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 知言養氣

2021-02-19 和風書院

解讀 / 施百忍

3·2公孫丑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雖由此霸王,不異矣。如此,則動心否乎?」

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

曰:「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遠矣。」

曰:「是不難,告子先我不動心。」

曰:「不動心有道乎?」

曰:「有。北宮黝之養勇也:不膚橈,不目逃,思以一豪挫於人,若撻之於市朝;不受於褐寬博,亦不受於萬乘之君;視刺萬乘之君,若刺褐夫;無嚴諸侯,惡聲至,必反之。孟施捨之所養勇也,曰:『視不勝猶勝也;量敵而後進,慮勝而後會,是畏三軍者也。舍豈能為必勝哉?能無懼而已矣。』孟施捨似曾子,北宮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賢,然而孟施捨守約也。昔者曾子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嘗聞大勇於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孟施捨之守氣,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

曰:「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可得聞與?」

「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夫志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

「既曰,『志至焉,氣次焉。』又曰,『持其志,無暴其氣』者,何也?」

曰:「志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也,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

「敢問夫子惡乎長?」

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敢問何謂浩然之氣?」

曰:「難言也。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無若宋人然: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長者,揠苗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何謂知言?」

曰:「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聖人復起,必從吾言矣。」

「宰我、子貢善為說辭,冉牛、閔子、顏淵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於辭命,則不能也。』然則夫子既聖矣乎?」

曰:「惡!是何言也?昔者子貢問於孔子曰:『夫子聖矣乎?』孔子曰:『聖則吾不能,我學不厭而教不倦也。』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聖矣。』夫聖,孔子不居——是何言也?」

「昔者竊聞之:子夏、子遊、子張皆有聖人之一體,冉牛、閔子、顏淵則具體而微,敢問所安。」

曰:「姑舍是。」

曰:「伯夷、伊尹何如?」

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伊尹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皆古聖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願,則學孔子也。」

「伯夷、伊尹於孔子,若是班乎?」

曰:「否;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

曰:「然則有同與?」

曰:「有。得百裡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是則同。」

曰:「敢問其所以異。」

曰:「宰我、子貢、有若,智足以知聖人,汙不至阿其所好。宰我曰:『以予觀於夫子,賢於堯舜遠矣。』子貢曰:『見其體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有若曰:『豈惟民哉?麒麟之於走獸,鳳凰之於飛鳥,太山之於丘垤,河海之於行潦,類也。聖人之於民,亦類也。出於其類,拔乎其萃,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也。』」

1、初談不動心:守力、守氣與守義

公孫丑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雖由此霸王,不異矣。如此,則動心否乎?」

【譯文】公孫丑問道:「假如老師在齊國擔任卿相,得以實現您的主張,縱然不因此成就霸業,也會因此成就王道的,那也不特別吧。像這樣的話,您會動心嗎?」

公孫丑,孟子弟子,齊人。加,擔任。異,奇異。

【評述】公孫丑向孟子提出一個嚴肅的問題:假如給您一個實現理想的機會,您會動心嗎?

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

【譯文】孟子說:「不會,我四十歲時就不動心了。」

【評述】不動心,指內心充實,不被外境幹擾。孔子四十而不惑,亦不動心之謂。這或許可以看作:四十是人生走向清明或迷惑的一道坎。可以說,人到四十卻還沒有內在的認同將是一件頹喪的事。子曰:「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論語·子罕》9·23)大抵而言,四十是人生道明德立之時,但被現實對象化的人,往往不識廬山,於是,公孫丑再言——

曰:「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遠矣。」

【譯文】公孫丑說:「如果這樣,那先生比孟賁還要厲害許多了。」

孟賁,齊國勇士,能生拔牛角,水行不避蛟龍,陸行不避兕虎。

【評述】在公孫丑看來,孟賁也屬不動心的,但孟賁的不動心,只是血氣之勇,非孟子所求。從另一個角度而言,我們也可以認為,「養勇」是不動心的開始。

曰:「是不難,告子先我不動心。」

【譯文】孟子說:「這個不動心不難,告子還先我不動心呢。」

告子,名不害。

【評述】公孫丑的不動心,非孟子的不動心。如何化解公孫丑對不動心的誤讀,呈現不動心的真貌,必須說出方法。

曰:「不動心有道乎?」

【譯文】公孫丑問:「不動心有方法嗎?」

曰:「有。

【譯文】孟子說:「有。」

【評述】就公孫丑所能理解的不動心,孟子以北宮黝、孟施捨、曾子為例講明達到不動心的方法。

(1)北宮黝

「北宮黝之養勇也:不膚橈,不目逃,思以一豪挫於人,若撻之於市朝;

【譯文】北宮黝養勇的辦法是:肌膚被刺而不退縮,眼睛被戳而不眨眼,想著以一豪受挫於人,就像在市朝被鞭打。

黝(yǒu),北宮黝,人名。橈(náo),膚橈,肌膚被刺而退縮。目逃,目為人刺而轉眼。挫,挫折,屈辱。撻,鞭打。市朝,市集。

【評述】孟子舉北宮黝這名勇士,以承接剛才公孫丑所說的孟賁。

「不受於褐寬博,亦不受於萬乘之君;視刺萬乘之君,若刺褐夫;無嚴諸侯,惡聲至,必反之。

【譯文】「北宮黝的不能被侵犯,不僅對於貧苦人是如此,對於萬乘之君也是如此;甚至於,他把刺殺萬乘之君與刺殺貧苦人看做是一樣的;他不畏懼諸侯,被辱罵,必定反擊。

褐(hè)寬博,衣粗衣的貧苦人。褐夫,同「褐寬博」。嚴,畏。惡聲,辱罵。

【評述】北宮黝如同帶刺的勇士,以決不退讓為前提,以「守力」養勇。

(2)孟施捨

「孟施捨之所養勇也,曰:『視不勝猶勝也;量敵而後進,慮勝而後會,是畏三軍者也。舍豈能為必勝哉?能無懼而已矣。』

【譯文】「孟施捨養勇的辦法呀,他說:『對待不能戰勝的,跟對待可以戰勝的一樣;如果衡量了敵得過才敢前進,考慮可以戰勝才敢交鋒,這是害怕人多的。我哪能一定戰勝呢?能無懼罷了。』

會,交鋒,會戰。三軍,多軍。舍,孟施捨。

【評述】孟施捨如餓狼撲食,勇猛無懼,以視不勝猶勝為前提,以「守氣」養勇。

孟子連舉兩名勇士,想要說明什麼呢?我們再往下看。

「孟施捨似曾子,北宮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賢,然而孟施捨守約也。

【譯文】「孟施捨似曾子,北宮黝似子夏。這兩個人的勇,很難說誰更厲害,然而孟施捨比之北宮黝根本呀。

守約,指抓住更根本的東西。約,簡要。

【評述】曾子與子夏,是孔門中的姣姣者,北宮黝與子夏有何可比處,孟子並無進一步說明。是否謂北宮黝勇往直前的心如同子夏篤信聖人的心呢?未可得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刺客之流恰似北宮黝。舉個例子說,《史記·刺客列傳》中有荊軻刺秦王,荊軻以無懼之勇逼得秦王狼狽逃竄。當荊軻刺秦王失敗後,高漸離接著行刺,又被秦皇識穿,秦皇愛高漸離擊築,挖去他的雙眼並留下他,不想高漸離伺機舉築擊秦皇不成,最後被殺。再看看孟施捨這個人,會讓我們想起「飛將軍」李廣,李廣在與匈奴的戰鬥中,雖兵力遠不如對方,但總是跟匈奴近身作戰,即便被匈奴逮著也不怕。也許是從「敵一人」到「敵眾人」的轉變,孟子認為孟施捨比起北宮黝更能把握到要點。

(3)曾子

「昔者曾子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嘗聞大勇於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譯文】「從前曾子對子襄說:『你好勇嗎?我曾經從我的老師那裡聽到大勇的教誨:反躬自問而不直,縱使是貧困的人,我也不能恐嚇他;反躬自問是直的,縱使是千軍萬馬,我也一如既往。』

子襄,曾子弟子。夫子,孔子。自反,反躬自問。縮,直。惴(zhuì),恐嚇。

【評述】孟子轉錄曾子聽孔子論大勇的教誨,強調「自反」。舉個例子說,有誰能想到一位三歲小女孩安靜地聽了一小時的《論語》課呢?這早已超出了聽懂與否的俗見,而呈現出安靜一小時的力量。假如三歲的孩子得不到平時的培養,待到十歲時,反不如三歲時。

曾子如絕壁孤松,以自反而縮的直道為前提,以「守義」養大勇。

「孟施捨之守氣,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

【譯文】「孟施捨的守氣,又不如曾子的根本。」

氣,勇氣,盛氣。

【評述】綜上所述,北宮黝、孟施捨、曾子的不動心,都以養勇為基礎,但養勇的方法又有守力、守氣、守義等等區別。北宮黝不如孟施捨「守約」,孟施捨又不如曾子「守約」。

大家知道,孟子否定那種敵一人的匹夫之勇,而崇尚文、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的大勇。(《孟子·梁惠王下》2·3)這需要把守力、守氣轉為守義,才能引領人生止於至善。然而,孟子與告子的不動心有何不同,還需明辨。

2、再談不動心:持其志,無暴其氣

曰:「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可得聞與?」

【譯文】公孫丑問:「敢問先生的不動心與告子的不動心,可以說來聽一聽嗎?」

【評述】公孫丑延續剛才孟子說告子先他不動心而問。

「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

【譯文】告子說:『於言有所不達,不必求助於心。於心有所不安,不必求助於氣。』

「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

【譯文】「於心有所不安,不必求助於氣,可以;於言有所不達,不必求助於心,不可以。

【評述】這裡所說的心不是血肉之心,而是四端之心、靈通之心、道德之心、義理之心等等。氣,如上面所言勇氣、盛氣,多半與身體的體氣、血氣相關。孟子認為,修身使人轉變氣質,不修身,則受限氣質。他說:「居移氣,養移體。」這雖然僅就環境和飲食而言,但王子之居,君王之位,已足以使他與人有異,但這是受限氣質之異,而非轉化氣質之異。(《孟子·盡心上》13·36)若修身到家的人,「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孟子·盡心上》13·21)睟(suì)然,清和潤澤。這是盡心養性的人流露出來的精神風採,然心與氣的關係如何,又有如下之說:

「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

【譯文】「志,為氣之統帥;氣,為身體之能。

志,在心為志。充,血氣周流,此為身體之能。

【評述】「氣之帥」與「體之充」都要好,所謂身安則道隆,俗言身心健康。

「夫志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

【譯文】「志到了哪裡,血氣也就在哪裡表現出來。所以說,『要持守志向,不能濫用血氣。』」

至,到。次,旅行所居止之處所、舍止。暴,亂。

【評述】孟子強調志,同時不否定氣。志與氣,如形影相隨。從這個意義上看孟賁、北宮黝、孟施捨,可謂血氣高漲的人。但在孟子的語境中,血氣若失去志的主導,或為獨夫,或為暴君,便為一嚴重問題。而就普通百姓而言,亦不可小覷。例如:

某先生,番禺大商子也。安定為國子日,遣之就學京師,所齎(jí)千金,儇(xuān)蕩而盡,身病瘠將危,客於逆旅。適其父至,閔而不責,攜之謁安定,告其故。曰:「是宜先警其心,而後教諭之以道也。」乃取一帙書曰:「汝讀是,可以知養生之術。知養生,而後可學矣。」視之,乃《素問》也。讀未竟,惴惴然懼伐性之過。自痛悔責。安定知已悟,召而誨之曰:「知愛身,則可修身。自今以始,其洗心向道,取聖賢書次第讀之。既通其義,然後為文章,則汝可以成名。聖人不貴無過,而貴改過。勉勤事業!」先生銳穎善學,取上第而歸。(《宋元學案·安定學案》)

「聖人不貴無過,而貴改過」,這是自反而縮的力量。某先生讀《素問》而懼伐性之過,繼而「銳穎善學,取上第而歸」,若之前自反而不縮,又暴氣為之,只能落得病瘠將危。從孟子的立場看,我以為告子的「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既有逃離本心,又有忽略真血氣的嫌疑,這是常人的境界。

「既曰,『志至焉,氣次焉。』又曰,『持其志,無暴其氣』者,何也?」

【譯文】公孫丑問:「既然說,『志至焉,氣次焉。』又說,『持其志,無暴其氣』,為什麼呢?」

【評述】公孫丑對孟子描述的志與氣的追問,恰好與我們剛才所說的常人境界相應。一般而言,對氣的把握,常人難以像孟賁、北宮黝、孟施捨那樣將之推向極致。同樣,對志的把握,常人也難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直行。顯然,生命主體包含了志與氣,如何以志帥氣,轉化氣質,則為孟子心性之學的入思。例如,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孟子·離婁下》8·14)可見,心性之學實為自得之學。然如何避免逃離本心又無真血氣,必須進一步釐清志與氣的相互影響。

曰:「志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也。

【譯文】孟子說:「志凝聚一處時會影響氣,氣凝聚一處時也會影響志。

壹,專一。

【評述】持志則明心,自能格物致知;守氣則孔武,殊非修身養性。例如,當年周瑜用美人計想瓦解劉備爭奪天下的志向。對治之方,只能「持其志,無暴其氣。」

「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

【譯文】「現在那些因上下交徵利而跌倒的或仍在奔跑的人,是意氣呀,卻反過來動了本心。」

蹶(jué)者趨者,原指跌倒與奔跑,在孟子的語境中,可以說是上下交徵利而跌倒的或仍在貪腐的人。

【評述】告子之不動心,既「勿求於氣」,又「勿求於心」,可謂冥然無覺。試想,一個沒有真血氣、真性情的人,其「不動心」又有何意義呢?而孟子的不動心,卻是一個有真血氣,真性情的人。這是儒家式的至情至性,有愛有惡,但他的精神思想又自圓滿自足,而不受外在功利幹擾。下文,在否定告子「不得於言,勿求於心」的基礎上討論「知言」與「養浩然之氣」,也是對曾子轉述孔子「守義」的進一步發揮,這是孟子心性之學的精華。

3、三談不動心:知言與養浩然之氣

「敢問夫子惡乎長?」

【譯文】公孫丑問:「敢問先生擅長什麼?」

惡(wū),何,如何。

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譯文】孟子說:「我知言,我善養浩然之氣。」

知言,聞人之言,能知其情。

【評述】吾與我,在莊子的世界中,「吾」代表「無」,如「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我」代表「有」,如功名、富貴、嗜欲等。孟子說的「我」與「吾」,也有類似之意,「我」是「氣,體之充」的「我」;「吾」是「志,氣之帥」的「吾」。如何把「我」轉化成「吾」,需「善養浩然之氣」。浩然,盛大流行之貌。氣,即體之充。養浩然之氣,是把血氣體氣用在最對的地方。所以,孔子有「九思」,只是「持其志」;《禮記·玉藻》有九容,只是無暴其氣:

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nàn),見得思義。(《論語·季氏》)

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聲容靜,頭容直,氣容肅,立容德,色容莊。(《禮記·玉藻》)

安定先生說:「志則在心而心為有知,有知則所好亦有節,而所惡不過分;縱過而踰節,亦知自反也。若氣,則冥然無知,特可以充養四體。縱之而不已,則喜怒為氣之所使,必至於過分踰節矣。此小人之事也。若君子,則學而能正能誠,所以志能帥氣,而喜怒不過。唯小人為氣所鼓,方其喜怒之際,不知形色之變,至於不聞人之聲音,不覺己之杵物,或至於殺人、殺身,皆為氣之所使而不能帥氣也。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簡言之,持志養氣,則為養浩然氣。

(1)浩然之氣

「敢問何謂浩然之氣?」

【譯文】公孫丑說:「敢問什麼是浩然之氣?」

曰:「難言也。

【譯文】孟子說:「難言呀。

【評述】對無實證的人而言,浩然之氣的確難言。難言者,在對不同境界的切換時,需還原到過程中求知、體認、印證,而非一簇而就。例如,有人問伊川先生:「張旭學草書,見擔夫與公主爭道,及公孫大娘舞劍,而後悟筆法,莫是心常思念至此而感發否?」曰:「然。須是思方有感悟處,若不思,怎生得如此?然可惜張旭留心於書,若移此心於道,何所不至?」(《二程集》,第186頁)

「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

【譯文】「那一種浩然之氣,至大至剛,用直道培養而不加損害,就能充塞於天地之間。

【評述】至大至剛,是孟子對浩然之氣的本體描述。朱熹曰:「至大,初無限量。至剛,不可屈撓。」「以直養而無害」,則是與本體相應的方法論,它提醒我們不能不直,不直將造成傷害。如前所述「自反而縮」,這是我們理應培養的力量,否則將如杯水車薪。「惟其自反而縮,則得其所養,而又無所作為而害之,則其本體不虧而充塞無間矣。」(朱熹)孟子以為,浩然之氣充塞於天地之間,是生命的本來。我們不妨視之為一生的大事業。

「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

【譯文】那一種浩然之氣,配合著義與道;不這樣,就沒有力量了。

朱熹曰:「義者,人心之制裁。道者,天理之自然。餒,飢乏而氣不充體。」

【評述】氣雖為體之充,惟其合乎道義,方成浩然。氣配義與道,是以志帥氣的充實之美,此為人性覺醒的「體之充」。在這個意義上,「體之充」已不僅僅是血氣之充,更有心性的修為。打個比方,有個人想要從甲地到乙地,於是,她從甲地搭車到了乙地。到了乙地時,她又說:「我要到乙地,怎麼在車上呢?」接著,她下車尋找乙地,並說,「找到乙地時,再回來車上。」可見,氣若不配義與道,神仙也費解。但氣餒的人也許會更加確切地說:「經典,令人費解!」果真如此,也可藉此體會「志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了。

「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

【譯文】「這是義的積累所產生的,不是突然行義而取得的。

集,積累。襲,從外取來,非出於己。

【評述】舉個例子說,我們在閱讀葉嘉瑩先生當年聽顧隨先生講課的筆記時,會有一種感發的力量。我們在閱讀古人的法書字帖時,也會有一種感發的力量。把握這種感發的力量,需要從小開始培養,即「集義」。反之,如在功利主義的驅使下,把人生全部換算成商品買賣,將不知人生還有悠然優雅。當躁動麻木成為日常,情感的細膩深厚成為奢侈時,我們將因義襲而走偏。

「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

【譯文】「行為走偏,內心不快,氣隨之餒弱。

慊(qiè),快,滿意。

【評述】舉個例子說,宰予想把三年之喪改為一年之喪。孔夫子問了句「女安乎?」沒想到宰予回答「安」。孔子說:「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話雖如此,孔子還是在宰予出去後感慨「予之不仁」。並說:「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論語·陽貨》17·20)宰予想改三年之喪為一年之喪,不完全像孔子批評的那樣,若移宰予的一年之喪為孔子之行,在孔子斷然是「行有不慊於心,則餒」。但在宰予為「心安」,這就凸顯了價值觀的同與異。由此可見,從配義與道再到集義之行,心的認同非常關鍵。

孟子心性之學的前提是:仁義是內在的獨立生命,但它又不是封閉的,而是敞開的並且要在不斷地行善中完成。於是,外在之行總是與內在的仁義緊密相連——若集義而行,則為至大至剛且充塞於天地之間的浩然之氣;若「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告子主張「不得於言,勿求於心」,將隔絕了內在仁義在言語之行中的行善。若以告子的這個主張立論,我們將體察不到孔子批評宰予改三年之喪為一年之期的言語中所包含的對於父母深厚而細膩的情感。

「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

【譯文】「我因此認為,告子未嘗知義,因為告子認為義是外在的緣故。

外之,在心之外。

【評述】回顧前面所言「九容」與「九思」,不應將之看作僵硬的教條,其誠內心的感發,並富有純粹之美。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

【譯文】「一定要以集義為事,但也請別預期有什麼效果;雖是念茲在茲,但也不能違反規律幫助它生長。」

正,預期。

【評述】從「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到本句,是再一次提醒「我」的存在。在孟子的語境中,「我」不把集義當一回事,「我」更喜歡看效果,「我」忘記事物的生長規律,「我」無視規律,成了「助長」的推手。如何認識「我」,使「我」覺醒為「吾」呢?孟子接著講了一則寓言——揠苗助長。

「無若宋人然: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長者,揠苗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譯文】「不能向宋人那樣:宋國有人憂傷他的禾苗不成長而拔苗助長,昏昏沉沉地回到家裡,對他的家人說:『今日可累了!我幫助禾苗長高了些!』他的兒子趕快前去察看,禾苗卻枯槁了。天下的人不幫助禾苗長高的非常少了。以為耕耘沒什麼好處而放棄它的,是那種不除草的懶漢;幫助它成長的,是這種拔苗助長的人。——這不僅僅沒有什麼好處,反而害了它。」

閔,憂傷。揠,拔起。芒芒然,無知之貌。病,疲倦。槁,乾枯。以為無益而舍之者,暗指以義為無益而棄之者。耘,又作「芸」,除田間草。「舍之不耘」,忘其所有事。「揠苗助長」,妄自作為。

【評述】這則寓言很著名,它啟示生命的生長有其內在的規律,我們不能違背這個規律。就本章的「我善養吾浩然之氣」而言,孟子將此視作內在生命的生長規律,並於生活當下集義而行。前面所舉三歲小女孩靜聽一小時的課,早已超出注意力範圍,而是直達生命裡頭的「良知」。

揠苗與不耘,乃過與不及,然不耘則失養,揠苗則害之。無過與不及才能集義而行,浩然之氣才能得以培養。進一步看,公孫丑在「我」的立場上,缺少「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的修為,故有王霸不分之問。孟子答「不動心」,並非虛言,而是以內在的仁義為前提,以「集義」達到不動心。從孔子的「守義」到孟子的「集義」,圓滿自足的精神境界已經化做浩然之氣塞於天地之間。

在另外的篇章中,孟子主張「大丈夫」、「大人」的人格精神,以及「養夜氣」、「恆心」、「專心」、「本心」、「求放心」的踐行工夫,進一步豐富了「不動心」與「浩然之氣」的內容。若前面孟子與梁惠王、齊宣王論王道,可知二位君王均屬不耘苗者,至如齊伐燕,則轉為揠苗之害。(參見《梁惠王下》2·10,2,11《公孫丑下》4·8、4·9)總而言之,孟子在與公孫丑的談論中,將王道之政轉為對人性的核心追求,此乃一生的「不動心」,循此將呈現「浩然之氣」的精神境界。以下,轉入「知言」的論述。

(2)知言

「何謂知言?」

【譯文】公孫丑問:「什麼是知言?」

曰:「詖辭知其所蔽,

【譯文】孟子說:「偏頗的話知道它的蔽塞。

詖(bì)辭,偏頗的話。蔽,蔽塞不自見。

「淫辭知其所陷,

【譯文】「過分的話知道它的過失。

淫辭,過分的話。陷,過失。

邪辭知其所離,

【譯文】不正的話知道它的偏離。

邪辭,違背了正道的話。邪,離於正為邪。

遁辭知其所窮。

【譯文】搪塞的話知道它的理屈。

遁辭,支吾搪塞的話。窮,理屈。

「——生於其心,害於其政;

【譯文】這四種言辭本於其心,用那種錯誤的思想發布政令必然害政。

【評述】時下,把說大話、空話當做本事,社會價值的認同也出現危機,潛規則來勢洶洶,看似繁榮的社會,由於義襲不斷,使身心分離成身體的狂歡與心靈的枯槁。可見,發展經濟的同時又不違背集義的政策,才可能獲得真正的發展。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沒有精神的提升與認同,單獨的經濟發展必然使社會呈現為無其志,暴其氣的餒弱空虛。

「發於其政,害於其事。

【譯文】「發布出來的錯誤的政令,又危害了集義的事。

【評述】雖然,現實的黑暗未能呈現社會整體的浩然之氣,但作為個體的努力,總是不留餘力。

「聖人復起,必從吾言矣。」

【譯文】「如果聖人再來,一定認同我的話。」

【評述】言下之意,孟子自信得聖人真傳。

從告子的「不得於言,勿求於心」再到孟子的「我知言」,我們已經知道不從心上求證將不能明辨是非。影響至廣至大者莫過於為政,若非王政,則「反動其心」。然孟子既以人性為出發點,則有凡民與豪傑之稱,所謂「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若夫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孟子·盡心上》13·10)進一步說,「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將是避免拙劣環境對人性造成嚴重扭曲的最低起點。這是自利利他。

「宰我、子貢善為說辭,冉牛、閔子、顏淵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於辭命,則不能也。』然則夫子既聖矣乎?」

【譯文】公孫丑說:「孔子的弟子中,宰我、子貢善為說辭,冉有、閔子、顏淵善言德行。孔子雖兼而有之,但他還說:『我對於辭命,還不擅長。』那麼先生已經是位聖人了嗎?」

【評述】程子曰:「孔子自謂不能於辭命者,欲使學者務本而已。」但在公孫丑看來,兼具德行與言辭的孔子,猶自謂不能於辭命。而孟子乃自稱「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可謂言辭與德行兼而有之,豈不既聖矣乎?公孫丑此問,猶自落入筌蹄。以下,孟子引孔子、子貢問答之辭以告之。

曰:「惡!是何言也?

【譯文】孟子說:「哎!這是什麼話呢?

惡(wū),嘆辭,表示驚訝。

「昔者子貢問於孔子曰:『夫子聖矣乎?』孔子曰:『聖則吾不能,我學不厭而教不倦也。』

【譯文】「從前子貢問於孔子說:『先生已經是聖人了吧?』孔子說:『聖人我做不到,我學不厭而教不倦吧。』

【評述】孔子以過程告訴子貢,而非結果。

「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聖矣。』

【譯文】「子貢說:『學不厭,是智;教不倦,是仁。又仁又智,先生已經是聖人了。』

【評述】朱熹曰:「學不厭者,智之所以自明;教不倦者,仁之所以及物。」

「夫聖,孔子不居——是何言也?」

【譯文】「聖人,孔子都不敢自居——這是什麼話呢?」

【評述】公孫丑把「聖人」這頂帽子蓋在孟子頭上,在他看來,聖人的頭銜是光榮的,但孟子二次「是何言也」以拒僵化。其實,孔子在孟子的心目中無比崇高,孟子也認為孔子是古之聖人,但孟子心目中的聖人是活潑潑的,不似公孫丑對聖人有種先入為主的意識。對話公孫丑,孟子不像對話梁惠王、齊宣王那樣雄辯滔滔,而是曉之以義,喻之以情,但「聖人」的光環,對人進行三六九等的分別,卻是公孫丑的思維慣性。在慣性的驅使下,公孫丑又有如下一問。

「昔者竊聞之:子夏、子遊、子張皆有聖人之一體,冉牛、閔子、顏淵則具體而微,敢問所安。」

【譯文】公孫丑說:「從前我曾聽說:子夏、子遊、子張都學到聖人(孔子)的一部分,冉牛、閔子、顏淵大體具備,但格局比孔子小,請問老師,您屬於哪一類呢?」

一體,一部分。具體而微,內容大體具備而規模較小。所安,自居於哪一類。

曰:「姑舍是。」

【譯文】孟子說:「暫不說這些吧。」

姑,暫且。舍,同「捨」。是,這個。

【評述】孟子的意思已經表達過了,但公孫丑領悟不到「學不厭而教不倦」的意思,他的思維始終局限在事功上,即上面孟子所說「而勿正」。

曰:「伯夷、伊尹何如?」

【譯文】公孫丑又問:「伯夷、伊尹怎麼樣呢?」

【評述】伯夷,孤竹君之子,與其弟叔齊互相讓位逃至周。武王滅紂,義不食周粟而餓死。伊尹,商湯之賢相。

曰:「不同道。

【譯文】孟子說:「伯夷、伊尹處世的作風不同。

「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伯夷也。

【譯文】「不是他理想的君主,他不事奉;不是他理想的百姓,他不使喚。治世時,他出來當官;亂世時,他退隱不仕。這是伯夷的風範。

「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伊尹也。

【譯文】「任何君主都可以侍奉,任何百姓都可以使喚。治世時,也當官;亂世時,也當官。這是伊尹的擔當。

「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

【譯文】「能出仕就出仕,需辭職就辭職。能多待就多待,需速離就速離。這是孔子的中行。

【評述】面對當下,沒有常形,但有原則。例如,子見南子,子路不說。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論語·雍也》6·27)大意為:孔子去見南子,子路不高興。孔子正告子路說:「如果連我們都違背禮義的話,天還是天嗎!天還是天嗎!」又如,孔子曾經想應公山弗擾、佛肸之召,也引起子路的質疑,但在爭議面前,孔子自信磨而不磷,涅而不緇。雖然,南子名聲不好,公山弗擾、佛肸是叛亂者,可是春秋無義戰。可見,孔子的「守義」使他面對時代的困境時,不至於像匹夫匹婦自經於溝壑,而是堅持了「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的信念。(《論語·陽貨》17·4)舉個不太恰當的說法,窮人跳下懸崖,自盡了;富人跳下懸崖,蹦極去了。這其實可以留意一下其中的原因。

「皆古聖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願,則學孔子也。」

【譯文】「伯夷、伊尹、孔子,都是古代的聖人。我還不能做到;至於我所希望的,是學習孔子。」

乃,至於。

「伯夷、伊尹於孔子,若是班乎?」

【譯文】公孫丑問:「伯夷、伊尹與孔子,像是一樣的嗎?」

班,等同。

曰:「否;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

【譯文】孟子說:「不一樣。自從有人類以來,沒有能跟孔子比的。」

【評述】孟子把孔子推到無以倫比的地位。就如子貢評價孔子說:「仲尼,日月也,無得而逾焉。」(《論語·子張》19·24)這是心心相印。

曰:「然則有同與?」

【譯文】公孫丑問:「既然這樣,那麼他們三位有相同的地方嗎?」

曰:「有。得百裡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是則同。」

【譯文】孟子說:「有。得到縱橫一百裡的土地讓他們當君王,都能讓諸侯來朝覲,而平治天下;如果讓他們做一件不義的事,殺一名無辜的人,因而得到天下,他們都不會做。這是他們相同的地方。」

【評述】孟子強調天下不是靠掠殺得來,而要用心治理獲得,就是說堅持王道。

曰:「敢問其所以異。」

【譯文】公孫丑問:「請問他們又有什麼不同?」

曰:「宰我、子貢、有若,智足以知聖人,汙不至阿其所好。

【譯文】孟子說:「宰我、子貢、有若,他們的智慧足以知道聖人的心性,即使他們誇大其辭,也不會偏袒他們所愛的人。

汙(wā),誇大。阿(ē),偏袒。

【評述】這是從第三者的角度提醒宰我、子貢、有若的話真實可信。

「宰我曰:『以予觀於夫子,賢於堯舜遠矣。』

【譯文】「宰我說:『以我來看先生,比堯舜賢多了。』

予,宰我自稱其名,以示謙虛。堯、舜,古代傳說中的兩個聖君。

「子貢曰:『見其體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

【譯文】「子貢說:『見到一國的禮制,就能知道它的國政;聽到一國的音樂,就能知道它的德教。由此而經過百世,再來評價這百世中的君王,沒有誰能違背孔子提出的禮樂的原理。自有人類以來,沒有像先生這樣的人。』

等,衡量。違,背離孔子之道。

【評述】子禽問於子貢曰:「夫子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論語·學而》1·10)其中,溫、良、恭、儉、讓的品質,可謂禮樂的人文精神。

「有若曰:『豈惟民哉?麒麟之於走獸,鳳凰之於飛鳥,太山之於丘垤,河海之於行潦,類也。聖人之於民,亦類也。出於其類,拔乎其萃,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也。』」

【譯文】「有若說:『豈止是人類有這樣的不同呢?麒麟對於走獸,鳳凰對於飛鳥,泰山對於土堆,河海對於小溪,都是同類。聖人對於百姓,也是同類啊。但是,同類中又有超出的,特別出眾的,自從有人類以來,沒有比孔子更偉大的了。』

垤(dié),小土堆。潦(lǎo),行潦,溝中的積水。類,同類。萃,群。

【評述】孟子在對比伯夷、伊尹與孔子的異同之後引述宰我、子貢、有若對孔子的評價,一瞬之間,在「三談不動心」時悠然見南山。這在知言的討論中,已經直達心性本身。「經」的重要,也在於使人進入思想的高峰體驗。

綜上所述,孟子基於「集義」與公孫丑論王道。在孟子的語境中,集義的前提必須淨化語言,避免以心害政,以政害事。如此,可謂善養浩然之氣。簡言之,浩然之氣乃王道之政的聖賢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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