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凌雲已睡著,便輕手輕腳在他邊上打開一床新毯子。不想剛躺下,凌雲就坐起來,把所有的燈都打開,紅著眼睛問:「說,你跟那老頭兒多長時間了?」「你還不想承認?你是不是以為天下的人都是傻子?!我哪點對你不好?」小雨今年32歲,用她媽的話說是「結婚困難戶」。前年經人介紹認識了凌雲。凌雲這個人,老實,封建,軸。他對女人好起來十分鋪張,要什麼給什麼,技巧沒有,全是實惠。他最痛恨出軌,以前他說「浸豬籠」的舊習應該延襲下來。當然對於男人出軌他也是相當痛恨的,他有個朋友婚後出軌導致離婚,他從此跟那人不再來往。他說要是男人結婚後在外面亂搞,逮到一個判刑一個,看誰還敢亂來。他認為人就是人,不能像動物一樣。小雨對他的觀點不全贊同也不全反對,他個性這樣,她沒啥必要去掰他。這種性格有好處,能跟一個女人一輩子過得溫吞如水,盡享他的憨實。也有壞處,太認死理兒,跟領導同事兼容性低,沒啥大出息。小雨在婚姻觀上沒什麼野心。她幼時一隻耳朵失聰,長得也普通,碰到這麼個男人,應當珍惜。凌雲忍了一會兒,眉稜子都忍出槓子來。他連床也不上來,遠遠在門口問:「你說不說!我告訴你,你今天要不說我明天就給他查個底朝天!我今天晚上親眼看到你跟那老頭兒一起進的酒店!」今天晚上她開車去火車站接她姐,她姐出差回來,說約好了跟情人老韓見面。小雨又開車去接老韓。老韓有家,也不敢開車出來,怕停酒店門口被人看到,再說車裡還有行車記錄儀。小雨只能好人做到底把他們送到酒店。可昨兒她姐不讓她走,說回來的票是她老公在手機上訂的,知道她是8點到,是小雨去接。前陣子她老公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有點疑神疑鬼,她怕等會兒回去得晚,她老公直接把電話打給小雨問「能不能把電話給下你姐」,那不就完蛋了嗎。小雨說那行,那我就在車裡等你們。老韓覺得委屈她,認為應該給她開個房。小雨停車技術不好,這車子她才摸上個把月,還是她姐淘汰下來送給她的。她姐比她熟。這讓小雨怎麼解釋?凌雲那麼痛恨出軌,她難道說她姐出軌了,她去當過不止一百次擋箭牌?這還是最好的結果,最壞的結果是,他怎麼可能相信呢。他只會相信他自己的眼睛,他是親眼看到倆人進的酒店啊。她姐怎麼向凌雲證明這件事?首先以她姐的性格,她怕醜,她有錢,她強勢,她不會去跟一個憤世嫉俗的小男人講「我結婚了還在和一個老頭亂搞」;其次,她無法證明老韓是她的情人,他們又不拍床照,又不發過分的信息,他們沒有給自己留任何把柄。小雨和凌雲就晾在那兒,一個氣得要死,一個無限尷尬。最後小雨只得說:「不是你想的那樣。」還說:「其實我早就懷疑你了,你姐有自己的家庭,不用照顧孩子?你隔三岔五說跟你姐去逛街去吃飯去搞這搞那,哪有姐妹倆都成家了還一天到晚黏在一起的?你姐對你這麼好,你一直拿她當擋箭牌你不內疚嗎?」閨女凌晨三點開車回來,臉上陰雲密布,把老人家嚇得不輕。但到了這個地步,小雨得把事兒說清楚。五年前她就發現她姐出軌,不是沒勸過她,管用嗎。反正說不動她,最後只能幫她。那個老韓她也熟,對她姐是真心好。她姐夫同樣是個好人……小雨也沒辦法,只要不眼睜睜看著他們婚姻破裂,她也算是做了一樁好事吧?最關鍵的是,這些年來她姐在經濟上對她非常照顧。從她念大學起,生活費都是她姐在給。她的第一臺筆記本電腦是她姐送的,她的第一雙耐克鞋子是她姐買的,她跟凌雲一起買房子時她姐也大方給了5萬塊錢。大她8歲的姐姐跟半拉媽差不多,她找學上、找工作、找對象,她姐都沒少操心。小雨委屈得慌,什麼叫「都」?她哪裡醜了?換成別人能有更高的招兒把這題解了?惴惴不安地等到上午,估計她姐上班了,老太太打電話給她。「你還問啥?你在外面亂來,成什麼體統!人家大建對你不好嗎?甜甜和豆豆不聽話可愛嗎?」大建是小雨姐夫,甜甜和豆豆是她姐的倆娃。小雨聽著怎麼像要跑題,她媽這偏心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得了?現在來求助的、無家可歸的,明明是她小雨啊。她急得在旁邊撓空氣,她媽不理,小雨又拿手去擋手機屏,這才把她媽的思路吸引過來,小雨指著自己,賣力地動嘴型:「我,我」,卻又不敢出聲。她不好意思讓她姐曉得她在旁邊,她姐有恩於她,這些年來她在姐姐面前都是唯命是從的角色,這會兒顯得是她跑回家告了惡狀似的。她希望父母出頭秉公處理。雖然到最後她姐還是會知道,但至少也別把她顯得那麼鋒芒吧。結果不鋒芒不行,她媽說起小雨,開始輕描淡寫:「小雨跟凌雲怕是要黃。」這口氣,聽起來跟上面的事兒不沾邊兒一樣,她就不能罵一句「你妹快被你害死了」嗎?忍忍忍,也可能是自己太心急。反正她都這樣了,她媽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小雨急急在旁邊擺手。她媽噎了一會兒,只好說:「不是的,剛才你爸頭疼,我給她打電話,聽她聲音不對頭,我問出來的。」小雨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同時也為自己的慫感到羞愧。怎能不慫,這個家裡裡外外都是她姐撐著在。所以也不能埋怨老人偏心眼兒。小雨清楚得很,這件事是她姐不在理她才能在「保大」還是「保小」裡擠進個位置,如果是她幹了不在理的事兒,二話不說得趕緊滾過去給她姐下跪。小雨的姐是個能人兒,估計在剛剛那通電話中聽到她媽噎了一下,就已經明白小雨在娘家了。她發一條微信來:「下午咱媽家裡見,我已請假。」一種濃濃的爹不疼、娘不愛、男友是個大傻叉的感覺襲來,令人東倒西歪找不著地方靠。飯也沒吃,終於等到她姐來。她姐氣勢恢宏,一進門就大著嗓門喊:「小雨!小雨呢?」她姐把手包扔鞋柜上,自己往沙發上一坐,她太輕,沙發把她往上拋了拋。「這能解釋得清嗎?他肯定會覺得是今天咱倆對好了嘴。」小雨不吱聲。她覺得確實沒辦法了,搞不好就成了跑他面前自取其辱。但事情得解決啊,她腦子笨,想不出好點子,這會兒只能冒出她一慣的、傻不拉唧的表情,用笨拙的眼神示弱和求助。「要不然這樣,」她姐說:「你當凌雲,我當你,咱倆先演練演練。」小雨嗯了一聲,突然之間,她大聲問:「你怎麼有臉回來?!」她姐嚇一跳,但很快進入角色:「我回來不是跟你求和,是要告訴你,你錯怪我了。」「那男人是我姐的男朋友,你看到的那會兒正好我姐停車去了。」「我姐害怕她老公半途中打電話,就在對面給我開了個房間讓我等著他們商量完事兒,最後還可以送她到家,她老公也放心些。」小雨有點演不下去了,還「男朋友」,還「商量完事兒」,原來她還是顧及臉皮的。真是。她姐見她不說話,以為自己說服了「凌雲」,於是向她投來一絲「問題這不是解決了嗎」的目光。「你怎麼證明?你今天是不是去跟你姐說好讓她來做偽證?!你再去跟那老頭兒說好讓他也來做偽證?!看看你們家裡的人,知道點羞恥不,好,就算你說的是真的,看你姐那樣子,你又能好到哪裡去!你姐夫不好?還是兩個小孩不乖?知道珍惜家庭嗎,知道怎麼做人嗎?!這事傳出去了以後孩子怎麼有臉上學?老人怎麼有臉在老家混?」小雨氣壞了,借著「凌雲」的嘴呱呱呱把她姐罵了一頓,罵得舒暢,竟然有些忘形,沒完沒了。「你以為你誰啊?還值得我興師動眾來找人做偽證?你管得著我姐啥事?你愛信不信,給我滾一邊兒去!」小雨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過了頭。她說:「你要這麼說那不就完蛋了嗎?」「那是因為你好看、你瘦、你掙錢多,你耳朵沒像我一樣聾一隻,我要是有你的條件,我也能找著姐夫那樣的男人!」「你胖你矮你就得在男人面前當窩囊廢嗎?白費我給你交四年大學的學費!」她姐被一箭射到靶心,身子晃了晃,氣憤地問道:「你今天是來教訓我的是嗎?!」老兩口趕緊在裡面勸和。這哪裡是勸和的時候,明明應該是聯合攻擊她姐的時候。小雨眼睛瞪得很大,仿佛瞪大一點兒,眼淚就能吸回去。到了晚上小雨的姐才來服一點軟,她說:「走吧,我去跟凌雲解釋,解釋得清就解釋。」她的後半句小雨聽出來了,解釋不清楚的話這個男人也沒必要留,更不能鬧大鬧得她老公知道。小雨跟著她姐開車走。她姐在前面開,她在後面跟著。想著車子還是她姐不要的,她就憋屈得不行,想把方向盤卸下來扔了。看到姐妹倆進來,他磨磨唧唧地問:「你們都知道啦?」凌雲嘆口氣,說他找老韓打了一架。至於怎麼找到的老韓,昨天晚上老韓上車的時候他就看到了,一路跟到酒店去的,所以知道他住哪個小區。昨天他一夜沒睡,氣不過,今天早上跑那小區門口去堵老韓,一拳下去把他鼻梁子打斷了。老韓當即報警,結果倆人在派出所裡才搞明白是怎麼回事。「我打他之後,他叫我別走,他打110……等警察的時候,他還把她老婆喊出來了,他老婆又把他小舅子大舅子什麼的都喊來了,結果……」「雖然沒有,但是,民警問我小雨身份證號,我說了。他們家裡人都知道了是她姐。」「那老頭在派出所裡也認了,但他說都是他自己的責任,是他騙你說他已經離婚,整個事情跟你沒有關係。他們……後來又在派出所裡打了起來,最後那個老頭髮誓說不再跟你聯繫,再跟你聯繫他就出門被車撞死。」凌雲說話的口氣很正常,沒有撫慰在裡面,只是陳述,甚至還有點兒振振有詞。小雨的姐這才領教他的軸。但是還好她從恐懼中擺脫出來,她坐了一會兒,冷冷地告辭。凌雲拍了拍床,意思叫小雨在他旁邊躺下來。小雨先背對著他坐了一會兒,又在他的軟話裡躺下去,中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凌雲把這個距離拉近,叫她不要不開心,事情都解決了。他還是那一副光偉正的腔調。好像是的,所有的事情都在這24小時裡解決了,小雨對她姐的怨氣也在那場拉練中吵了出來。所有人都在這荒誕中,得以解脫。
- END -
推薦閱讀:情人的萬死不辭。
▼點擊圖片進入團購
秋天擁有這件風衣就夠啦!又美又颯巨顯瘦,小個子也能hold住
限時立減30元!大家狂催的酵母返團了!