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玫瑰與白玫瑰》：比愛情更重要的是活出自我
民國的女作家當中，張愛玲是最令我側目的一位。她筆下的人物和她的人生一樣，充滿世俗的煙火氣息：熱烈而真實。
讀她的小說，很容易令人沉溺於其中的韻味，她筆下每一個愛情故事都在告訴女孩子愛情和婚姻的真相。
比如她的中篇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有人說這篇小說以男性的角度寫了男人最魂牽夢繞的兩種女人，但在我看來，倒不如說張愛玲借這部小說，告訴所有女孩子愛情的本質和人生的真諦。
01
對於男人而言，孩童般天真的頭腦和成熟婦人的風韻相結合，是最具誘惑力的。嬌蕊就是這樣一株紅玫瑰。
振保第一次見嬌蕊時，就不自覺地淪陷了。
這樣熱情大膽的女子，振保之前沒有遇見過。嬌蕊的一顰一笑，振保都為之傾心。
嬌蕊裹著毛巾溼漉漉的樣子，充滿了情慾的挑逗。
嬌蕊的老公出差。振保來找她。他把她按在鋼琴上，那種空氣中瀰漫的曖昧，就像是昆蟲的觸鬚，滿世界的癢。
振保很喜歡嬌蕊，但他很清楚：他不能娶嬌蕊。首先，嬌蕊是好友的妻子，朋友妻不可欺。其次，振保明白，自己付出了很多努力才有了今時今日這樣的生活，他不會娶一個世俗人眼中的「蕩婦」。他要做的一直都是世人眼中的好人——老實、勤勉、顧家。娶了嬌蕊，他打拼下來的事業，他原本的生活都會發生變化。
他不願意冒險。
但嬌蕊不同，她明白自己不愛丈夫了，於是大膽地追求自己的愛情。她主動提出要和丈夫離婚，嫁給振保。
可是，振保一聽就蒙了。他猶豫。他拒絕。他在倉皇中落荒而逃。
曾經海誓山盟，最後也不過留下嬌蕊一人獨自面對愛情的崩塌。
02
後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振保遇到了一個純潔、安靜、身家清白的煙鸝。這是當時世俗主流婚戀觀的「適合娶回家當妻子」的女人。
煙鸝在振保眼中，就是一株聖潔的白玫瑰。
然而，時間久了，振保又開始嫌棄煙鸝的木訥和沉悶。煙鸝不是一個活潑的女子，她甚至有點自卑。她總是低著頭，走路喜歡靠後。凡事都以丈夫為中心。「等我問問振保。」這是她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這樣一個無趣的、清湯寡水的女子，振保對她沒有情慾。煙鸝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振保會毫不顧及她的感受，當眾呵責。更令煙鸝痛苦的是，振保夜不歸宿在外嫖娼。
幸福一旦來得太輕易，人們從來不會珍惜。振保就是這樣，他從來沒有珍惜過煙鸝，沒有欣賞過她的好。殊不知，輕飄飄的幸福過度享用後，沉重得流失於指縫，到頭來只是一場空。
煙鸝在漫長的痛苦和等待中出軌了。對方是一個卑微的小裁縫。振保知道後，備受打擊。他在煙鸝面前，把房間裡的東西狠狠地摔了個粉碎，更公然地把妓女帶回家裡，挑釁般的報復著煙鸝。
但這又有什麼用呢？他一直追求的正正派派的中產生活，他一直渴求的美好的婚姻生活，全部都化作泡影了。
03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
張愛玲這段話太過經典，以至於人們讀《紅玫瑰與白玫瑰》，往往以為這本小說要揭露的是男人慾望的體驗和感悟。
但我覺得這段話其實是寫給女孩子看的。現實生活中的玫瑰們爭奇鬥豔，在愛情中相互角逐，但掌握主導權的卻是男人。任憑你使出渾身解數，但選不選你，全在於男人一念之間。
借用朱光潛先生說的一句話：凡所難求皆絕好，及能如願便平常。
嬌蕊和煙鸝是振保的玫瑰，但每個讀者都明白，無論最後振保選擇哪朵玫瑰，都與愛情無關，振保最愛的始終是他自己。
張愛玲也是胡蘭成的玫瑰，但同樣的，這樣的玫瑰還有武漢的年輕護士小周，還有成熟嬌媚的範秀美。無論張愛玲是紅玫瑰還是白玫瑰，她都是可憐的。
男人的朝秦暮楚，決定了他選擇愛情時首先考慮的是這段感情能為他帶來什麼。所以，男人的愛情理智而自私。而女人，一旦愛上便飛蛾撲火，奮不顧身。
04
讀《紅玫瑰與白玫瑰》，我最喜歡的是多年後振保和嬌蕊不期而遇的這一段描寫——
吵吵嚷嚷的公交上，嬌蕊帶著兒子，說去看牙醫。多年不見，她老了，也胖了。
不變的是她身上還有那種雲淡風輕。
振保問嬌蕊：「你過得好嗎。」
她回答：「挺好的，從你開始我學會了愛。」接著又說道——
「以前年輕長得好看的時候，不管做什麼，遇到的無非是男人。但往前走走，總還有別的，總還有別的。」
是啊，要往前走。當你受過情傷，爬起來，熬過那段苦，堅強地向前走，揮別過去，你就會發現，除了男人，人生之路還有很多值得你留戀的東西。
振保後來在嬌蕊面前莫名地流下了眼淚。大概是想到他看似圓滿的生活實則並不幸福。但嬌蕊只是靜靜地坐著，低下頭。沒有安慰。列車到站後，輕輕地道一句」我到了'.轉身離開。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但字裡行間可以讀出來嬌蕊最終幡然醒悟了。所以，她說「從你開始我學會了愛。」
真正的愛，首先應該是愛自己。與其委屈自己求來愛情，倒不如瀟灑地做回自己。
現實生活中，張愛玲在看穿胡蘭成的自私和濫情後，堅決地轉身離開，老死不相往來。
我們應該慶幸，不管是嬌蕊還是張愛玲，最終都完成了自我救贖，找回了自己。當熾熱的情感最終落空，人們最應該記住的是：比愛情更重要的是活出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