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碗
原創不易,抄襲必究
亂世之下,出現了第三種愛情,它不是媒妁之言,也並非青梅竹馬,它們的開始純粹因為革命情誼。
就好比餘則成剛開始深愛著左蘭,最終在漫長的潛伏工作中發現了翠平身上的質樸與真誠,然而因為諜報工作的結束,翠平回到根據地生下了兩個人的孩子,而餘則成則橫跨海峽,身邊換了另一個女人。
亂世中的感情,相伴是難得,相守不容易,互相錯過,才是彼此最珍惜又最無奈的經歷。
因為比個人情感抉擇更重要的,是穩住亂世,成全信仰。
這樣的痛苦,也曾發生在周乙和顧秋妍身上。
2012年,張嘉譯與宋佳聯袂出演的年代劇《懸崖》再度掀起諜戰狂潮。
張嘉譯飾演的周乙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地下黨,他潛伏在敵人的心臟,為國家傳遞著重要的信息,為了讓他的身份看起來更逼真,也為了做好配合,組織上為他「安排」了一位「愛人」顧秋妍。畢竟,真正夫妻相伴、擁有孩子的人比孑然一身更容易被取信。
這是一次非常尷尬的安排——
首先,兩個人在接頭之前,從沒見過面,只有「墨鏡」作為暗示,而好死不死地周乙沒有戴墨鏡,反倒是魯明戴著,如果不是反應得當,這場「婚姻」一開始就結束了了。
其次,在兩個人按照革命安排走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都不是獨身,周乙已經有了自己的太太孫悅劍和兒子;顧秋妍也有丈夫張平汝,腹中還有未出生的孩子。這是住在一個屋簷下地進行著潛伏工作,於公充滿大義,於私百般彆扭,走前一步退後一步,要麼傷感情,要麼傷性命。
再次,儘管原本的任務約定是三個月,但是在懸崖邊跳舞的日子並不是想停就停的,這一次陰差陽錯,就過去了六年,他們彼此同抗卻蹉跎了整整六年。
最初兩個人是互相看不順眼的:
一個女人肚子裡懷著別人的骨肉,若非一腔熱血、衝動無畏,斷然不會接受這樣的任務安排;
而對周乙來說,這個女人神經大條、做事只憑一腔熱血,全然沒有自己妻子那份沉穩淡定,波瀾不驚。
是以,在外人面前,兩個人互相擁簇,溫柔調笑;而關起門來,小門靜靜地上著鎖,書房的躺椅是周乙不二的選擇。
顧秋妍是個十足的豬隊友,幾次三番地讓周乙為自己擦屁股,還不知所謂地諷刺周乙過于謹慎。
兩人見面沒多久,顧秋妍就充分體現出了一個「無腦」地下工作者到底能幹出什麼事,周乙一再強調電報只能發一次,但是顧秋妍以對方沒有回覆為由發了兩次,哪怕孫悅劍幾次制止她,她都一意孤行;因為沒有接到抗聯電臺的回覆,顧秋妍找到了自己的弟弟弟妹,沒有周密的布局導致東窗事發,兩個年輕人被抓獲,地下組織也因此受到重創;兩個人政治理想統一,但感情並不統一,他們都想把彼此關係解體。
可是生活到底是一種磨鍊啊,在提心弔膽地生活當中,周乙終於教會了顧秋妍,並養成了反偵察的小習慣,比如書房的燈要管著;進門的時候檢查痕跡、留心窗外是否有人觀察;每次傳輸消息之後都不要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務必確保自己的行為會露出馬腳...
與顧秋妍的諜戰手段同時發生改變的,是顧秋妍心底對周乙滋生出的依戀,是她對這個陌生的男人產生的、超脫於革命情誼的安全感。
女兒莎莎出生了,兩個人之間的門,從現實中「搬到了」心裡;她開始跟周乙分享自己的見解,甚至體諒周乙內心深處對孫悅劍的跌慟愧疚,想方設法地讓兩個人相聚或是見面。
與顧秋妍的轉變相對的,是孫悅劍母子與他們舊時戰友的尷尬與拉扯。
孫悅劍這個名字其實真的不太適合周乙的妻子,她的刀鋒藏於無形,是隱忍大氣的。她以寡婦的身份自居,六年時光無法跟自己的丈夫相守相伴,只能獨自撫養自己的孩子。
她出現的次數並不多,但每次出現都跟危險相關,比如因攜帶發報機被抓,周乙想盡辦法把她撈出來;再比如周乙要佯裝對她無情,將鞭子、烙鐵等各種酷刑招呼到自己的愛人身上,千言萬語不能說,唯有對她越狠,才越能保住她的命。
在兩個人為數不多的接觸瞬間,孫悅劍少有的柔情映射在周乙身上,作為一個普通女人,她何嘗不渴望丈夫的溫存、不渴望情感的庇護。但是戰火歲月,容不下那麼多兒女情長,一方面,她在為自己的丈夫提心弔膽;另一方面,儘管她對周乙的人格有絕對的信任,但任誰都無法容忍自己的愛人身邊有佳人安睡,可以接受,但內心依然會有隱隱的痛。
她將對丈夫的感情都投射到兒子身上,不斷地用教育孩子的方式回憶她與周乙的深沉感情,苦澀卻大無畏。試想一下,冰天雪地的背景,一個無所依傍的女人,她只能做苦力、幫傭,尋找各種方式維持自己跟兒子的生計,沒有抱怨,也沒有不甘。
最後,她甚至抱著必死的決心慨然出面,命運給了這個女人一線生機,卻沒能給她情義兩全。
另一廂,張平汝的戲份更少,他與莎莎母女相處的日子並不多,男人的愛更是隱忍難發。而顧秋妍把所有的感情也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因為孩子,她跟周乙曾爆發過一次最愚蠢地爭吵。周乙要把孩子帶走,顧秋妍發了瘋似地說,孩子一定要跟著她,就算哪天她被抓了,那些人也不會拿孩子下手。她出離憤怒地喊道:憑什麼再讓我理智,我理智這麼多年,得到了什麼。
是啊,六年彆扭的生活,將兩個家庭打破,重新歸攏,每個人心裡都有難以言說的苦楚,對顧秋妍來說,女兒不僅僅是她和張平汝的聯繫,也是她和周乙共同生活的見證,如果有哪一刻她曾產生動搖,就是她以為自己的一切都被多走的那刻;而周乙在對親生兒子的巨大愧疚與無力感中,將深沉的父愛給了莎莎,最後他甚至為莎莎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與這個世界臨別之時,他的唯一所願就是見一見自己的「女兒」。
他們的感情,都很複雜,不是絕對的革命情懷,畢竟他們是凡人;更不是絕對的人性,因為他們每個人都在對現狀忍耐,對現實妥協。
他們的婚姻,已經跟情感沒有絕對的關聯,「婚姻」對他們來說,更意味著為革命事業出力,而不是絕對的情感產物。
這部劇中的男女主角,感情並不專一,但是真的不能被詬病。
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了六年,也許最最出格的行為,莫過於當周乙被抓去問詢,顧秋妍坐在樓梯上瑟瑟發抖,但手中握著上了膛的手槍和手榴彈;顧秋妍看到周乙時,周乙輕輕地攬住她的肩膀,兩個人沉重地一步步往上走。
雖然沒有多少身體接觸,但他們很可能在心裡愛了對方千遍萬遍,他們沒有甜言蜜語表露真心,只有內心的恐懼、疑惑、壓力、感慨。他們的感情在漫長的生活歲月裡變成了繾綣的愛,哪怕它不夠清晰,但是出於人性。
所以顧秋妍能夠坦然對自己的丈夫承認,周乙時自己精神上的丈夫,她甚至想要在戰爭勝利後讓兩家孩子結為夫妻,成全兩個家庭特別的緣分。
最後,周乙放棄了跟妻兒團聚的機會,回到了顧秋妍的身邊,冷靜又克制地教給顧秋妍如何「叛變」、怎麼「脫身」。他們彼此握住雙手,輕輕地擁抱,什麼都沒有發生,但已經是最後的訣別。
很多人說周乙的犧牲其實並沒有必要,畢竟所有撤退安排已經做好,是顧秋妍的錯誤決定導致了不必要的犧牲。事實上,這又何嘗不是周乙對顧秋妍感情最外露的一次回饋,他用這種方式告訴顧秋妍,這六年不是沒有意義的,他很愛她和孩子,恰如一個普通平凡的丈夫一樣。一個是精神上的妻子,彼此互相守望了六年懸崖邊的歲月;一個是深情厚誼的妻子,為了成全自己的信仰,孤守了女人最好的時光。他無法抉擇,也不能抉擇。
我們必須要承認,如果兩個人都回歸了彼此的家庭,這兩段婚姻關係究竟會以怎樣的方式延續,都很難說。畢竟六年時光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雁過留聲,他們為彼此付出過的一切不可能像從未發生過那樣,更何況,這是兩個如此重情重義的人。
假設兩人成功脫險,他們的伴侶也不得不發現,遺失的六年時光裡,伴侶已經在心裡有了更重要的人。
這是革命伴侶最尷尬的地方——我們總是為了革命事業犧牲了家庭生活,然而革命事業成功了,「曾經」卻再也回不去了。
看似荒唐,實則正常。
有血有肉的人,動的都是真感情。
我愛不愛你,跟結不結婚沒有關係;
他們之所以能夠接受這樣奇葩的設定,無非因為兩點:
其一,革命信仰,勝過一切;
其二,陌生人的夫妻,忍受骨肉分離與各種尷尬,無非都是希望後人不再重複他們的老路。
因為熱愛,所以不希望任何同志明白這種愛而不得、愛卻分離、愛卻陌生的無奈。
END
半碗,減肥只吃半碗的老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