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根 李 自 傳（24）
進 靜 淨
《三》 碉堡下的抗日烽火
（10）醜兒伯伯逃出鬼子魔掌
——「臘月二十三，打發爺爺上了天；二十四，擦抹打掃搬家俬；二十五，買上白菜胡蘿蔔；二十六，割上幾斤豬羊肉；二十七，關起門來洗了腳；……」「 哥，你說的不對，咱爹洗腳從來不關門，還讓咱們添暖水摻涼水的，你哪陣見爹關過門？」大姐有些不服氣哥哥，反問著。「 這是說咱媽！你見過咱媽洗她的小尖尖腳嗎？別說你了，哥都沒見過！不信你問爹媽！」哥理直氣壯的反駁著！兄妹倆的爭辯逗得正在撥索索的爹和納底子的媽都笑的合不攏嘴！「爹，媽，我哥說的對嗎？」從小就喜歡較真的大姐立馬就問！「對，你們兩個說的都對！你爹洗腳吆二喝三的，生怕人們不知道，媽洗腳還真的得關起門來洗！」媽看著三個孩子都挺機靈的，總算有了盼頭，一時喜不自禁，這些年吃了的苦受了的罪，這時都忘得乾乾淨淨。爹好像沒見過似的，端詳著三個寶貝，尤其是看著哥哥長得結結實實的，好多事情都可以打下手了，特別是絞水拽井繩，他拽上點究竟省勁的多了！再過兩三年，說不定他獨自家也能幹活了，媳婦也該張羅了！爹也美滋滋的慢想著。可是，每每想到給哥留下個耳背的毛病，覺得揪心的疼，感到內疚，不由得脫口罵了句「該千刀萬剮的東洋鬼子！」……
——兄妹們顧不得理會爹的謾罵，ta們的好奇心還沒有得到滿足：「 媽媽，那你為啥洗腳還要關門呢？」大姐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這一問還真把媽媽給問住了！「媽也不知道，可能是怕臭、怕不好看吧！祖祖輩輩傳下來就是女人從小就要纏腳的，把腳纏成尖尖的，越小越好，有的叫三寸金蓮，有的叫五寸金蓮，還有七寸金蓮，以前女人不纏腳就沒人要，嫁不出去！你們可不知道纏腳有多疼，把鞋裡邊撒上碎玻璃渣子、碎碗渣子，硬要把腳扎破流好多好多血，再用纏腳帶使勁纏，把五個腳趾頭硬要纏的長在一起，變成尖尖腳。辛虧民國的時候把纏腳給禁止了，要不，像你這麼大就該纏腳了！」「 我才不纏呢！」「 現在你想纏公家都不讓纏了！我們那陣，你不想纏，那可由不得你，大人們怕大了嫁不出去，想盡一切辦法要給你纏了！不說了，還是讓你哥教你們過年諺語吧！」「該說二十八了吧？！二十八，饃饃蒸下兩笸籮；二十九，提上壺壺打上酒；三十，揉擀包捏扁食！」哥就像個大人似的，一字一板的教著兩個妹妹。雖然家裡清冷，可這五口之家倒也顯得其樂融融！已經臘月二十六了，再有五天就是大年初一，只要碉堡裡的鬼子偽軍不出來擾亂，警備隊不來糟蹋人們，吃好吃賴，穿好穿壞都好對付，能平平安安的過個年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突然傳來敲門聲！爹媽的臉色頓時都白了。媽見爹身上有點發抖，說了句：「狗小你躲起來，我去看看！」 爹雖然有些發抖，但還是強打精神，男子漢的面子絕不能丟，說了句：」女人家，還是照護孩們吧，我出去看看！」隨手抄起了菜刀，有意挺了挺胸脯，輕輕地、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到了街門口，捏著嗓子問：「是誰？」「你是東牛嘞？我是你醜兒哥！」「 是醜兒哥？」「 嗯，醜兒！」聽聲音確定無疑，這才輕輕地開了門！「 好難找呀，你們搬了好幾次家？」醜兒伯伯一手提著羊夫鏟一手拿著放羊鞭。進來後爹又輕輕地把門關上，進屋前伯伯把羊夫鏟放羊鞭放到門道，隨爹一起進了家。「是醜兒哥？」媽一眼就認出來。還不錯，只是虛驚一場，爹手裡的菜刀沒有派上用場！
——「醜兒哥，你這身打扮，氣色也不太好，咋地回事？」爹見醜兒伯伯穿著個舊皮襖，上面扯了好幾個口子，裡邊的衣服也有明顯掛爛的痕跡，額頭臉上數處劃破。「唉，還能講究什麼打扮，能活著回來，還能見到你們，已經夠幸運了！大哥還好？三個姊妹呢？」「他們都挺好的，就是遠福差點叫日本人燒死！」爹回答道。媽趕緊先給伯伯倒了碗開水：「醜兒哥，還沒吃飯吧！」「顧逃命，那還能顧得吃飯，兩天都沒啦進飯菜了！」媽先拿來兩個䄻黍面糝子窩頭，讓伯伯先就上水墊補著，緊接著又生火做飯……
——我一直沒弄清醜兒伯伯和我家的關係，很可能是叔伯弟兄。大概是為了好管，挺精幹的兄妹倆名字都帶了個醜字，醜兒、醜女！兄妹倆動彈一年到頭，竟然連肚子都填不飽，穿戴就更顧不上了，在那個各家都顧不了各家的年代，聽說沁源放牛羊能吃飽肚子，於是在爹媽成親的第三年，兄妹一起跑到沁源謀生！還不錯，醜女姑姑在沁源還成了家，她男的老家也是介休的，介休馬刨泉村，因唐朝名將尉遲恭的坐騎馬蹄刨地而刨出泉水，因此得名。醜兒伯伯因飯量太大，二十多年都未能成了個家，給人放牛羊，剛剛能趕了口！雖然貧苦孤獨，倒也還能過得去。誰知從三年前日本人開始對沁源進行連續不斷的大掃蕩，他的日子也艱難起來了。
——第一次掃蕩，是1938年4月18日，敵三十六師團清水部二千餘人，佔駐沁源城關七晝夜；第二次掃蕩，是1939年6月，敵清水師團等部分六路向沁源圍攻；第三次掃蕩，是1940年10月，敵清水師團高木部等四萬多人，以血腥殘暴的「三光政策」，對沁源掃蕩十五天。第四次掃蕩，是1941年10月6日，敵清水師團伊藤部三萬餘人對沁源進行「鐵壁合圍」；僅僅過了一個多月，就開始第五次掃蕩，同年農曆臘月十七，敵人對沁源又進行「鐵剪包圍」。每次掃蕩，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實行殺光搶光燒光的三光政策！頭四次掃蕩，他只是聽說過，沒經見過。這一次，鬼子竟然找到他這裡來了！
——鬼子一來，三隻放羊狗哇哇叫著向鬼子撲去，結果都被鬼子用刺刀活活捅死！這下可把醜兒伯伯心疼死了！大山裡放牛羊，豺狼虎豹光顧是常事，三隻放羊狗幫他躲過了多少次猛獸對牛羊群和他的襲擊，它們簡直就是親同手足的兄弟、戰友，他眼睜睜的看著鬼子把自己的保護神一個一個捅死，他紅眼了，他打了幾聲口哨，牛羊像瘋了似的向鬼子衝去，他飛身一躍胯到一頭雄壯的公牛身上，甩開了鞭子向鬼子衝去，舞起了羊夫鏟向鬼子劈去，劈倒好幾個鬼子，一看鬼子擺開陣勢向他射擊，嚇得他從牛身上滾下來跳下了懸崖！依仗著他平時練了幾手預防猛獸的防身術，手裡的羊夫鏟放羊鞭又起了鉤掛緩衝作用，身體無大礙。又憑著放牛羊地形熟，溝溝叉叉瞭然於心，鬼子追了一陣，沒找到他，朝他跑的方向胡亂放了頓槍，也沒傷著。他東躲西藏、拐彎抹角，避開大路，專走羊腸小道，跑了好幾天，總算跑回來了！
——「阿彌陀佛！祖上有德，有觀音菩薩保佑！好懸呀！」聽了醜兒伯伯的講述，媽發出了這樣的感嘆。全家人既為他安全回來感到慶幸，也確實為他的經歷捏了一把汗！
作者：進 靜 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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