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養心殿裡燭光氤氳,鎏金香爐上輕煙繚繞。一絲不掛的我被裹在鴛鴦被中,兩眼環視著陌生又偌大的帝王寢宮,手心竟不斷滲出汗漬。
我怎麼也沒料到會是頭一個侍寢,在這屆秀女中我長得並不出挑,甚至面貌不過端正而已。與冊封最高的嫻貴人相比,我實在沒甚優勢。
嫻貴人很美,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形容的就是她這樣的女子。無人不嫉妒她的美,就連聖寵優渥的宜妃,在她面前,照樣被比下去。
是以殿選時,宜妃的臉色難看極了,尤其當皇上賜封號為嫻,宜妃的目光怨毒得好像隨時要迸發出利箭一般。
但即使如此,鳳鸞春恩車接的第一人竟然是我,堪堪一個小小答應。
頭一個侍寢,是何等榮尚和尊寵,但我明白,這一切都是父親的功勞。憲州高涼郡爆發水災,是父親自薦治水,經過兩個月,水情得以控制,百姓大喜。
皇上年輕,正值用人之際,不僅加官封賞,還對我格外優待。
我正在心裡默背詩詞聊以打發,就聽外面傳來動靜,我臉騰地發燙起來,便在這時對上俊美溫厚的面龐。
只是眸子裡似乎有濃濃的哀傷,他一點都不像個君王,卻像畫本子裡的書生,有些抑鬱,教人忍不住去撫平那道皺褶。
他溫柔地問:「阿寧,你可知朕為何第一個召你?」
我搖頭佯裝不知,母親說過,古往今來,男人大都不喜歡女子太聰明。
他俯下身,在我額頭輕輕一啄,「朕第一次見你就忍不住有保護的欲望,你說話輕輕柔柔,又嬌小文靜,就像是個長不大的小姑娘,朕著實喜歡。
朕還想看你笑,你笑起來時就像水波蕩漾一圈圈漣漪徐徐散開,直暖到朕的心裏面。」
他這番話我倒是不曾料到,驚訝地瞪大雙眼,不知該回些什麼。
他將鴛鴦被掀開,我羞得就要以手遮蓋,卻被他抓住手,「從今往後,阿寧就是朕的人,朕會好好護著你。」
母親曾告誡我,最是無情帝王家,君王就如一條嗜血毒蛇,切莫心懷仁慈和愛慕,一不小心下場就是那愚蠢農夫,喪於毒蛇之口。
是以我一直謹記告誡,比如侍寢,也不敢出錯一分。
然而他的動作極是溫柔,就連纏綿時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我。他讓我緊靠在胸口,目光動情地撫著我四散的青絲,輕聲說:「阿寧,無人時你喚我阿辭好不好?」
我又是一怔,帝王的名諱我怎敢輕易直呼。可看著他那雙期待又好看的眼睛,心下一軟,點點頭:「阿辭,阿辭。」
他擁住我的力道又添幾分,「我就喜歡這樣抱著你,你安靜溫婉,能讓我有片刻的安寧和享受。你和別人,很不一樣。」
這樣的情話,我是第一次聽到。不是多麼悱惻動人,卻能直接打動心底,沒由來地,我聽見自己的心在亂跳,耳朵更是燙得嚇人。
許是沒聽見回應,他翻過身,輕咬我的耳垂:「阿寧,答應別離開我,我很需要你。」
我終是忘記母親的叮囑,抬手抱住他的脖頸,一夜春宵無度。
2
第二日清晨,鳳鸞春恩車將我載到寧安苑,這是皇上賞給我的小苑,雖然不屬東西六宮,卻勝在精巧別致。
尤其聽說先皇從前最受寵愛的瓊妃曾住過,裡面的唐嬤嬤更是年少時伺候皇上的,可謂寓意不凡。皇上還賜我封號為寧,晉我為常在。
流水般的賞賜湧入寧安苑,各宮妃嬪也都來恭賀道喜,其中當屬宜妃送的禮物最為華貴,她命宮女奉上南國進貢的翡翠綠顏鐲。
手鐲通身碧綠,光澤溫軟,實乃稀世珍寶。
這樣的貴重厚禮,我自然不肯收,然而宜妃卻親暱地握住我的手,溫和道:「既是入了宮,本宮便是你的姐姐,姐姐送給自個妹妹,又有何不妥呢?」
她一口一個姊妹,當真是親密無間,我若再拒絕便是拂了她臉面,於是任她將鐲子戴到我手腕上。
她又拉著我的手說了好些話,臨了還拽過她表妹許清猗的手放在我手掌,「從今往後,我們就是自家人,當互敬互愛,一起盡心盡力侍奉陛下,早日為皇家延綿子嗣。」
我知她欲拉攏我,皇上雖愛重宜妃,但她多年不曾誕下龍裔,和育有公主的齊妃相較少了些籌碼,若有新人相助,宜妃爭奪中宮之位將更有把握。
是以她才讓表妹許清猗入宮,許清猗眉色如黛,眸子若星,頗有幾分顏色,不負厚望被陛下封為許常在。
許清猗笑著點頭,與我熟絡地道:「攸寧姐姐,我好喜歡你啊,第一次見到你便覺著清貴溫婉,娉娉嫋嫋,就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仙女。攸寧姐姐,我們今後一定要多走動往來。」
然而等宜妃滿意地離開後,許清猗就狠狠甩開我的手,冷哼一聲:「顧攸寧,還真當自己成了鳳凰?要不是你爹,皇上會第一個寵幸你嗎?
整日裝作弱柳扶風般病懨懨的模樣,說話細聲細語,別人信我可不信,你不就想依靠柔弱上位麼,我最討厭你這種虛偽的樣子,噁心至極!」
臨了,她還惡狠狠地說:「真以為表姐需要你?你別做夢了,表姐最需要的是我,我會成為這屆選秀中最受寵愛的秀女,而你?趁著還能裝柔弱趕緊為自己謀條後路吧!」
她嘲笑著看了我一眼,而後被宮女攙扶著離開小苑。
我不禁覺得好笑,她自始至終以為我故作柔弱博得聖寵,卻分明是顛倒黑白。天知道我多希望也能和其他人一樣大聲歡笑,高談闊論,激動時手舞足蹈,可我不能。
我自出生就身體不足,帶有弱症,整日要以湯藥服口,強身健體。大夫建議我從小就不宜多動,說話應輕言輕語,走路要慢步緩行。
是以我謹言慎行,只為能活下去,但這些在外人眼中卻成了雍容雅步,足下生蓮。而我也成為京中最負盛名的端莊貴女,溫文爾雅,婉約嬌柔。
我絲毫不理會許清猗的話,也完全沒聽進去。
她和我向來不是一路人,從前在鍾粹宮,她常教唆秀女去欺負嫻貴人,只因嫻貴人美貌出眾,偶有一次我實在看不過便告訴教習姑姑,秀女們被重罰,而我和許清猗也結下仇怨,自此不容水火。
要不是宜妃今日和她一同前來,我想我根本不會和她見面。
丫鬟珠兒憤憤地道:「她就是嫉妒小姐頭一個侍寢,小姐莫要往心裡去,她不過仗著是宜妃的表妹罷了,如今皇上正歡喜小姐,到時候步步高升,看她還如何瞧不起人!」
唐嬤嬤及時捂住她嘴,小聲道:「這話千萬別讓人聽了去!」
珠兒吐吐舌,這才意識到說錯話,不過她說得很對,我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我只在乎我的阿辭。
冷言冷語困不住我,阿辭卻可以,後宮裡再如何紛爭,也不過是為在他心裡佔據一寸之地。
3
一連五日,皇上都宿在我的寧安苑,這對新秀來說是從來沒有過的殊榮,也是不符合常理的。
小主們嫉妒羨慕的同時紛紛去宜妃和齊妃那裡哭訴,宜妃幫著表妹自是去找皇上,提及陛下只有雨露均沾,六宮才能祥和安寧。
皇上無奈之下,答應宜妃開始寵幸新秀。
不過當天,皇上還派人給我傳話,魏公公臉上笑得褶子都揪在一起:「寧常在,陛下讓小主放寬心,陛下心裡早就放著小主,只要熬過這段日子,小主就又能和陛下天天在一起了。
陛下還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所以小主一定要養好身子,您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我心裡感動不已,斷然沒想到皇上會如此掛念我,於是將一包細軟塞入魏公公手中:「還勞公公轉告陛下,妾身感念陛下深情厚誼,定會養足精神,不負陛下恩德。」
接下來一個月,新入宮的小主們皆受恩寵,沒有懷疑地,許清猗成為侍寢第二人。翌日,她被晉為貴人,還得了封號為倩,與嫻貴人一樣成為新秀裡位份最高的小主。
自此許清猗整日趾高氣昂,尤其是碰到我時更為得意洋洋。
因位份比我高,所以時常刻意刁難,動不動就找我的麻煩,更過分的是她對我有怨就把怒氣發洩在珠兒身上,當著我的面責打訓斥。
我心疼珠兒卻又不能替她申辯,最後只得遠遠看到許清猗就繞遠走。
眾小主都和我一樣,對許清猗敢怒不敢言,誰叫她高人一頭呢。而她很快又成為新秀中唯一的貴人,只因嫻貴人在侍寢當天不知如何惹怒了皇上。
只聽聞她不但被皇上趕出養心殿,還被打發去了冷宮,離開前她哭得像個淚人,一個勁地說冤枉。
然而君王之言,萬馬難追,年輕絕色的嫻貴人就這樣於一夕間失去了所有。
我後來千方打聽,才從御乾小宮女那裡得知原來嫻貴人在左肩上文了一朵薔薇,偏因這朵薔薇,嫻貴人才惹怒了皇上。
我也是後來才知曉,整座皇宮只有朝陽宮才有薔薇,那裡曾住過朝陽郡主。
朝陽郡主是太后貼身宮女的女兒,太后十分喜愛她就收作義女,封為朝陽郡主。她和皇上青梅竹馬,又特別喜歡薔薇,常和皇上在花叢中嬉戲。
可惜她十一歲時不幸落水而亡,自此薔薇花就成了宮中的禁忌,皇上不讓任何人提起。
而嫻貴人初入宮,根本不知其中深意,原以為文圖會是錦上添花,不曾想是致命深淵。
到底是同為秀女的情分,我不忍心看她孤苦無依,便讓珠兒準備了好些衣物吃食,聽聞冷宮什麼都缺,我無法為她做些什麼,也只能讓她餘生稍稍好過些。
冷宮當真是陰寒潮溼,破敗蕭索,甫一入門就能聞到經年發黴發臭的燻人氣味,我一時受不住站在角落乾嘔不止。
我尚且如此,又怎麼想像嫻貴人往後餘生都埋葬在這裡,內心不免湧出同情。
不過才幾天,嫻貴人就如乾枯薄脆的花朵,抹掉所有的光芒和豔麗,只留蒼白的孤寂。
她看見我,淡淡一笑:「我知道只有你會來,你幫過我好多次,我沒什麼能償還的,你走吧。」
她不再同我說話,我深深看她一眼,退出門外。
我們方要離開,嫻貴人的侍女秋桐突然衝過來朝我跪下,痛哭流涕:「寧主子,求求您救救我家小主吧,她是被人故意構陷的。
都是那個倩貴人,是她告訴小主皇上喜歡薔薇,小主純真才會上了她的當!寧主子,皇上寵愛您,若您去幫小主說話,皇上一定會答應的!求求您了……」
她哭得分外傷心,任誰聽了都於心不忍,可我答應不了,不止是我,即便是宜妃或齊妃,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事,也都改變不了任何。
興許是秋桐悲傷欲絕感染太深,我整晚都沒睡好,第二日吃什麼也都沒胃口,甚至時不時地犯噁心,珠兒緊張得不知如何辦,急得直跺腳。
唐嬤嬤卻含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奴婢這就給小主去請御醫,想必咱們寧安苑要有喜事了!」
4
御醫仔細把了脈,笑意盈盈地對我道了一聲大喜,我既驚訝又興奮,眼角竟滲出激動的淚來。
我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快腹中就孕育出了一個新生命,那裡承載著我的希望和延續,那是只屬於我的,孩子。
皇上下朝後直接來到小苑,他一把將我橫腰抱起,激動得原地轉圈。
他眼中散發出熾熱深情的愛意,灼灼滾燙著我的胸口,他將所有喜悅悉數化為一個濃烈的親吻,而後笑著不斷道:「阿寧,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們要做爹娘了!」
他將頭緊緊貼在我小腹,柔聲說:「不論你生的是男是女,我都會好好愛他。」
他十分看重這個孩子,還讓內務府又挑了好些得力的宮人來服侍我,吃穿用度皆是最好。我感動之餘,也時刻保持警惕和專心,只為保護好腹中的胎兒。
我懷有龍裔的消息傳遍後宮,大家在恭賀同時也都送上厚禮,我不敢有懈怠,逐一讓御醫檢查是否有異。
每日三餐,我也會在開動前讓御醫查驗,畢竟後宮人心複雜多變,不怕一萬,只防萬一。
這些時日裡,我變得謹小慎微,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有時珠兒還認為我疑神疑鬼,我卻不以為意。
因為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一定要保護好他,我要讓他健康安全地來到這人世間。
然而,我自以為的心思通透、小心謹慎,卻還是逃不開這世間變幻莫測的定數,不見硝煙的後宮無時無刻不充斥著詭譎黑暗的氣息,而我防不勝防。
那日晴色瀲灩,密密匝匝的桃花迎著微暖的春光盛放,美麗至極。
珠兒攙扶著我往桃花林去,微風一吹,紛紛揚揚的花瓣輕盈地飄灑下來,落在我們的周身,我們開心得像個孩子,絲毫沒有留意到即將到來的危險。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傳來「嗡嗡嗡」的聲音,就聽珠兒驚叫道:「小主快跑,是馬蜂!」
我這才看見一大群馬蜂迅速飛來,馬蜂蜇人非常疼痛,一蟄就是大包,嚴重時還會毀容。
於是我趕緊提起裙裾就往反方向跑,而我完全沒注意到腳下,只感覺到腳底一滑,我便往後栽倒下去,身子正巧撞在一塊石頭上,瞬間失去知覺。
當我醒來時,皇上正坐在床邊,眉眼間儘是撫不去的褶皺,身後的珠兒眼圈兒泛紅,就連向來沉著冷靜的唐嬤嬤也是滿面悲愴。
我沒來由地一陣害怕,雙手不自主地摸向小腹,顫著聲問:「陛下,我們的孩子呢?他還好嗎?」
皇上的眼裡頓時湧出一絲內疚,說話也有些哽咽:「阿寧,我們還會有孩子的,你身子弱,待你養好身子,我們再懷好嗎?」
這話幾乎是劑毒藥,我的心口像是有什麼在狠狠撕裂開來,疼得難以呼吸,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失聲痛哭。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我明明已經足夠小心,可為何上蒼還是要將他奪走?
為了這個孩子,我每日都會去小佛堂誦經祈福,只為讓他平安生下。
我身子孱弱,懷孕更會壓得脊梁疼痛,難以喘息,可我不怕,日夜忍耐也要將他孕育長大。
可我到底福薄,我還沒看到他的樣子就與我陰陽兩隔,散了緣分。
皇上緊緊抱著我,一句話不說,任由我靠在他肩膀哭泣,直到我哭累了,他才撫摸著我的發,鄭重地望著我的眼說:
「阿寧你放心,我一定不會任由我們的孩子就這樣沒了,我要讓所有傷害他的人都付出代價!」
我抬起頭,不解地問:「陛下是何意思?」
他眸子裡怒火在燒:「桃花林怎會無故出現一大群馬蜂?宮人們每天都要仔細檢查各處,怎麼會偏偏沒發現有馬蜂窩?
這裡面定有蹊蹺,我已經讓人去徹查了,無論是誰決不輕饒!」
5
查來查去都沒線索,桃林的小太監堅稱自己毫不知情,根本不知曉會有馬蜂出現,還猜測或許是從宮外飛來的。
儘管對他嚴刑拷問,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後皇上只好以職責疏忽為由把他賜了死罪。
然而我並未放棄尋找真兇,起初我深陷悲痛整日以淚洗面,可經皇上提醒不是意外後才開始回憶當天的細節。
那幾天沒有下雨,桃林裡的小徑也是鵝卵石鋪就,我跑得並不快,根本不可能會滑倒,除非……
腦中靈光一閃,驀地想起我似乎是踩到什麼後才即刻摔倒,而那個東西正是廚房用的菜籽油。
一想到我那可憐的孩兒是死於歹人手中,我就氣血上湧,恨不得將兇手千刀萬剮。
他還尚未成形,就被人奪走了活下去的權利,他是那樣無辜,我甚至夜夜都能聽到他悽慘無助的哭泣聲,在黑暗不見光明的陰曹地府,幽幽地喚:「娘親,孩兒害怕,娘親,我不要一個人。」
失去他是我此生都無法磨滅的傷痛,亦是我這輩子最割捨不去的遺憾。我一定要找出兇手,用她的血用她的骸骨來祭奠我死不瞑目的孩兒。
我懇求皇上將法華寺的仁智大師召進宮,為我的孩兒超度亡魂,皇上自是同意,還讓魏總管一切配合。
超度地點就選在桃林我摔倒之處,魏公公早就讓人搭建好法事臺,幾十個高僧圍坐一圈高聲誦經,仁智大師站在最中央,手拿符文嘴裡念念有詞。
這場法事聲勢浩大,皇上和各宮妃嬪也都來為歿去的龍胎祈福,我跪在最前面,極虔誠地雙手合十,默念悼文。
法事進行到一半,仁智大師突然對皇上說:「陛下,老僧方才感應到龍裔冤泣,直求老僧為他找到真兇,好讓他轉世。陛下若應允,老僧這就作法。」
我之所以請來仁智大師,最主要的就是想讓他找出真兇。仁智大師乃得道高僧,傳聞他能驅邪捉鬼,聞冤鑑兇,這在京都是人人知曉的事,更是百姓心中的活菩薩。
他說的話無人不信。
皇上忙問:「大師已有良策?」
大師點點頭,「只要將寧常在的血滴在這張符紙上,再經過老僧念咒加持,最後將這符紙埋在地下,待明日這時辰將符紙挖出來,紙上就會浮現真兇的名字。」
我與皇上對視一眼,只要再等上一天,害我孩兒的兇手就會無處遁形。
皇上欣然同意。
6
隔日,我懷著顫抖的心等待仁智大師挖出符紙,然而令我絕望的是,符紙上什麼都沒有。仁智大師重重嘆了口氣,才對我說:「阿彌陀佛,世間萬物自有定數,遇事萬不可強求而行。」
我幾欲就要癱倒,好在幾位妃嬪適時扶住我,其中安嬪和祝婕妤最懂我的感受,她們也都失去過孩子,看見我這樣心裡也不好受,眼淚隨即就落下來。
哭到最後,安嬪勸我:「你還年輕,孩子總會有的,不要再難過了,保重身子才最緊要。」
一旁的宜妃也跑過來說:「寧妹妹,日子還長,皇上又對你極為寵愛,指不定過兩個月就又有孩子了。離開的已經離開,留下的總得好好活著,不是嗎?」
她們三言兩語地勸慰,可我卻什麼都聽不進去,忽地喉口只覺腥甜,一口鮮血猛地吐了出來,而我再一次暈厥過去。
意識朦朧中,我只聽見御醫說:「陛下,小主身子本就孱弱,如今失去龍胎後鬱結攻心,損傷五臟,只怕小主的身子會吃不消……」
「朕不管你如何用藥,都一定要治好寧常在!」
我頭疼得厲害,不想聽到任何聲音,暈暈乎乎地又睡過去。
待我再次醒來時,意識已清醒了很多,身子也明顯有力氣,珠兒端來熬煮好的參粥,我一口氣全部吃掉,驚得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昏睡的這段時間,我似乎想明白了,宜妃說得不錯,活著的人總得活著才是。
皇上得知我醒來,派了魏公公送了好些禮物,還帶來聖旨,竟是晉為我貴人。
說來好笑,平素都是妃嬪誕下麟兒才會晉封,偏我卻是因失去孩子才得到封賞,悲喜交加,我不知作何感受。
安嬪和祝婕妤她們每日都來陪伴我,和我一起抄寫佛經。仁智大師離宮前還送給我諸多風鈴,對佛家而言,風鈴有驚覺、歡喜、說法三義,更能給往生之人帶去祈禱和祝福。
我請示皇上,將這些風鈴送去各宮,希望通過所有人的祈福和祝願,我的孩兒能得到安息。
妃嬪們都欣然同意,主動將風鈴掛在宮簷上,微風吹拂,叮噹作響,歡快好聽。
到送去許清猗的寢宮時,她的神色有些猶疑,遲遲不肯接過,但最終還是笑著掛上去。
然而就在次日清晨,許清猗的寢宮傳來噩耗,她昨晚突然身子不適,非說聽見有嬰兒啼哭,瘋癲不止,神志不清,然而值守的宮女卻說什麼都不曾聽見。
聽說御醫配了藥,她服下藥後才稍稍清醒些,我本想去探望她,可不知為何她卻不肯見我,宜妃關心表妹,便說待她病情好些讓我再來便是。
誰曾想她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嚴重,安嬪對我說:「昨日我還去見過倩貴人,她消瘦得不成樣子,嘴裡神神叨叨的,好像還常有幻覺,也不知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真是可憐!」
我也十分震驚,患癔症者多為受到驚嚇,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許清猗怎麼會嚇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