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總會對一種或幾種食物刻骨銘心。有時,是平時難得一見的饕餮盛宴;有時,是飢腸轆轆時的一個饅頭一碗稀飯。
比如,此時此刻,我就被一種叫做豬油拌飯的美食引誘著、折磨著,恨不得立即馬上就能品嘗到,藉以慰藉那忽然之間噴湧而來的舊時記憶。
對於90後乃至80後來說,豬油拌飯是爺爺輩乃至父母輩偶爾念舊時會說起的一種食物。話語間會驚奇地發現,這種原本窮困環境下不得已的選擇,竟然有著無盡的溫暖。
經歷過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中國人,廚房裡那罐凝脂般的豬油是家裡最珍貴也最牽掛人心的物件之一。過去家庭主婦買豬肉時會強調多給點肥肉,因為這樣就可以煉出更多供家人日後食用的豬油。
煉製豬油最合適的部位是包裹內臟的脂肪層,也就是豬板肉。豬板肉切成塊放進燒熱的鍋裡,不一會兒鍋底就滲出了油,當豬板肉從粉紅色變成透明,再變成漂浮在油上的焦黃色時,豬油就煉好了。
撈出油渣,小心翼翼地將這大半鍋即將支撐全家人後半年飲食的豬油倒進罐子。隨著溫度降低,罐子裡的豬油從剛煉出來時的茶褐色慢慢凝固成潔白光滑的玉脂。
△東北人把油渣叫做「油梭子」
東北的酸菜餃子、蘿蔔絲包子,餡料裡就用了油梭子,「油梭子「是東北人對豬油渣的叫法,酸菜、蘿蔔切絲,油梭子切碎,拌在一起,彌香而脆,也不會搶了主料的風頭。老北京人吃炸醬麵,最常見的是豬油炸醬,張北海在《俠隱》裡寫李天然剛回北京那會,在街上晃蕩,看到的吃食裡首當其衝的就是「巴掌大的豬油蔥餅」。
△湯圓的餡兒裡非要加了豬油才香潤
滬上的八寶飯、寧波的湯糰、醬油餛飩之類,也都少不了豬油,麵團、餡料加上一小撮,口感豐腴得多。兩湖人民喜歡用豬油炒菜,菜苔、藕片豬油潤過,帶點兒脂香,恰能拋磚引玉,更好地襯託蔬菜的清甜,當中若還能吃到一兩粒豬油渣兒,就是這頓飯的彩蛋了。
廣東人蒸魚,除了蔥花、薑絲和生抽提香外,老館子的行家表示,最好豬油網裹了蒸,最不濟出鍋時也要淋上點熟豬油。這裡簡單科普下,一般來說,我們去菜場買肉做豬油,不特別說明的話,老闆給的都是豬板油,也就是豬腹部那一圈條狀的肥膘肉,出油量大,還快。
而豬網油則是豬肚內包圍內臟器官的一層薄膜,展開來看有點像網兜,肉檔老闆一般都會把它混在豬板油裡賣,並不太受待見。但若裹在多寶魚或者東星斑上清蒸,動物性油脂滲入到白肉裡,人就好像坐到了江河邊,聞到了新漲的潮水氣息。
△成都松雲澤出品的古法蒸巖團,魚身上要包一層豬網油一起蒸製
之前咱們平臺推文裡著重寫了脂油圓子,這個記憶裡的味道是屬於爺爺奶奶的,我近20年沒吃過了。
如何做出好吃的脂油圓子?是有秘訣的:脂油饢子要醃製得好,圓子也要包得好。「鮮」「香」「甜」「油」是主要的四種味道,鮮香才是根本。鮮,靠的是白糖,香,則是融合了豬油、姜米、白酒。
現在似乎很難吃到,倒是寧波豬油湯圓成了暢銷品。有時啊,會營銷,傳統美食也有年輕化的市場。
吃這個是需要膽量的,可是那香氣又讓人慾罷不能,在脂肪和美味之間,告訴自己,吃一個就好。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還記得小時候豬油的味道?如今講究健康、養生,有些味道便消失了。
油和油的確不同,但我們包容不同的存在。豬油之外,花生油炒菜也香,芝麻油涼拌或者調火鍋底料絕佳,如果拌沙拉或者做義大利麵,橄欖油最好不過了。總是要嘗試的,不是麼?不然少了多少樂子啊。
之所以我還留著這記憶,老爸不再做那樣的陽春麵了是一大原因。吃過的東西越來越豐富,倒是很多時候吃不出食物原本的香氣了。
想來我是沒有吃過豬油拌飯的,去年已經用禿黃油拌過飯了,豬油拌飯萬萬是沒有想過的,就好比紅燒肉的湯汁拌飯那般。
人生得意須盡歡,不必在乎三高難——吃得高興就好。今晚的面,加點豬油吧,靠底兒的還留了一點點肉渣呢(熬的時候是否過濾掉,全憑個人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