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難是離別,當初日日伴你身側的人,當初陪著你走過人生無數風雨的那個人,如今一句話也沒留下就離開了,數不清的傷悲如黃河之水奔騰洶湧。我們都是塵世中最普通的凡人,沒有辦法去阻擋生老病死,也沒有辦法去改變那些早已註定的事情,只能安安靜靜地接受命運的安排,然後等待老之將至,空留滿心遺憾。
元稹這一首《遣悲懷三首(其二)》,是寫於妻子死後的「百事哀」,因為當初那個時時陪伴身側的人如今已經離開了自己,但是她的所有東西都還在,為了能夠不再睹物思人,他選擇將妻子遺留下來的衣物施捨出去,將妻子做過的針線活盡數保存下來不忍心打開,本來是為了避免對妻子的思念,可是這種做法卻恰好證明了他對妻子的想念根本割捨不斷。那麼多年的情誼怎麼可能說沒就沒呢,或許唯有時間才是良藥,如今時間還不夠長,不足以將妻子的影子從自己腦海中徹底抹除,所以他選擇這些消極的做法也是情有可原。
「昔日戲言身後意,今朝都到眼前來。」還記得那些我們曾經戲言過的關於身後事的安排嗎?如今都已經按照當初你的意願一一展現在我的面前了。開頭一句,便將詩人心中的無限悲痛殘忍地揭開,當年或許他同妻子討論過關於身後之事,卻沒想到如今這麼快竟然這一切就成了真,他們還沒有相伴白頭,還沒有一同看盡花開花落,還沒有走遍海角天涯,有多少願望還沒來得及一起實現,如今竟然就在這個地方匆匆告別說了再見,這是多麼令人絕望的一件事情啊。
「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你曾經穿過的那些衣裳都快要施捨完了,還有你一直都在用的針線盒,我也都始終珍藏著不忍心打開。詩人對於妻子的舊物十分珍惜,他為了使自己不要再那麼想念她,竟想出了將她的衣物施捨出去的辦法,可是他卻忘了,自己越是這樣做越證明自己根本就無法忘記她,妻子的影子也始終都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忘記一個人是很難的,曾經相處的點點滴滴早已深深刻入骨髓中,已經漸漸長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我們都希望可以和自己心愛的人相守到白頭,可事實卻往往不遂如人願,生命無常,我們需要牢牢記住的,就是好好珍惜當下的每一分每一秒,不要辜負那個對自己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尚想舊情憐婢僕,也曾因夢送錢財。」因為懷念你,我對奴僕也是非常地憐愛,很多次夢到你,我便會為你焚燒紙錢。俗話說愛屋及烏,曾經對妻子的憐愛如今只能轉移到妻子身邊的那些婢僕身上,詩人滿心傷情難以訴說,他的所有想念也都無處安放,只能空留滿心愁苦,獨自一人悲涼無話。
失去一個人該有多麼痛苦,她的音容笑貌,她的一舉一動都還常常在夢中出現,猶還記得那年她為自己剪燈溫床,猶還記得她在桌案前陪著自己讀書寫字,所有的記憶都那麼清晰,像一幅清晰的畫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難以遣散。
「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誰人不知夫妻訣別時有多少傷懷,回想起那些往事,總是令人極度傷悲。世人都知道夫妻之間永訣是一件多麼令人悲痛的事情,現實太殘忍,總是將相愛的人遠遠分開,有多少話還沒來得及親口對她說。她早早地離開這個世界,此後便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獨自留在這裡,無處話悽涼。
夫妻死別是所有人都無法避免的,但是對於同貧賤共患難的夫妻而言,永訣更是無比悲涼的一件事情,曾經擁有過的回憶仿佛都化作了一片虛無縹緲的泡影,無法追溯過去,也看不到未來,萬千世事已成灰。如果思念也能跟隨你一同遠去該有多好,便不用留下我獨自一人無盡悲傷,斯人已逝,想念的人也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我們當初自以為能夠留下的,如今也都一併全部失去了。
人生最難是生死離別,即便是忘記了你的模樣,曾經和你在一起時保留的各種習慣也無法改掉,你留在生命中的痕跡是藏在每一個細枝末節處的,並非一朝一夕而成,習慣了你的氣息,你的笑容,你的話語,習慣了每一個太陽升起時與你柔聲細話的清晨,這些所有的記憶,又如何能夠輕易遺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