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際花和站街女
藝術中的妓女
整理編緝_《大眾美術網》 文章來源_網絡
▼
"在十九世紀晚期的巴黎,嫖娼是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想了解那個時代的藝術,甚至之後發生的一切,嫖娼可謂不可不知。"
我們常常輕視1900年左右法國繪畫的印象派和其他繪畫派別:那看起來不過是向日葵、乾草堆、嬰兒和女芭蕾舞者的集合,印在明信片上,掛在臥室牆上,看著還算不錯。事實上,法國的現代繪畫卻不只是看著舒心而已。十九世紀的巴黎是社會發生重大變革的中心城市,那個時代的藝術所描繪的遠不止自然景觀。它描繪的是那錯綜複雜的新城鎮,對一切毫不避諱,甚至描繪了紅磨坊的妓院。
「藝術是什麼?是嫖娼」
——夏爾·波德萊爾
本月,「華麗與悽慘:嫖娼繪畫,1850-1910」在巴黎的奧賽博物館開幕。這是第一個以嫖娼為主題的大型展會。嫖娼對巴黎藝術家而言是主要的創作主題,就連時代最具變革意義的兩幅作品——馬奈直率的《奧林匹亞》和畢卡索扭曲的《亞威農少女》——都描繪了性工作者。這一主題對法國現代繪畫至關重要,卻總是受人冷落。嫖娼,在當今依然是見不得光的,而對這些畫家來說卻是現代的事實,當他們從夜色女郎那兒得到靈感時,時常會想,畫室和妓院也許沒有什麼區別。夏爾·波德萊爾在自己早期的日記中就把這層關係挑明了:「藝術是什麼?是嫖娼。」
藏汙納垢之處
如今我們把嫖娼看做社會秩序中最不堪的一層,避而不談,即使要談也是滿嘴嫌惡。然而在十九世紀晚期的巴黎,嫖娼是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是私人交易,也是公共生活的延伸。拿破崙三世統治時期對嫖娼嚴加管制,這些條例延續直至二十世紀。拉客是違法的,妓女必須向警察登記,只能在一家妓院接客,而且要納稅。(1946年法國就已宣布開妓院違法,賣淫仍然合法,儘管現在國內仍在激烈爭論,是否應像瑞典一樣把嫖妓列為犯罪行為。)
盧茲·羅特列克的《磨坊街》
描繪巴黎妓女在強制醫療檢查中
受到的羞辱
所謂的「風化糾察隊」的城管和督察性情無常,臭名昭著,報紙上常常會有不幸婦女被抓入警察局後自殺的新聞。十九世紀的妓女每月也要忍受法定醫療檢查。這種檢查在對妓女十分痴迷的畫家亨利·德·土魯斯·羅特列克的作品《磨坊街》中,比性工作本身更令人蒙羞。冷硬,毫無媚色可言的女人穿著女式襯衫和長筒襪,卻沒穿裙子和內衣,看上去精疲力竭,羞愧難當。比起受嫖客的罪,她們更像是官僚主義的受害者。
「交際花德·拉·佩瓦侯爵夫人在富麗堂皇的莊園接客,打開浴缸的龍頭,流出的是香檳。」
交際花在妓女這行的地位較高,她們賣的不僅是身體,還有魅力,才情和名望。許多交際花都成了名人,她們的一舉一動,甚至裙下之臣都會在著名報刊上出現。德·拉·佩瓦侯爵夫人是第二帝國(1852-1870)的頂級交際花,出身在莫斯科的猶太區,幾經輾轉來到香榭麗舍大道,在當地富麗堂皇的莊園接客。打開莊園浴缸的龍頭,流出的是香檳。(1884年去世後,她的最後一任丈夫把屍體浸泡在甲醛中,放在閣樓裡。這個舉動當時嚇壞了他的新歡。)
交際花德·拉·佩瓦侯爵夫人
在十九世紀的巴黎算是名人
在著名報刊上
可以看到她的動向和恩客
藝術家和作家尤其會受到各個等級的妓女和交際花的吸引。交際花阿波羅尼亞·薩巴蒂爾,她的追求者也稱其「總統」(La Présidente),把自己的家改造成了一間高雅沙龍,常常造訪的有歐仁·德拉克羅瓦,居斯塔夫·福樓拜,尤其是夏爾·波德萊爾,簡直把她當成僱傭的繆斯女神。在奧賽博物館,交際花薩巴蒂爾出現在學院派雕塑家奧古斯特·克萊辛熱的大理石雕塑作品《被蛇咬到的女人》裡,當時引起很大爭議,原因主要是雕塑原型是薩巴蒂爾的裸體。
《被蛇咬到的女人》
原型是1847年著名交際花
裸體的阿波羅尼亞·薩巴蒂爾
(來源:奧古斯特·克萊辛熱/CC BY-SA 2.0 fr)
交際花早在文藝復興時期就充當著藝術家的模型和繆斯。例如,提香1538年創作了慵懶的《烏爾比諾的維納斯》,裡面的愛之女神其實是安吉拉·德爾摩洛,當時威尼斯身價最高的交際花之一。到十九世紀六十年代,愛德華·馬奈不顧世俗眼光,畫下了城裡人人(至少有品位的男人)皆知的一幕。沿襲《烏爾比諾的維納斯》的精髓,馬奈展現了一個裸女躺在床上,腳上拖鞋搖搖晃晃,脖子上繫著一條絲帶,發間別著一朵鮮花。她表情嚴肅,甚至於沒有表情。這幅畫帶我們離開了女神和水仙子的世界,來到了妓院盛行的淫都巴黎。
馬奈的《奧林匹亞》
風格大膽直率
令1865年的巴黎沙龍蒙羞
(來源:愛德華·馬奈)
馬奈扯下了所有能令妓女形象
為人所接受的神話面紗
馬奈《奧林匹亞》的模特其實並不是妓女,但在此之前,他的藝術家同伴薇陀琳·茉蘭在他挑戰世俗的作品《草地上的午餐》和其他作品中已經出現過。無論如何,1865年,在當時最重要的藝術盛事——巴黎沙龍展出《奧林匹亞》後,他引起的轟動前所未有。報紙寫道有女觀眾在畫前大哭,令其他作家憤慨不已。馬奈扯下了所有能令妓女形象在藝術殿堂為人所接受的神話面紗。更糟的是,他用了新的畫法,不用傳統的單點透視營造立體感,畫風大膽令學院派無法原諒。《奧林匹亞》裡的人物完全僵直,被平面化成純粹的色塊和輪廓線。
馬奈的《奧林匹亞》在兩方面引起轟動:一是形式方面,二是社會方面。畫裡的女人奧林匹亞擺的姿勢像是愛之女神,但她其實不過是妓女。再者,《奧林匹亞》這幅畫看似三維,實際上只是二維的畫作。馬奈驚世駭俗的天賦在於他了解三維和二維手法有共通之處。馬奈之所以能營造平面效果,之所以能創造激進的二維畫法,令抽象派氣急敗壞,恰恰因為新巴黎的社會習俗和規則正土崩瓦解,典型標誌就是妓女地位由社會邊緣向中心的轉變。正如馬奈的著名研究學者 T·J·克拉克所寫:「這幅畫堅持自己的物質主義,卻是體現於妓女的一督。」正是有了嫖娼,或嫖娼的意象,現代藝術才能誕生。
假畫
馬奈的好友波德萊爾寫過,非但藝術本身是嫖娼的一種形式,巴黎自身就是一個巨型妓院。畫畫,正如馬奈所展現的,是誘導轉向法:通過掩飾真相引誘觀眾的目光,通過在紙上寫字或在帆布上作畫,讓字畫好似成了真的人生。然而,只有一個有品位的人——其實該說有品位的男人——才能如此自重,將藝術創作等同於單調機械的性工作。
大多數妓女都是
逃離法國各省的絕望之人
交際花也許能穿金戴銀,用凱歌香檳沐浴,但大多數妓女都是逃離法國各省的絕望之人,身無分文,險象環生,常常淪為暴力的受害者。有時候,看到土魯斯-羅特列筆下的巴黎妓女在強制醫療檢查中受到的羞辱,看展覽的人們會對真相有所了解。但更多時候,現代藝術家只是沉浸在「歡愉的妓女」這個意象裡,事不關己,毫無同情,就如嫖客般享受性愛般享受畫卷。
這是幻想:一種深植於現代藝術中的幻想,但終究是假象。直到二十世紀,藝術家——尤其是女藝術家——才開始用無關風月的眼睛審視嫖娼的真相。我尤其想到香特爾·阿克曼,一位敢為人先的比利時導演。她的代表作《讓娜·迪爾曼》簡單匯總了一個寡婦日常生活,寡婦的唯一收入是在家賣淫。《讓娜·迪爾曼》是女權主義電影的標誌,呈現的賣淫不是個人喜好,而是生活所迫,這也是女性從未完全獨立的社會系統的縮影。這種認知,就算是十九世紀最激進的男藝術家,也無法接受——即使在妓院昏暗的燈光下,即使他們可以從那些可憐女孩的臉上看到,也不會接受。
整理編緝_雪梨減
本文/圖片 均來自網絡 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本文言論不代表本平臺立場
轉載請註明來源
版權聲明
我們尊重原創,本號所推內容若涉及版權問題
敬請原作者告知,我們會立即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