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森林航拍之一
陶淵明在《歸園田居》開篇寫到: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他說他從小就不喜歡俗了吧唧的事,本性就愛自然。熱愛自然很容易,要不那麼俗氣就有點難,還好食物森林有不少生活有趣、內心自由的人。
食物森林航拍之一二
食物森林的農場裡種過很多植物,也有一些珍稀瀕危或外面見得比較少的。早前有人讓我介紹農場,我常常會說我們有一些珍稀瀕危植物。比如植物學家Captain送的各種珍稀瀕危木蘭,月季裡的綠萼、神秘果,從蓮屬育種人員那裡收集到的還沒被命名的睡蓮荷花等。但Captain告訴我,在科學的眼裡沒有瀕危植物,因為他會各種繁殖方式,特別是無性繁殖。
食物森林航拍之三
一種植物成為珍稀瀕危植物,往往是因為種子的繁殖方式出了問題,比如這種植物的種子很少,或者植物雖然有種子但是不會萌發、萌發率特別低等。Captain會研究用細胞直接培育成一棵植株。我看他一次次記錄如何實現瀕危植物的繁殖實驗,從顯微鏡下的細胞到植物器官生長的各個階段再變成各種玻璃瓶裡的植物。就這樣,自從Captain把珍稀瀕危植物的繁育,變成一個「小玩意兒」,農場的植物種植就變得比從前更自由了,因為不論想種多麼珍稀瀕危的植物,他都能實現。
食物森林迷迭香園
食物森林的農場,也做一些植物提取。玫瑰花的花露和精油、迷迭香的花露和精油、香水睡蓮的花青素等。另一位植物學家Gump會做各種植物提取的製劑,各種藥片、膠囊。他做的全效面膜液,獲得我們的一致好評。哪怕是地裡不知名的野草野花,只要有藥用價值的,他都了如指掌且視為珍寶。比如地裡長了一片假酸漿,我們想把它當雜草拔了,他攔住不讓,等到結果時候,他用它們的果子做了保溼實驗。實驗完成,他像個孩子似的把假酸漿的種子舉起來在胸前晃,高興地說:「這個可比蘆薈、魔芋的保溼效果還要好「。
食物森林玫瑰園
哪怕是簡單的玫瑰花露提取,我們都認真用旋轉蒸發儀,低溫萃取。我們通常是直接把花瓣剪切後放到儀器裡,有一回他忽然想到,也許可以把玫瑰花瓣打成汁以後再提取,這樣就可以獲得更高的提取率。第二天開始,他就嘗試把玫瑰花瓣打汁,沒想到,提取完成後居然沒有了玫瑰花香,全是青草味。用他的科學解釋是這種分子叫順-3-己烯醛,嗅覺閾值很低,只有0.25ppb,也就說空氣中只要有稍微一點點就能聞到。所以草坪在割完草以後,空氣中就會瀰漫著這種順-3-己烯醛的味道。玫瑰提取時,如果先打汁,就像割草一樣,青草的味道會掩蓋玫瑰花的香味。雖然提取率更高,但卻損失了花香,於是我們又從打汁回歸到剪切花瓣上。他是不單單會發SCI的學者,也是「一隻有動手能力的機器貓」。
食物森林荷花園
食物森林的農場還聚集了很多文人,他們常常喜歡在田間散步,講各種好玩的故事。地裡種迷迭香的時候,詩人李鬱蔥走著走著,回去就會寫迷迭香的詩;地裡種番茄的時候,作家許志華走著走著就回去寫番茄散文。連地裡長著的野蔥,我都在報紙上找到了他們讚美它的文章。山西大才子唐晉從太原來農場兩次,給農場和民宿刻了印章,蓋上就算是家族徽章了,他還想在農場開一口窯,做一個小型陶瓷工坊。
食物森林葵園
詩人和植物學家一起玩耍的情況也經常出現,比如以光頭形象示人的李鬱蔥,看我們試用面膜液,很淡漠。他愛寫散文的夫人曉芳就對Gump說,你得給老李做個生髮劑。沒過多久,Gump就回實驗室給老李做了生髮液。比如我在玫瑰花地裡做花後修剪,不小心踩到了螞蟻窩,被土堆裡的紅火蟻狠狠咬了,整整半個月毒素都無法消退,又疼又癢。於是,老李得到啟發,將這件事寫成了一首詩:
踩到螞蟻窩被蟄後她疼痛了數天
作為這農莊的主人,她並不全心投入
數十公裡之外的城市某一幢高樓裡
有她生活的定位,這也許讓她有些恍惚:
想成為和不得不成為的那個人
直到她立起身,從彎腰勞作的幻象中
一腳踏入這螞蟻窩的鬆散裡
(看起來如此堅固的卻不堪一擊)
被強烈的疼痛所灼傷,猶如
生活裡的某個片段,或者睡夢間
那踏空了的一腳。這些微小而憤怒的火
對她的疏忽有著致命的反擊
它們不計成敗,它們全力以赴
沉默之咆哮?或者是本能的反應
以至於我們蹲下身,端詳這隆起的土堆
在黑暗的內部(我們無從知曉的日常經驗裡)
卓越的構建者,自然界中的大師
以及巢穴裡那意志的發出者
這些卑微、忙碌,但構成這巨大奇蹟的
蟻民,它們的巴比倫塔嗎?
毀滅來得如此輕易,但我們
不曾知曉,直到那疼痛深入骨髓
猶如落日展示黑暗的波瀾——
數天後,她從被蟄的驚懼中脫身而出
在溪水邊漫不經心說起這往事
Gump雖然是個植物學家,但他看我被咬得如此慘痛,就對螞蟻的毒素產生了興趣。他考慮這種毒素可能是一種蛋白質,於是他又不辭辛苦抓到這些螞蟻,準備做螞蟻毒素的研究。
食物森林番茄園
食物森林農場有很多客人,聚會當然少不了。上個周末,一群大咖達人來到農場參觀,也是趣事一籮筐:經濟學者溫克堅給大家普及外匯常識;資深媒體人、作家朱學東給一隻大鵝拔毛;同為資深媒體人、自嘲為「已故詩人」的龔曉躍對著酒缸大碗喝酒;都市快報副總編姜賢正與外貿老闆老郭當起了大廚自己動手燒菜;「被微信傷得最深的男人」王五四帶著女兒小石榴來摘玉米……
食物森林的一次聚會
讀捷克作家恰佩克的《園丁的一年》,譯者在序言裡有一段寫恰佩克的話:「我想,當他蹲坐在籬笆旁看著自己親手栽種的園子時,那一定是他最幸福快樂的時光。那時的他或多或少已經脫下了作家恰佩克的高貴外套,而是披上了園丁恰佩克那件有些許褶皺的,或許沾了灰土的普通外衣。那時的他平凡且恬淡,不用為著社會觸目的醜惡和虛假而憂心忡忡,不用為了道德淪落和良知的泯滅而深深自責,不用懼怕暴力和強權,也不用費心挖苦和諷刺。那是他自己的世界,真實的、自由的世界。播種,萌芽,成長的每一小步,都承載著他悉心培育的未來果實。這大概便是一種田園牧歌式的生活,是在擺脫現實潮流的裹挾後,在喧囂浮躁的世界裡搭建的理想世界,自己的伊甸園。」
食物森林民宿竹影山居
食物森林的人,既可以入俗在城市裡討生活,也擁有一種牧歌般自由自在的田園生活。就像斯賓諾莎,白天磨鏡片,晚上思考哲學。所以我的周一和周五都在玻璃幕牆的辦公樓裡認真做律師,周六和周日都屬于田園牧歌,都在土地上思考生活的真諦。
食物森林一角
西諺說「狐狸知道很多事,但刺蝟知道一件最重要的事」。這件最重要的事,或許就是關於我們每一個人如何做個好人,如何好好生活,什麼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