,作為我們主糧達半年之久。玉米糊、二鍋頭、玉米粑,只吃到人反胃,想飽餐一頓米飯是時常縈繞在心頭的期望。且不說我們這些孩童,就是母親也常說,年輕力壯時,一頓奤個升把米的飯,輕而易舉不在話下。
現在,身邊親密點的朋友都知道我抗拒雜糧,和我一起吃飯,千萬別為我點勞什子五穀豐登,容易輻射到我內心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