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奧利,一個普通人的紳士逆襲

2020-12-16 足球報

記者張愷報導 「這個賽季的意甲,除了米蘭領跑之外,其他都很正常。各隊的排位都比較符合預期,只有我們是意外。」米蘭傳奇球星、現任技術部經理馬爾蒂尼如是說。

以米蘭前幾個賽季的表現和俱樂部上層的動蕩而論,本賽季的一枝獨秀可謂歐洲奇葩,而且並非曇花一現。歐聯杯小組第一晉級,意甲10輪戰罷領先第二名國米5分,榜首位置不以本輪戰果而變,意甲前10輪8勝2平創造隊史第二好開局成績,僅次於1954/55賽季的9勝1平。

米蘭的回勇來得如此迅速猛烈,外界有點招架不住,主帥皮奧利何以讓落魄豪門脫胎換骨?待遇不如孔蒂,人氣不比因扎吉、皮爾洛、加圖索,戰術創新不比加斯佩裡尼,一個「普通」教練打造出一個不普通的米蘭。他實在沒有特別醒目的元素,無論他個人還是他的足球,Normal One的綽號,十分貼切並無貶義,也就是穆裡尼奧那個類型的對立面。

接受雜誌《體育周刊》採訪,皮奧利從這個綽號談起。「我覺得不爽?不,怎麼會,正相反,我還挺喜歡。只要這個普通指的是一個人時刻保持自我進步和激勵的願望,時時保持冷靜,正常前行。我不接受這個普通的其它含義,比如,說我沒性格,沒個性品質,沒手段。」

「足球界經常混淆兩個概念:有涵養和沒個性,兩者完全兩碼事決不能等同。我經常表現出平靜、柔和的樣子,尊重他人,不代表我沒性格,不會發火,只不過在米蘭發火的頻率少,因為一切都很理想,用不著大棒手段。再說了,我生氣也沒必要讓全球人都知道啊,有什麼用嗎?」

皮奧利拿出例子,證明自己不是那種不鹹不淡的男人,也有風風火火的時候。接手米蘭籤約前一晚,開車狂飆進城很著急,在一塊限速30公裡的交通警示牌下猛然一腳剎車。「你們也看到了吧,我坐上駕駛位就換了個人,我喜歡開快車,不加速變道超車,我難受。一個人的性格,有時會體現在開車上。還不夠火爆嗎?我召開的技術會議,如果有球員走神,那一定會被踢出隨後比賽大名單。我執教後發生過兩次。」

皮奧利千方百計說明,自己不是軟柿子,工作中不總是老好人,當教練也不需表現得過於善良。「教練職位不能用道德標尺來評判,和很多工作一樣。我認為最需要的一點是狡猾,說話做事要分場合和人物,具體事具體分析。我是個實在的人,喜歡坦誠、透明的人際關係,想什麼說什麼,可在這個位置上,有時碰到事情必須裝作看不見,選擇不說話,這是為球隊的整體考慮。把事情交給球員自己處理,他們不是孩子。有時,就要多說兩句打圓場,甚至自己替別人背鍋。」

「一個更衣室的內部平衡是根微妙的鋼絲線,教練要能捕捉它、呵護它,不必自己搶風頭、事事冒尖做決定,不能什麼事都插手。」所以,米蘭球員從伊布到凱西到新援海于格,輿論熱度都高於教練。皮奧利擅於當綠葉,把球員推到聚光燈下。

皮奧利再講他的變通之處:「我在場邊不會因球員的技術錯誤喊叫,多誇獎鼓勵他們,畢竟米蘭的多數球員還年輕,多批評無益,會打擊他們。比賽中,我不會具體喊該怎麼傳球、往哪傳,把大體思路告訴球員,他們需要自己閱讀比賽加以處理的自由度。這也是我剛才說的,不是什麼細節都要管。」

「可惜啊,足球界就是缺乏平衡理性」,皮奧利語重心長,仍能回憶起剛到米蘭時部分球迷的反對聲浪,網上「皮奧利滾蛋」的聲音很多,「評價一個教練只有兩極,要麼優秀,要麼差勁,怎麼可能呢?至少我知道,事實不是這樣。那麼多沒獎盃的教練,都要下課嗎?雖然我執教生涯還沒冠軍,但我清楚我的能力,我在幹什麼,所以我不關心外界怎麼說。」擺明了討厭那個揮之不去的標籤:零冠軍教練。

「要奪冠,得有合適的球隊,在米蘭之前,我都沒遇到過這樣的球隊。執教拉齊奧時差了一點點,進了義大利杯決賽和意超杯(2015年),可惜碰上了那時不可擊敗的尤文。」他2003年開始獨立執教,帶過13支球隊,意甲就有8支,沒冠軍是骨子裡的硬傷,他更像個救火隊員,哪裡有火哪裡撲。這也是米蘭領跑的意外屬性,教練在突破極限。

皮奧利為自己辯駁:「我自認在某幾次經歷中是個必勝型教練,2004年薩勒尼塔納本是個要降入意丙的球隊,我讓他們留在意乙。2011年10月中途接手博洛尼亞,他們開局5輪才1分,我帶隊拿了50多分,第9名順利保級。在佛羅倫斯,第8名。在拉齊奧,第3名,我都不知道拉齊奧上次進三甲在什麼時候(註:2006/07賽季,8年後重返前三)。在國米被提前解僱?我只想說,不能用六個月的工作來評價我,我不覺得國米的失敗我有責任。」

「要我說,我的教練履歷中,只有一個球隊的最終成績不理想我要責任,就是拉齊奧。非常遺憾,第一年我們進前三和意杯亞軍,第二年就滑坡了。如果用我現在的經驗、見識,當時很多事情會換個方式處理,相信會做得更好。我對那次被解僱仍耿耿於懷,當然也從中吸取到教訓。至於在佛羅倫斯第二年的辭職,我覺得我無過,至少我沒讓球隊變得更差。後來的事也說明,那裡沒有適合教練長期工作的環境。」

國米是米蘭之前他落腳的唯一豪門,一度七連勝,被尤文終結,然後一個多月離奇不勝,2017年4月4比5輸給紫百合後被解僱。某種程度上,他也是蘇寧剛接手俱樂部、凡事都在摸索的犧牲品。

「總體看,有些人是教練天才,年紀輕輕就出成績,我不是這個類型。我需要歷練的時間比其他人更長,我晚熟。現在我認為我達標了,全面了,能夠執教任何球隊!對,是歐洲任何球隊。米蘭是我在正確時間找到的正確平臺,這裡應有盡有,馬爾蒂尼、馬薩拉、加齊迪斯和諧配合,給我一個新老搭配的完整隊伍。我們還沒收穫沒獎狀,可成績已經擺在大家面前。」例牌式誇了一通高層,絕口不提加齊迪斯要換掉他。

米蘭已是奪冠熱門,被問到賽季目標時,皮奧利謹慎回答:「去年我們和歐冠區差12分,和冠軍尤文差17分,現在剛過10輪就談冠軍,不夠冷靜,明年四月再看吧,不過我們有贏下所有比賽的雄心。我們是米蘭,必須有持續進步的信念。」

皮奧利承認,剛接手時和凱西、卡拉布裡亞兩個球員有過長時間激烈討論,連媒體都知道了,討論中雙方都會抬高聲調,像吵架,被誤讀為將帥不和。「我剛來,球員不了解我,那很正常。他們對我的戰術理念、日常訓練安排有些不理解,對部分戰術設計也有異議。我中途上任,要讓球員快速消化我的指導,明白在場上怎麼站位、怎麼跑動,確實有些苛刻,當球員不盡接受時,就會有衝突。」

「然而,這也是成長的一部分,一個球隊的蛻變之路哪有順風順水的?不把話都說開、經過碰撞找到一致點,怎會進步?結果是,你們看到了現在的凱西和卡拉布裡亞。討論技術問題時,我會大聲說話,不是吵架,不用聲調壓倒別人,只想提起他們的注意。我有疑慮時,就多聽球員想法,然後再試驗。現在的米蘭,是我的想法和球員意見的結合。」

皮奧利上個月確診感染新冠病毒,在家隔離18天,博內拉帶隊兩勝一平延續高光,可見皮奧利早已和球隊形成默契,彼此心有靈犀。「剛得知確診時,會有點擔心,我把病毒傳染給了妻子和孩子,我很內疚。幸好我們都是輕微感染,無症狀,我沒失去味覺、嗅覺,所以那段時間都平靜度過。感染後有啥心得?戴口罩、保持社交距離,從前不覺得有多必要,現在知道了。」

米蘭擊敗佛羅倫斯後,凱西等球員在場邊迫不及待用iPad和皮奧利視頻連線,說了什麼?「我向我看到的所有球員表示祝賀和感謝,表揚他們駕馭比賽的能力。那是一周裡第三場比賽,歐聯杯之後的聯賽通常很難打,可他們很優秀,優秀到可以脫離我了。」

都說空場比賽有助於米蘭發揮,躲過現場球迷的壓力,皮奧利不同意這個奇怪論調:「所有球隊都空場,條件是均等的。這不能作為影響球隊的標尺。我不是故意唱高調,說實話,米蘭球迷是我見過最棒的,我巴不得他們早點進場,我們一起享受比賽。那樣,對手只會更怕我們,而不是反過來。」

皮奧利對冬窗市場有想法,但不公開表露,「我是教練,幹我該幹的,拿捏好我的分寸。市場有經理們負責,他們無可挑剔。馬爾蒂尼說我的風格和米蘭完美匹配:紳士化、職業性、追求漂亮足球。他這麼說,是我的光榮。請別忘了,我在『普通的一個』之外還有個稱號:紳士教練,或者教練裡的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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