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美食題材的漫畫,估計大多數漫畫讀者都能舉出一堆的例子,往遠了說有《中華小當家》《美味大挑戰》《大食客》《鐵腕神廚》,近了點說有《深夜食堂》《孤獨的美食家》《食戟之靈》《迷宮飯》等等等等……當然還有很多,在此就不舉例了。
這些美食漫畫,最開始更多地以美食廚藝為主要內容比如《中華小當家》,而越到後面越會結合一些更多元、更「反差」的元素進來,比如帶有人情世味元素的《深夜食堂》《孤獨的美食家》和異界冒險元素的《迷宮飯》,而這次講到的,是帶有偵探推理元素的美食題材漫畫——東村明子的《美食偵探》,完整的名字叫《美食偵探明智五郎》。
其實要說偵探+美食,東村明子的《美食偵探》也並非首創,最有代表性的,寺澤大介就曾創作過此類漫畫,名字也很相似,叫《美食偵探王》(也有的翻譯《為食偵探》)。主要的劇情線也類似——偵探主角通過受害者相關的食物其中一些特質及狀態,尋找案情線索和證據進而推理出案件的答案。那麼同為一種類型,東村明子的《美食偵探》又有些什麼不一樣的特色呢?
首先,從畫面上來說,東村明子的漫畫給人非常明快爽朗的感覺。這和東村明子的作畫風格有關,在記錄漫畫家創作的訪談紀錄片「浦澤直樹的漫勉」視頻當中,可以看到東村明子的繪畫狀態——基本上是一筆成型,線條利落乾淨,大膽果斷。但如果僅僅是線條,東村明子並不見得比寺澤大介更出色,因為寺澤大介的漫畫線條同樣豪放,甚至可以說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東村明子的漫畫裡網點和效果線、以及黑色灰色的較少使用和對於特寫畫面的重視和編排,使漫畫看起來更富有透氣感和輕鬆感,讀著不會從視覺上就感覺到壓抑和沉重。畢竟偵探元素漫畫內容都是涉及血腥及生死的。如何通過畫面從視覺上就減少人的壓力,使讀者能在一種較為輕鬆的氛圍中讀下去也很考驗漫畫家的功力。
對於漫畫家來說,畫面上的創作無論是線條或是色塊的使用固然是漫畫家個人創作習慣與風格的體現,但另一方面也為故事劇情的設定和主題而服務。東村明子的《美食偵探》和寺澤大介的《美食偵探王》雖然同為偵探+美食題材漫畫,但是無論在人物和劇情上的設定,還是主題和思想的呈現,都有著雖然相似但截然不同之處。
先看主角的設定。《美食偵探》的主要人物明智五郎,雖然也和《美食偵探王》的主角高野聖也一樣擁有偵探的身份並酷愛美食,但他們身上「附加」的特色卻十分不同。明智五郎簡單說來能算個「花花公子」,不僅外形上「花哨」——「奇怪的髮型奇怪的西裝加上不知為何現在還在用的繩狀領帶」,為人也「風流」得很——經常把偵探事務所旁邊流動便利店做便當的小姑娘當私人助手(每次小姑娘的內心都是崩潰的……),另外還要跟案件中的女性總扯上那麼一點讓人「嘖嘖嘖」的作為(請自行閱讀漫畫體會^_^)……相對來說《美食偵探王》的高野聖也就相對簡單粗暴些了,人物穿著是偵探常穿的西裝,特點就是愛吃,超級大胃王,加上一個壞習慣:會把現場的食物——無論是不是證據都給吃了下去,最後就神奇而有理有據地推測案情。
單從主角的設定來看,已經能感覺出來一些眉目,最直接明顯的感覺就是《美食偵探王》屬於少年漫畫,在人物外形上不會著墨過多並且人物特點也較為簡單直觀。而《美食偵探》則可算少女漫畫,主角從外形到性格都塑造地更細緻豐富,而且外形絕對要「美型」,能吸引人。
再看看劇情風格。《美食偵探王》更偏向於冷靜理性地破案:發現命案→偵查命案→緝拿兇手。這甚至可以從它的名字也能體現,加了個「王」果然還是更強烈凸顯了「偵探」客觀主題。但《美食偵探》未必如此,它不完全遵循「死→生→死」的路線,也未必一定表現偵探先生的聰明頭腦。
比如偵探明智五郎受到女客戶的委託調查丈夫是否出軌一事,一開始總覺得應該就是個家庭情感糾紛,沒想到最後還是血腥收場。在這一起事件(筆者甚至不願意說是「案件」)當中,「美食」並非作案工具,尋找殺人兇手也無需費多少腦細胞,但是東村明子對殺人動機的安排卻讓人始料未及。這是一場看似由「情感」引發、實際上由「美食」引發,但更深層次仍是由「情感」引發的血案。一轉三折,看來讓人唏噓不已。
「我無法原諒,作為妻子的我一直燒一直吃味增湯和烤魚……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和年輕的女人,吃著各種,加入大量香料的美味手作料理的這種行為。」
「你不是因為他出軌了才無法原諒的嗎?」
「……這種事的話,那個人並沒有哦……」「新婚的時候,想著要好好做菜特地事前買齊了德國制的菜刀呢……」「卻一次也沒用過,沉睡在廚房裡……那刀可貴了呢,那個切肉刀……所以就用那個砍了他的脖子呢。」
在「最後的晚餐」時,這位女人一邊認真緩慢地品嘗著美味高級的料理,一邊向明智五郎慢慢悠悠地吐露心聲。丈夫只吃魚料理,她為他做那幾樣無聊的菜品整整十年。丈夫最近的時間裡,卻每天品嘗著別的女人做的各種豐盛多變的午餐——雖然他們之間清清白白,丈夫只是「助人為樂」。但真正讓妻子心理崩潰的,是丈夫明明也有溫柔的一面,明明可以吃除了魚之外的料理,但是這份心意這份溫柔就算對普通的員工都可以給予,卻不能給予給自己在一起十年的枕邊人。對於這起殺人事件,誰又能說得清楚一個直截了當的原因呢?
如此這般,在東村明子的漫畫中,關於「殺人動機」的探索和深思著墨很多,絲毫不亞於「偵探推理」本身,相比較《美食偵探王》更富有人情味和人性味。雖然《美食偵探王》中也有殺人動機的描述,其中有些也值得人唏噓,但只是最後簡單帶過,更重要的是體現「如何找出殺人兇手」。但是《美食偵探》卻更重要地體現了「為什麼要殺人,殺人之後何去何從?」的人性主題,留給讀者多方思考。
這也可以說是符合少女漫畫的特點。冰山一角的「表面」下,總是隱藏著巨大的「情感」大陸,感性成分的比例不會少於理性成分。並且,女性角色總是會站在顯眼的位置,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在《美食偵探》中,每一份「殺人的食物」背後都有一個性格鮮明的女人,每個性格鮮明的女人背後都有一個深邃獨特的故事,通常這個故事和感情有關。
這就是《美食偵探》和《美食偵探王》在同一個大的框架下做出的細分差別。當然,筆者也只是拋磚引玉,窺見一斑。但是在美食漫畫題材如此豐富的情況下,新的漫畫非常容易陷入雷同和同質化的局面。《美食偵探》或許可以給漫畫創作者們一個新的參考和思索,即便都是美食元素、甚至都是偵探類型,但它仍然很好地與《美食偵探王》區別開來,差異化求生,開闢新的表現方式和主題並贏得新的受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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