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U,ITZY。作為備受矚目的女性偶像,她們要如何在「束縛與自由」這兩個不可消解的極端之間找到屬於自己的平衡?又要怎樣通過音樂和影像表達這種平衡呢?也許我們能在《23》和《Wannabe》兩部作品中找到一點線索。
作為IU在二十三歲之際發表的自作曲,《23》從歌詞到視覺概念都探討了她在成熟與稚氣、真誠與虛偽之間的掙扎。MV將童話《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經典元素與IU的個人表達完美融合,為少女的苦惱裹上了一層俏皮可愛的糖衣。
生活在維多利亞時期的愛麗絲,在孩童天性和當時較低齡化的禮法教育之間掙扎著。明明只有七八歲,卻必須學著如何做個體面規矩的淑女了。
而如今輿論對偶像的規訓和束縛,與愛麗絲時代的教育模式有著很多相似之處。每年有數不清的少年偶像被推向市場,他們一面要在舞臺上維持孩子般無憂無慮的完美形象,一面又要時刻提醒自己在生活中恭順克己。不要犯錯,最好能做個像大人一樣圓滑體面的小孩。而針對女偶像,尤其是形象清純的女偶像的要求更是嚴苛。從外貌到舉止,大眾都始終在期待著一個纖瘦清爽、沒有一絲威脅性的完美少女。
15歲就以甜美的少女形象出道的IU顯然對此深有體會,《23》的歌詞中也出現了「公眾人物IU」與「李知恩」之間的精分對話:
「我很享受現在。」
「不,其實我想放棄了。」
「我想戀愛。」
「不,我要賺很多的錢。」
「我想永遠當個孩子。「
「不,我要做個圓滑的女人。」
「我要悄無聲息的活著。「
「不,我要推翻一切。」
這些正是IU作為年輕偶像,同時也作為女性,對自身的審視和苦惱。如果生活的一切都處在模稜兩可的尷尬階段,我又該如何定義我自己呢?
尋找屬於自己的定義也許是個嚴肅深刻的話題,但《23》無論在視覺還是聽覺上,都不是沉重壓抑的,相反它用一連串看似無心的玩笑消解了嚴肅,以輕鬆怪誕的態度作為一切無解問題的答案。在MV中,IU通過櫥櫃到達另一個空間,面前的桌子上整齊的擺放好了誘人的甜品,可她卻把糖果胡亂倒在頭上,把桌布扯下來做裙子,蛋糕和碗碟散落一地。這段鏡頭中的場景設置(櫥櫃外的神秘空間以及壁畫上的詭異動物)在一定程度上還原了愛麗絲童話中的描寫,但她的行為卻更讓人想起1966年的一部超現實風格電影《雛菊》。
不過《23》並不是唯一一個以《雛菊》為靈感的韓流作品。比如在今年年初以《Wannabe》回歸的新人組合ITZY,也在歌曲中探討了束縛與自由的衝突。伴隨著近年Girl Crush風格的盛行,她們面對流言蜚語的態度也更坦然果敢了。
《Wannabe》沒有選擇弱化《雛菊》少女的破壞性,而是更加直觀地把她們叛逆驕縱的一面呈現給了觀眾。這首歌曲的入場部分由八音盒和金屬發條的音效構成,凸顯少女的稚嫩的同時,也隱秘地表達了她們在被動狀態下的壓抑,與《雛菊》開頭出現的生鏽木偶音效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配合著這段音效,MV的鏡頭逐漸靠近一個坐在華麗房間裡的少女。她被精緻的美食和玩偶包圍,前景中的書本散落一地。隨著音樂進入高潮,她也變得越來越頑皮。碗碟被踢到地上摔碎,奶油蛋糕被砸在牆上,羽毛枕頭也被撕得稀碎。
就算只是馬馬虎虎地看下來,這支MV的反叛意識也已經足夠鮮明。但若是想要真正理解《Wannabe》的視覺語言,我們還是得先聊一聊電影《雛菊》。
《雛菊》(Daisies) 是捷克斯洛伐克前衛派導演維拉·希蒂洛娃(Věra Chytilová) 的經典之作,自1966年上映後在當地和海外都廣受讚揚。然而當時捷克斯洛伐克的電影審核制度十分嚴苛,上映不久《雛菊》就被政府以「人物形象品行不端」為由,禁止在所有主流院線放映。
在當時的批評聲中,《雛菊》爭議最多的橋段是它臨近結尾時的「饕餮盛宴」。兩位主角先是溜進了一個裝潢奢侈的宴會廳,裡面桌上備好了各種珍饈和美酒,而真正的賓客們還不見蹤影。接著她們自顧自地坐下開始享用這些本不屬於自己的山珍海味,用手捏碎造型精緻的菜餚,馬馬虎虎地啃上幾口,再把殘渣隨手扔回桌子上。
漸漸地,兩個人不再滿足於口腹之慾。她們把奶油蛋糕當作武器,把窗簾扯下來當作禮服,把餐桌當作舞池,把水晶吊燈當作鞦韆。飛來飛去的蛋糕弄髒了女孩們的衣服和頭髮,砸碎了昂貴的酒瓶和杯盞,但她們誰也不介意,只是忘我地跟著音樂跳舞,兩雙高跟鞋肆無忌憚地踩在那些吃不完的豐盛菜餚上,整個空間混亂得不可理喻。
兩個女孩所做的一切仿佛只是為了滿足最原始的食慾、好奇心和破壞欲。在這場食物大戰裡,這些欲望都進入了一個驚心動魄的失控狀態。她們顯然不把成人社會的禮儀道德放在眼裡,甚至對它豎起了中指。無論是作為女性還是成年人,她們都打破了常人害怕打破的禁忌,坦然面對心中的怪物,擁抱它,甚至為它高聲慶祝。
"既然整個世界都壞,那我們也要變壞。"
如果那些造型精緻的美食象徵著被粉飾過的欲望,那麼把它們當作玩具碾碎--作為一種視覺表達--就象徵著對偽善的嘲諷,和對刻板的不屑。而《Wannabe》雖然免不了要在藝術和市場之間做權衡,但它還是儘可能地還原了這種視覺表達,保留了其中鋒利又飽滿的自由氣息。
「不如活得自私一點。」
「為什麼就那麼關心別人的人生呢?」
「無論你愛我還是討厭我都無關緊要,我只想做自己。」
——《Wannabe》
女孩們如此叛逆頑皮,也只是想找回一點對自身欲望和生活方式的主動權。IU和ITZY選擇用惡作劇繞過問題本身,所以問題也不再是問題。就像在《愛麗絲夢遊仙境》的結尾,愛麗絲拒絕接受紅皇后的審判,因為她終於意識到,那個氣勢凌人的「審判者」只不過是一張薄薄的紙牌。偶像是個無時無刻不被凝視審查的職業,所以束縛和自由之間的衝突永遠不可能真正消失。但如果能把現實看作一個天馬行空的夢,那麼痛苦仿佛也沒那麼難以忍受了,也許這個夢看上去狡猾又瘋狂,但它承載著令人欣喜的自由和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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