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井洗靈藥,焚香橫素琴。
身閒境自勝,城市亦山林。
古代文人的生活講究閒與適,文人雅士無處不求閒、求適,洪應明的《菜根譚》中這樣描繪閒適的境界:
晝閒人寂,聽數聲鳥語悠揚,不覺耳根盡徹;夜靜天高,看一片雲光舒捲,頓令眼界俱空。
閒並不是無事可做,反而是有太多事了做,張潮《幽夢影》中說:
人莫樂於閒,非無所事事之謂也。閒則能讀書,閒則能遊名勝,閒則能交益友,閒則能飲酒,閒則能著書。天下之樂,孰大於是?
如何度閒是古人的重要生活課題,古時,焚香、品茗、鼓琴、栽花、種竹等,都是專供閒適消遣的雅事,其中品茗與焚香,是最能體現文人審美情趣。
茶為性靈淨品,飲茶是文人的日常清課。崇尚自然美感的古人,對品茶環境十分重視,陸樹聲《茶寮記》品茶氛圍宜於「涼臺靜室,曲幾明窗,僧寮道院,松風竹月」;徐渭《徐文長秘集》中說品茶:
宜精舍、宜云林、宜寒宵兀坐、宜松風下、宜花鳥間、宜清流白雲、宜綠鮮蒼苔、宜素手汲泉、宜紅妝掃雪、宜船頭吹火、宜竹裡飄煙。
在古人的飲茶生活中常伴以焚香,以增雅趣。茶與香的功用近似,都具有清心悅神、暢懷舒嘯等之功效,文震亨《長物志》:
香茗之用,其利最溥,物外高隱,坐與道德,可以清心悅神……可以暢懷舒嘯……
茶香兩相為用,缺一不可,品茶時焚一爐好香,在茶、香契合的清氣繚繞中生活便有了「幽趣」明代茶書《茗譚》:
品茶最是清事,若無好香在爐,遂乏一段幽趣;焚香雅有逸韻,若無名茶浮碗,終少一番勝緣。是故,茶香兩相為用,缺一不可,饗清福者能有幾人。
幽竹山窗,鳥啼花落,獨坐展書,新茶初熟,鼻觀生香,觀雲水變化,實在是人生快意之事,陳宓《南園雜詠·清風亭》:
薰爐驅俗氛,茗碗破塵慮。
披襟六月涼,乘此欲歸去。
古人焚香與品茶一樣講究,高濂說香「幽趣各有分別,燻燎豈容概施?」,每種香對空間的使用,如居家擺設位置一樣重要,可幽齋的不見得適宜閨閣。明代文人根據不同香品的幽趣,把香賦予了不同的品格:
幽閒者,焚之可以清心悅性;恬雅者,焚之可以暢懷舒情;溫潤者,焚以遠闢睡魔,謂古伴月可也;佳麗者,焚以薰心熱意,謂古助情可也;蘊藉者,香靄馥馥撩入,更宜醉筵醒客;高尚者,香霧隱隱繞簾,又可袪邪闢穢。
香之蘊藉者也適合「就案學書,啜茗味淡」時焚用,高濂《遵生八箋》中屬於蘊藉者的香有玉華香、龍樓香,撒馥蘭香。
沉香四兩、速香(黒色者)四兩、檀香四兩、乳香二兩、木香一兩、丁香一兩、唵叭香三兩、郎苔六錢、麝香三錢、冰片三錢、大黃五錢、廣排草三兩(出交趾者妙)、蘇合油五錢、官桂五錢、黃煙(即金顔香)二兩、廣陵香(用葉)一兩。
右以香料為末,和入合油揉勻,加煉好蜜再和如溼泥,入磁瓶,錫蓋蠟封口固,燒用二分一次。
——玉華香方
此方沉厚而遠達,無山林枮槁之氣,雅尚齋制也,然必選材良、製法細,乃書其妙。
除了品茗時以焚香增添雅趣,日常聞香也是古人修行的一種途徑,在心煩氣亂之時,焚清香一炷,溫和甘美的香氣就足以平心靜氣,能夠達到物我兩忘、靈臺空明的境界。
明代文學家袁中道將閒適生活設為三個層次,最上次即是靜心調息、焚香薰修,《感懷詩五首》:
山村松樹裡,欲建三層樓。
上層以靜息,焚香學薰修。
在品茶、焚香的閒適生活中,獲得身心的放鬆,保持精神的安寧,也是遵生安養的傳統之道,安靜寧和的心境有解乏祛病的養生作用,蘇軾《次韻韶守狄大夫見贈二首》詩云:
華髮蕭蕭老遂良,一身萍掛海中央。
無錢種菜為家業,有病安心是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